第28章 被孤立的人
另一边，苏敛意端着身子，朝着自己记忆里新娘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难得的大喜日子，林家众人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除了新娘子外，其余人早已被亲朋邀走，把酒言欢。
苏敛意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看着像是漫无目的走在大路上，身旁时不时擦过一些行人，还有路过的修仙者。
她的视线紧盯左方，目标直指隐于丛林之中的一处宽大别院。
那处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的院落就是林大公子的住处，名为浣林苑，需要走过一座看着有些年头的石桥，再往前走半里路，即可到达前门。
索性这条路十分宽敞，没什么遮挡视线的弯折，即便是在村子里闲逛，也能注意到，但大多数人也不会在意，毕竟没有哪个主家的人会混得这么差，住处独立在外。
偏僻如此，也许就只有主人家经历人生大事时，譬如现在，才会显得相对繁华热闹，即便如此，守卫的数量也极其有限，且大多数都是没什么灵力波动的凡人。
这种处境更显得林大公子在林家的待遇，确实一般。
若是有心人想潜入，那也很简单。
村中食堂里，侍女身着一身喜庆的衣袍，简单干练地端起刚出锅的热菜，大部分送去了先前吃饭的地，作为晚宴。
苏敛意注意到，也有一小部分送往了林大公子的驻地，结合打听来的习俗，新娘不会参加晚上这次宴会，很明显，这是送给谢九娘的。
谢九娘与林夙符成婚后，作为新郎官，林夙符需要留在宴会上与主家人一起宴请宾客，敬酒。
而新娘子则需待在洞房，等候另一半凯旋，然后一起渡过和美的花烛夜。
放平日里没多少人愿意为此逾矩，但这种道德上的约束对于人的控制，仅仅只停留在表面，看似一切完美无缺，内里早已被束之高阁。
独靠道义，是堵不住这种缺口的，苏敛意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脑回路，但这也确实让她有机可乘。
按照老手段，蹲点许久后打晕了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丫头，换上丫头的服装混进侍女群体中，途径穿着一身华服，面容一脸冷冽严肃的老者，苏敛意余光扫视了几番。
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胆子是更大了，初次试探确实有些出乎意料地顺利，以至于都让她怀疑他们究竟有没有好好地做事。
……
苏敛意再偷偷瞄了一眼那个眼瞎的总管，发觉他有些走神，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林家这宅斗戏码确实精彩，无论是她还是家族里的丫鬟小厮，其实都不甚在意，林大公子一看就是被孤立的存在，娶了一个失去灵植师能力的灵植师。
这算什么？
卧龙凤雏吗？
虽然走了个过场，很快让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真的实施了起来，苏敛意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有些同情起了这林大公子和谢九娘，但这毕竟只是家事。
她也就计划提前了解一番这位灵植师的脾性，好对症拿捏罢了，这种莫名紧迫的氛围下，她更想知道，那个谢九娘，究竟怎么回事……
林夙符好像没有对外传过自己的身份，是有意隐瞒她作为灵植师，来此与会的动机，不知是忘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苏敛意实则不甚在意。
无人叨扰的生活，闲得自在，却也符合她的预期。
端起碗刚出炉的鸡汤，稳稳地踏在泥地上，苏敛意还不能习惯丫鬟穿的草鞋，磨蹭了几步后基本调整了走法，逐渐变得稳健，时不时瞧见其他丫鬟的动作言行，学得有模有样。
踏过石桥，来到了半掩着的大门外。
院门为木制结构，两边贴了一张对联，缀了些红线编织成的花节，以及一些剪纸，除此之外基本没什么装饰。
院墙很高，上面围满了爬山虎，从外面难以窥见其内，但鼻腔隐隐充盈着来自大院内的无名花香。
看得出来，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很爱花的人，只是这些花香混杂在一起，苏敛意一时没辨认出有哪些品种，略微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主要也是她为维持着侍女的仪态，微微俯身低头，能看见的部分确实有限。
与她同行的还有两位同样端了一盘菜的侍女，这些凡人守卫看见几人手里的餐盘，身着统一的侍女服后就打开了门，问也没问，直接放行。
虽说这些经历是有踩点，但是真正动手实行，一路顺利到极致，着实让她有些意外，又难以理解，陌生人鬼鬼祟祟混进侍女群体里，这种小伎俩都戳不破，若真有人打算加害家族之人。
他们又如何保护得了整个大家子。
嗯……
话虽如此，其实她低估了修仙界对于绝对力量的崇拜，这种朴素的能力划分，区分个人的方式要重于以卑鄙手段制敌的计谋。
正道修士若坐实了使用卑劣手段取得胜利，则会被调查并取消所获荣耀。
总之，这个大世界里，修仙者主要分作散修联盟与万宗盟会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阵营，但在一些原则性问题上依然保持一致，甚至是共同维护这种基于规则的秩序。
这种秩序建立起来也主要归因于飞升的法则，即便是修士，亦不可徒增杀孽，若是染上心魔，轻则再无晋升空间，待寿元耗尽，便会寿终正寝。
若是挑战这种天地既定的规则，引入邪力，则会被天地排挤，为众生厌弃。
基于这些原则，修仙之路伊始求的便是执念，不可违逆天命，抗拒本心，练心、练情、化劫，一个都不能少，哪有那么多心思跑来勾心斗角。
所以很多时候，与修仙者沾边的一切都会是比较纯粹的力量对决，玩小伎俩容易惹祸上身，加重此后心魔，阻断自身仙缘前程。
除非已经真的突破无望，不然只有傻子才会放着长生路不走反而改去死路。
修士如此，自然也让更接近修士的凡人染上了这个毛病。
表现在苏敛意面前的，便是这漏洞百出的安检，放现代早被畸变体给灭族了。
不过这些书上未曾提及，苏敛意自然也不知道，踏进四下寂静的小院落，沿着过道走了几步，几人就在侍卫的带领下沿着亭台长廊来到了谢九娘所在的地方。
入目是一幢恢宏威严的建筑，整体是比较淡沉的灰瓦白墙。
许是为了映衬这单调的主殿，有心人在周围种了许多没什么灵力的花，如今开得正茂盛，忽略花田里的红丝带，那些茂盛的花儿微微张开花瓣，盛开迎接落霞的晚风。
若不是人看管着，却也是一幅她有些羡慕的安好场景。
门外站着八个手持长兵的侍卫，看着肌肉发达，武力强劲，虽比不过修仙者，却也能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屋里人，还未踏进房门，只听见一声破碎的瓷器，砰地摔在地上，炸成了一地碎屑。
外面之人依旧面色不改，似是习惯了主人家时不时发疯一样。
苏敛意站在中间，待守卫开门，一声洪亮的叫骂声传入耳膜，似乎是带着灵力的加持，格外折磨人。
“告诉那个姓林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靠蛊惑控制羞辱让人屈服，也不怕脏了你林氏一族的脸，我谢芸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谢名双芸，不是你们所谓的谢九娘，给老娘听着……”
主人骂得正起兴，就见旁边的奴仆一个劲地小声嘀咕：“九娘又是何苦呢，既已委身大公子，不安分守己，做好大公子的妻子，总是搞一些花花草草，明明已经是废人一个……”
“灵植师不种灵植难道还要去练家子吗？”
“切，种不出灵植的灵植师还不如老老实实相夫教子，整天扯那些过去的荣誉也就图个虚名呗。”
“老爷少爷们留下她也就是看中了灵植，哪知道这娘们脾气这么差，活该被丢给……”
……
低着头听完了整场骂战，苏敛意更是直觉汗毛直立，却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站立，瞄了几眼其他侍女，仿佛没听到那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便转身排着队走回了门口。
苏敛意照着她们的动作走了一遍，想着还是在揭开汤碗时趁着袖子扫过，扔了几粒充盈着灵力的大米进去，希望能稍加引起她的注意。
返回客房的路上，再度回忆起方才那些议论，甚至都不曾在外面打听到，那些贴身侍卫之间的对话，几乎明示了谢九娘……不，应该是谢芸芸的处境。
林夙符与谢芸芸的婚事不像是两人因为恩爱走到一起的，谢芸芸失了种植灵植的能力，但毕竟曾是灵植师，受到这种小势力的关注并不是难以理解。
出来的这些天里，苏敛意已经将自身的处境与困顿摸了个大概，知道的越多，越要感谢林尤晴替她维护好秘密，更有所忌惮，自己先前将灵植师的身份告诉散修联盟。
是否也意味着处境的变坏。
下次若是再出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或许第一站不应该再考虑这里，事情结束后她需要一份地图，一并收回去，作为自己此行的收获。
规划着以后的情况，待到约定的时间，林尤晴似乎还没回来，苏敛意随便寻了个餐桌吃了几口剩饭，又冷冰冰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迎面而来一只毛茸茸的耳朵，还有软软的稀碎毛发，像是黏人的小猫一样，一把抱住了自己的颈子。
哦，是猫啊，那没事了。
这只猫今天撕坏了自己的衣袖，像是认识到错误了一般，好好反思，甚至没有趾高气昂地回来找她，却也是真的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苏敛意有些后怕，同时头一回庆幸它是一个修士，若只是普通猫，毛发这样独特，若不顾一切来找她，定会暴露她的身份。
先前那场风波林尤晴挡在前面，她作为一个非常小的个体，自然而然被一只光芒万丈的灵兽幼崽与修仙者遮得一干二净，反而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个。
自己出来还好，若是跟着个兽型灯泡，野猫的老大哥……
想都不敢想。
该说是庆幸还是伤心呢。
毕竟原身太小了，没长开，加上她时常冷着脸，甜妹都要变冤种，若不是本身的的资本打底，估计连那些喜欢漂亮姐姐的小朋友都会忽视。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这个人最怕麻烦。
深夜，林尤晴依旧没回来，那边看上去是有和主人家打过招呼，所以也没必要为她操心什么，苏敛意的心思放在另一边，谢芸芸的位置。
今日是洞房花烛夜，主人家可以赶走那些烦人的守卫，共度良宵。
确实也是她去见谢芸芸最合适的时间，但是她这般贸然前去，是否会打扰两口子的好事……
一想到那种事，苏敛意的脸蛋变得通红，担心自己放的东西没有被看到，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去看看。
只要不细看，就没事的，一定是这样。
少女放下怀里那只突然变得黏人的猫咪，好心拍了拍它那毛茸茸的耳朵：“我有事，去去就回。”
说完转身推开门，同时暗示小音在空间里寻出一身夜行衣和攀缘装置，离开院门后去了较为偏僻的山林边，确认四下无人后套在外面。
这些东西是现代的产物，她可以有自信绕路曲线赶往院落的后方，那里守卫应当是最薄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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