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想要很久了
“若是你不喜欢这里的话，等会儿我们回家好了？”
苏岐见她半晌不说话，便以为她想家了，手上微微用力，让她靠到自己身上圈了会儿，才听见顾阿谁点头。
早上洗过的床褥衣裤早便干了，苏岐让她在花厅里边坐着，他去收了叠好，又让陈管家牵了辆闲置的马车来，将她抱上车。
顾阿谁本是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噩梦里，被苏岐抱进马车放下后，脑子还有些发懵，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马车看起来好像有点贵。”
她对马车好坏与否没什么鉴别能力，可这马车内壁黑色的绸缎，马车里边精致的小几，都明显比村里常见的牛车好看多了。
“他们庄子上配备的。”
苏岐怕她颠的不舒服，干脆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了。
马车一路行的十分平稳，不像昨日搭的牛车那般晃得人脑仁疼，顾阿谁捏着苏岐的衣襟，有些昏昏欲睡的想了半晌，才记起来自己想说什么。
“不用给钱吧？”
“不用。”
苏岐失笑着让她安心入睡，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眼，便都是血迹。
她从盛京回来后，父亲没多久便去世了，这些年来，她活在世上一直是觉得，她是要等弟弟回家，可是现在，她似乎是等到了更大的一个活着的目标——
她几乎可以确信，十年前买她当作瘦马，却一脚将她踹进饿狼坑里的，便是那位黄员外。
从盛京来，做过官，有怪癖，喜瘦马。
声音还十分的相像。
顾阿谁咬着牙，纠结着要不要提醒顾学成注意一下。
攀权附贵不是顾学成的错，就算是，那也没必要搭着朱莹莹一道死的，因此顾学成一回家，她便找上了门。
这是退婚之后，她头一回上顾学成家里边。
“你来找我做什么？”
顾学成先是高兴了一下，后觉出自己面上残留的疼痛，冷了脸色。
“那位黄员外不是好人，我劝你离他远点。”
顾学成对她没好脸色，她又何尝对顾学成有好脸色？
她将目光落在书房里摆着的素白灯笼上，极力的不去看顾学成半边脸的肿胀。
她能单手按倒一头百斤重的母猪，这么一巴掌打下去，一个晚上后仍未能消肿，也什么奇怪的，她有些尴尬的将手里的跌打药都丢到他桌上。
顾学成闻言，却是嘲讽一笑：
“你那天是将我和黄员外说的事都听见了吧？你说黄员外不是好人，我就得离他远点，我让你离那个男倌远点，你怎么不听我的？”
“他是我夫君，我有病才会离他远点！”
见顾学成又在提这事，顾阿谁只觉得自己的手有点痒痒，想一巴掌扇出去，给顾学成来个左右对称。
她忍了忍，终究是没有动手，反倒是耐着性子将她想到的事都说了一遍。
虽说解除了婚约，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顾学成的父母，更是帮她葬了父亲，于她有大恩，她不能忘恩负义，看着顾学成往火坑里跳。
“你说的这个我都已经知道了，没有新鲜说法就离开吧。”
顾学成捂着自己的脸，说话时言语淡薄，这激得顾阿谁心中一寒，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后退着离开。
那一刻，顾学成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山与海的距离，他伸出手，却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走出院门。
“公子为什么不如实相告？”
朱嬷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见顾学成垂着头坐在圈椅上，心有不解。
“嬷嬷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顾学成请朱嬷嬷进书房，朱嬷嬷贴心的合上门，一脸古怪的看着顾学成。
在她看来，顾学成素来是雷霆手腕，菩萨心肠，行事之时断然不会有什么犹豫的，可一旦扯上顾阿谁，他的决定走向便会变得很奇怪。
顾学成按住桌子，见朱嬷嬷递来一杯茶，对她强笑了一下，才接过茶杯，只是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杯盖，热气氤氲着他苍蝇般乱窜，就像他乱了的心一般。
“朱嬷嬷是等不及了吗？”
他问朱嬷嬷，却没有看她，只是低头饮了口茶。
水温略略烫舌，不是阿谁泡的。
顾学成有些怅然。
“怎么会等不及？我等了十六年了，甚至不止一次无望的想过，我是不是就该无声无息的死去，直到顾公子出现在我眼前……我只是觉得顾公子最近变得动摇了。”
“是从和阿谁姑娘退婚开始，顾公子原先与我商定的计划变了。”
朱嬷嬷左手叠着右手，素来平和慈祥而又浑浊的眸子里，短暂露出一抹锐利的精光。
“现实毕竟不是话本子，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顾学成瞧着朱嬷嬷眸中那道触目惊心的光，没有否认。
“重要的是你我目标一致，我会帮你搞垮朱县令，而你的关注点，也不应该是我在做什么事，而是我的妹妹，若是没有旁的事，你可以去厨房准备了，我饿了。”
他丝毫不掩逐客的意图，缓缓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换了未婚妻，这屋里的摆设也该换一换了，留着只会让他陷入那段冗长的回忆里。
难以自拔。
朱嬷嬷说了两句，见顾学成一脸的顽固，难以劝动的模样，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顾学成面上淡淡，手却不由自主的撩开了衣衫。
他脸上还残留着她带给他肿痛，他想要她。
顾学成低唤了两声她的名字，脸色铁青的盯着桌上砚滴神思恍惚了好半晌，才从拿了几张帖子，戴了斗笠起身朝着镇上去。
自那回从陈家庄回来，顾阿谁的情绪便有些不太对劲。
苏岐几回要送她出门，都被她拒绝，这日再次碰壁的苏岐霸道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才放她出门。
自己则是往陈家庄而去。
锻刀需得时时看着，他这么离开已是仗着自己技法高明了。
再度和崔人寰一道看过刀之后，崔人寰却没有急着做笔记，只是好奇的问道：
“大人，您真的和我姐成婚了？”
他一直以为苏岐口中所谓的“成婚”，不过是说说，骗骗小姑娘而已。
可这么多天了，苏岐一直坚持着自己“软弱无能”的男倌人设，陪着顾阿谁一起清苦度日。
这难免不让他觉得好奇，更何况……
崔人寰掩下眸中汹涌的异样，提着笔写字。
“想要很久了，她待嫁，我未娶，我为什么不娶？”
苏岐答的随意，将风月阁中的来信叠了，决心要走一趟镇上的脂粉铺。
“想要很久了吗？大人先前应该并不认识我姐才对。”
崔人寰喃喃着，一时有些失神，他实在想不通顾阿谁一个乡下杀猪的，是怎么能让苏岐说出“想要很久了”的话的。
“大人的事，小孩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苏岐瞥了崔人寰一眼，没再搭理他，只是脂粉铺让人将他要用的材料都送来。
人人都说风月阁的脂粉贵，这贵，是有他贵的道理的，毕竟大部分货品都是他亲手制成的，且东西确实要比其他世面上流通的要好用上不少。
他收个高价无可厚非，只是饶是价高，卖的也快，他先前囤了半年的量，用以忙里偷闲，不成想这么快便卖光了。
想到小皇帝在京中筹备捐款无人打理，那些贵女们却前扑后继的去买什么胭脂水粉，苏岐便忍不住嘲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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