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史密斯先生，太感谢您的帮助了。”莱西小姐拥抱白发苍苍的绅士，语气诚恳地道谢。

        “我和霍华德以及卡福都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莱西小姐不必客气。”史密斯教授在前面带路，将她和艾迪尔德送出办公室，来到爬满老藤的石墙边，“而且这次的分析主要由艾迪尔德完成，你要好好感谢他。”

        莱西将目光投到一旁的侯爵，“坎贝尔侯爵，您可是帮了我大忙，到今年圣诞，我就要继承一家数据分析公司，我目前对此毫无头绪，所以很多基本事宜都得请教专业人士。很荣幸得到您和史密斯先生的帮助。”

        夏夜晚风轻柔，微微吹动莱西的蓝金色雪纺绸长裙裙摆，修长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洒落，公爵小姐的金色长发和蓝色长裙显现出像流金一样的质感。鹅蛋脸线条流畅，五官是有些英气的，浓眉大眼，鼻梁挺拔，耳边悬挂着象征财富的哥伦比亚翡翠耳环。

        在美人含情脉脉的注视下，很有定力的艾迪尔德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仿佛跟他交谈的不管是身份高贵气质威严的女王殿下，还是百货公司销售肥皂的小伙子，他都是这一幅温和有礼的表情。

        “不用客气，术业有专攻，也许这个问题对于现在的莱西小姐有些困难，但我已学习过四年的专业知识，自然会省力很多。”艾迪尔德轻描淡写。

        史密斯先生离开后，西行路上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和零散的行人，“阿尔西怎么还不来。”莱西没有见到承诺来接他的哥哥，看了看手上从祖母那继承的瑞士手表，嘀咕：“那就得错过航班了。”

        艾迪尔德听力灵敏，低头问她：“莱西小姐，您要去机场？”他抬起手腕看时间，“我送您去吧，现在就出发。”

        莱西没有拒绝，跟着艾迪尔德来到他的劳斯莱斯，今日艾迪尔德是来拜访恩师，较轻松随意，没有带司机，是自己开车。莱西直接坐进副驾驶。

        “7月25号是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他们昨天就飞去弗罗里达度假了。我妈妈给爸爸新定制了一枚婚戒，今天珠宝商刚送来。我和阿尔西准备送去美国，在那待一周，一起庆祝。”莱西一边解释，一边降低五分之一的车窗，晚风将她发间和脖颈的香气铺满车内。让人想到明媚细腻的格拉斯晚香玉、依兰和橙花。

        坎贝尔侯爵的喉头有些干涩。“公爵和夫人的感情令人羡慕，林特告诉我他和你姐姐已定好婚期，邀请我作伴郎。”

        莱西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婚礼定在十月，塔贝拉定制的戒指也做好了。下下个礼拜二我就陪她试婚纱。”

        艾迪尔德的车开得很稳，开到一条单车道的街道中间路段时，一名穿着警服的警察拦住了他：“先生，前方路段酒驾事故频出，请配合我们测试酒精浓度。”

        艾迪尔德从善如流，微探出身，对着酒精测试仪吹了一口气。

        “谢谢您，祝您有一个美好的夜晚！”警察看见测试仪没有异常，立马放行。

        侯爵也礼貌地挥了挥手，坐直身体准备启动汽车。

        他突然发现，车灯照亮了一个奇异而又荒诞的画面，前面是一辆搬家的平板型货车，好像是绳子没有固定好，有一辆沙发坠落在马路上，带动整辆车上的货物都乱成一团，需要重新归位。一个男人正打电话和家具主人交涉，还有一个男人正试图抬沙发，一只毛茸茸的阿拉斯加从一堆散架的书本和布料中探出脑袋，对着月亮狂吠。

        艾迪尔德看向车后，比这更热闹。后面的车四个车门大开，下来了两个有纹身的青年男人和两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郎。再后面一辆车也停了下来，三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是追尾。双方都认为自己不是主要过错方，三言两语就推搡起来。刚刚那位警察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控制不住场面，被夹在中间，像一个受气包。再后面传来不耐烦的喇叭声。

        昂贵如劳斯莱斯，此时也不得不被卡在这进退两难的窘迫之境。

        警察戴着歪斜的警帽，擦拭脸上的口水，逃出人群，用对讲机一遍遍呼唤他的同事。

        在狗吠，争吵，喇叭声中，艾迪尔德也打开车门，打断无力呼喊的警察，“以你的经验，这条路什么时候畅通？”

        警察抹了一把稀疏头顶上的汗水，苦笑道：“先生，您看，那些家具，他们搬下来，整理好再放上去，至少要一个小时。”

        艾迪尔德微笑致谢。回到车里，对面色有些着急的小姐说：“莱西，很抱歉，情况不太妙，我现在打电话给我的司机，让他开车来这里。”

        莱西小姐面露愧疚:“我家离这里比较近，还是让我的司机来吧。”

        艾迪尔德点头。

        莱西拨通司机安柏的号码：“安柏先生，请来圣特雷街道这里接我，从街头进，街尾这里堵了。”

        等待了约十分钟，安柏回电：“莱西小姐，今晚严察酒驾，我这里逮到了两个撒泼的酒鬼，正等着警察拖车。我得绕段远路，还有三十分钟到。”

        莱西无奈地叹气，“安柏先生，麻烦你了。”

        艾迪尔德立马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可惜这一片远离富人区，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失踪的阿尔西终于打电话来：“莱西！抱歉，我到了机场才想起来要去接你。你现在怎么样？到哪了？”

        “阿尔西·德文·霍华德！你再不靠谱一点，爸爸的爵位都后继无人！”莱西叫道。

        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莱西回过头，恰好与艾迪尔德四目相对。

        车中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莱西的香水味在飘动。

        艾迪尔德率先忍不住，大笑起来：“你发脾气的样子很可爱。”说完感觉有些不合时宜，他双手在方向盘上摩梭一下，“阿尔西在军校的时候是优等生，很值得信赖，今天应该是太忙，所以忘记了。”

        “嗯哼，他就是不上心！”莱西傲娇地哼一声，沉默几秒，从香奈儿手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首饰盒，“今天这么麻烦全是为了它。”

        说着，她打开盒子，一枚款式简单、设计大方的男士婚戒安静地睡在里面。“你觉得这怎么样？”

        艾迪尔德就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会儿，真心实意地说：“很不错，很适合霍华德公爵。他一定会喜欢的。”

        莱西伸手拿过戒指，不分由说拉过艾迪尔德的左手，将戒指戴在他骨节分明的无名指。

        “刚好适合你！”莱西惊喜地小声尖叫。戒指严密地贴合艾迪尔德的无名指，就像专门定制得一样。

        坎贝尔侯爵一向波澜不惊的绅士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缝，打理整齐的栗色头发有些耸拉下来，艾迪尔德的眼中，惊讶、错愕还有羞涩飞快闪过，他直愣愣看着莱西的表情像一只英俊的，大狗狗。

        莱西哈哈大笑：“艾迪尔德，你现在真可爱。我简直想亲你一口。”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莱西迅速摘掉戒指，将它放进首饰盒里安置好。艾迪尔德目视着她将这个小黑盒收紧手袋，表情有一丝不舍。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想说些什么。

        这时，艾迪尔德的手机响了，他家的司机很靠谱，已经到达了圣特雷街街头。他有些怅然若失的惆怅，沉默着跟莱西走过仍在喧闹的人群。

        “晚上好，莱西小姐！”司机迈克尔热情地替他们打开车门，“今晚可真热闹，我一路被查了三次酒驾。还好我开车很快，赶上了这被浪费的时间。”迈克尔兴致勃勃地向机场方向前进，敏锐地发现侯爵不太对劲。

        他伸手调整后视镜观察后座，看见坎贝尔侯爵的右手抚摸着左手手指，茫然地看着车窗外一盏一盏掠过的路灯。他再悄悄看莱西小姐，莱西不像是着急赶去机场的样子，眉目间很是愉悦。这两个年轻人，好奇怪啊。迈克尔想。

        “迈克尔先生，不用去机场了。”莱西握着手机，在离机场还有不到三英里时说，“今夜起大雾，我的航班取消了。”

        她将航空公司的短信递到艾迪尔德眼前。

        “那回霍华德庄园？”艾迪尔德没有关注短信，航班取消再正常不过了，他探向莱西询问，没有意识到，他无形中越过了他与莱西之前的安全距离。

        莱西小姐乖巧地点头。

        说来奇怪，来时热闹的街道，回头时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坎贝尔侯爵平复着自己焦躁不安的心脏和翻涌的思绪，但他始终无法忽视身边的莱西。她的呼吸，她不经意的动作，她耳环的摆动，都像是在他的心脏上跳舞。

        远远地看见了霍华德庄园标志性的红顶尖塔，管家约翰逊和女总管加拉弗等候在大门口，迈克尔先下车为她拉开车门，莱西整理了一下衣裙，刚起身，猝不及防被艾迪尔德握住了左手手腕。

        “莱西小姐，等你从美国回来，我们去看歌剧好吗？”夜色中，侯爵的脸庞有些发红，抿着薄唇，神情期待，“下、下个礼拜五怎么样？”

        莱西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立刻答应：“下下个礼拜五？好像不太有诚意的样子。”

        艾迪尔德握着她手腕的手收紧了些：“下个礼拜五，可以吗？”

        莱西还没来得及回答，约翰逊和加拉弗已经迎了上来，打断这暧昧的气氛，“莱西小姐，该下车了。”古板严肃的加拉弗催促，眼神警告年龄尚小的二小姐，不要跟外男拉拉扯扯。

        “好的。艾迪尔德，晚安。”莱西匆匆抽回手臂，下了车，头也没回地在仆人的簇拥下走进常青藤交织的古老庄园。

        斯坦斯特德机场，头等舱候机室，身着拉夫劳伦套装的少女，脊背挺直，姿态端庄地坐在皮质沙发上，金发服帖柔顺，古驰墨镜遮住三分之一的脸庞，露出精致瓷白的下巴，耳边的蓝金色环形耳环显得脸只有巴掌大，气质干练高级。她合上贵宾室提供的莫奈画册，将它放到大理石茶几上。

        “梅斯特，干得不错。共花费了多少钱？”她透过茶色镜片，看向一一旁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

        “莱西小姐，您知道的。家具公司、可靠的舞厅雇佣陪酒女郎和小伙子、汽车修理厂的追尾车辆……对了，还有打点警局，共要两万两千磅。老实说，他们就是在抢钱！可是为了把事办漂亮……”

        莱西从手袋里拿出路易威登皮夹，抽出一叠支票，撕下一张，飞快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喋喋不休的梅斯特：“这是三万磅，多余的钱和之前给你的押金，都归你了。”

        梅斯特白种人特有的红色肌肤舒展开，每一个毛孔都绽放快乐的光芒。他摘下头上的礼帽，行了一个标准的脱帽礼：“尊贵的莱西小姐，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阿尔西一幅看好戏的表情，墨镜下的嘴角咧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等梅斯特离开，他忍不住说:“看来我现在不仅要准备塔贝拉的婚礼，你跟坎贝尔的婚礼筹备也该提上日程了。”他想到自己的爱情，淡淡的惆怅涌上心头，叹息道，“上帝怎么不分享一点你的爱情天赋给我。”

        莱西挑眉：“阿尔西，只要你有心，没有办不到的事。你就是没有对艾丽塔上心而已。未来的霍华德公爵，除了重大政事不会有别的烦恼。”

        阿尔西穿着浅绿色衬衫，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甲刮了刮眉头，戏谑道：“莱西，有时候我真惋惜你不是个男人，要不然，霍华德家族更上一层指日可待。”

        莱西凑近阿尔西，两对薄薄的茶色镜片贴近，两双同样高傲、冷静并有些强势的蔚蓝色眼睛凝视彼此。莱西的呼吸扑到阿尔西脸上：“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呢？公爵只能有一个，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阿尔西锐利的眼神软化下来，小声嘟哝：“这不是在开玩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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