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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歌女


宋玠今日原本也是随意走走,遇到了辰静双,两人便一道了。

        其间两人经过一间玉铺,辰静双踌躇了一下,宋玠体察入微,马上停下道:“不如进去看看?”

        “不必了。”辰静双笑着回道:“不瞒大人说,这本是我自己的铺子,本要天天去看看账目的。不过今时尚早,恐怕去了也无甚可看,不急一时。”

        他说着,果然便不再流连。宋玠便一边走一边笑道:“不过你入京不久,不想已经有了自己的铺子。”

        辰静双没什么防人的心思,立马和盘托出道:“是我常怕银钱短缺,故而有的一个习惯罢了,不想丢脸到了大人面前。”

        “以你的身份……为何会银钱短缺?”宋玠颇为诧异。

        “大人不知,家父偏心幼弟,以后家业我怕是都分不到。近年家臣与家父意见不合,以家父的性格,恐怕要迁怒于我。我想,父子一场,家父不至于对我下手太重,大抵要从月钱上做文章。我又无错,为何要短了自己的银子?所以有了个习惯,每到一处,便盘下一家店铺敛财,不至于苦了自己。”

        宋玠失笑,道:“你倒谨慎。令尊也容着你?”

        “哪敢让家父知道!”辰静双一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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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玠是个相处起来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人,辰静双不知不觉就和他聊了一路,分别时还送了他一个偶人。宋玠亦觉得他天真可爱,含笑收下了。

        一进王府,便有人来报:“本月十六诚王殿下在宫中贺寿,方才派人递了帖子来,请殿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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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珪虽封了诚王,却还未出宫开府。因此往启王府的帖子是派下人送的,邀安乐公主这一回,他却是亲自去了。

        宋如玥正琢磨着若能在成婚前调查一下辰静双最好,没想到宋珪会跑这一趟,忙迎了出来。她虽然不满宋珪排挤宋玠之意,到底也是一块长大的兄妹,情谊也不薄。

        男女有别,宋珪克制地抱了她一下,开门见山道:“六月十六,我在捉云台设宴,你记得去。”

        宋如玥一愣,没顾得旁的,只问:“怎么在捉云台?前些年大皇兄的一个侍妾在捉云台失足坠下,后来不就不许人去了么?”

        “捉云台已重新修过一遍,不会再发生那等事了。”

        宋如玥听了,便不疑有他,只将宋珪往屋内迎,要他吃口茶再走:“二皇兄也好些日子没来看妹妹了。”

        宋珪被她拉着进了屋,知道守规矩,眼睛没乱看,只点评茶道:“父皇的好茶,有一半是赏了你了。”

        宋如玥笑道:“二哥喜欢,我将我的一半给二哥。”说罢伸指从明月站处向门口一划。明月会意,便要出去包茶。

        宋珪忙笑道:“这可是你笨。今日我要,你给了一半,明日皇兄要,你再给他一半,岂非就不剩了?”

        宋如玥道:“那二皇兄觉得怎样才是?”

        “茶叶好,保管之人也有功。皇兄听说,你宫里有个专门司茶的小宫女,就叫司茶,借我使几天,如何?”

        宋如玥一怔,反应过来,宋珪绕了一大圈子全是为了这。但司茶只是个管茶叶的小丫头,她不解道:“二皇兄要她做什么?”

        “不瞒你说,”宋珪抱着茶杯叹了口气,“我那生辰宴上,本寻了歌女献艺。谁知就这两日的功夫,那歌女得了急病,嗓子便倒了,再寻,也寻不到那么好的。倒听说你宫里那位小宫女,歌喉婉转,清丽动人,或可一试,皇兄这才来问你要人。放心,生辰宴一过,必给你还回来。”

        宋如玥一想,便大方笑道:“还不还回来倒罢了。司茶我也听人谈论过两句,若放她露了面,多半会另有什么机缘。罢了,我左右还有不少人使唤。不过,今日已经初九,赶得及么?”

        她越说越疑惑,觉得宋珪此举蹊跷。可宋珪偏不露破绽,她瞧了两眼,未瞧得出来,便也不愿疑心了,到底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只听宋珪道:“尚有十七日,左不过删几支小曲儿,哪有赶不及的呢?”

        宋如玥便道:“明月,去把司茶带来,叫她跟二皇兄走就是了。”

        “那可多谢妹妹了!”宋珪闻言喜上眉梢,“若她回不来,皇兄赔你个更好的!”

        宋如玥心头一动,道:“那也不必,我自然有人去顶她。不过还真有个忙,要请二皇兄帮帮。”

        “辰王携世子入京,二皇兄你知道。父皇要给我和辰世子指婚,皇兄能否帮我打听打听,辰世子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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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六月十六,宋如玥赶到捉云台的时候,宋玠宋珪等已都到了。她落座后,又有一些旁支的王爷贵胄等入了席,大伙共用了午饭,撤了菜。

        如今皇帝指婚的旨已下,有和宋如玥相熟些的贵族女眷,便赶来笑她添了贵婿,将要远嫁了。可说到远嫁,又不免伤感,宋如玥只得笑着止住道:“可莫说了,今日是二皇兄的好日子,改日再谈这些。”

        便有人向旁人取笑道:“还是从前一般的铁心肠!多少杯酒下去了,都蒸不出心里的话,可见她城府有多深呢!”

        宋如玥只笑着吃酒,道:“你分明是故意使坏,要看我的丑态罢了!你且等着,改日我做东,定要将你灌作一滩烂泥才好!”

        那人嘻嘻哈哈回嘴道:“不知这改日的局,是设在皇宫呢,还是设在辰王府呢?”

        说着又笑作一团。宋如玥纵对辰静双无意,也脸颊飞红,笑着命了明月等下人去捉她的痒。正闹着,也巧了,忽有一瞬不知怎么的万籁俱寂,恰好此时,台下又忽然起了歌声,飘渺空灵,配着长琴琵琶等的乐声,恍如仙曲。

        有人白衣蒙面,举身踏歌而来。她一出面,便有人看呆了,半晌才有谁出声道:“这……这不是安乐殿下的宫女吗?!”

        窃窃声由此而起。

        宋珪含笑看着司茶,又看了看宋如玥。宋如玥也震惊了,她原听说司茶不过是个清秀些、唱歌好听的小宫女罢了,不想稍一用心,竟如此惊艳。

        司茶缓缓唱起曲来。唱词是什么,一时竟无人听得分明,只全去注意她的声音了,一个个都如痴如醉。宋如玥凝神听,也只听得什么“越东海”,什么“好春常在”的,心知全是些好意头罢了,便不去在意。

        司茶唱罢短短一曲,台下又如烟似雾的,涌上一群舞姬,伴着乐声舞起来。席上贵族此时早已三五成团,赏舞赏乐,其乐融融。到入了夜,才算宾主尽欢,各自散了。

        果然有人当晚就向宋如玥来讨司茶。宋如玥挑了个好人家,便将人放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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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京中便传开了那曲子。宋玠觉得好听,也叫府上歌姬学了回来。谁料,夜里叫来歌姬,一听,听出了问题。

        司茶音色自有一股朦胧绵长、如雾如幻之意,这正是她得天独厚之处,故而捉云台上少有人能听出她唱了什么。但这曲子由旁人一学,吐字便清晰起来,宋玠随便一听,就将唱词听了个一清二楚,也便听出了些不对来。

        “临风过南山,追月越东海。八洲浩荡不足当,青锋一点斩红缨,三尺剑,万丈慷慨。”

        这说的是前朝一位名将的故事。那名将原是位皇子,被兄长陷害,因此一直不得皇帝欢心,最终披挂出战,军功赫赫。只可惜,他兄长反倒唆使皇帝疑心他,最终将他赐死。其后又传说他被神仙接走云云,总之不可考,只留下了许多传说。

        果然,后头有一段是“浣花洗浮名,袍袖取云裁。富贵往事料难追,山中半梦断前尘,燕成双,好春长在。”

        但司茶到底是宋如玥宫里的人,宋玠不知是否自己多心。恰好,司茶如今就在他下属家中,他只过去一问,司茶果然讲了同样的故事。

        这便不能算是对方无心了。宋如玥也是知道近期太子之争的人,宫内也流传起了将他和宋珪比于那位名将的说辞。司茶本是她的宫女,又出现在了宋珪的生辰宴上。

        回府时,下面人便不敢说话。到了快入夜,才有个贴身服侍的,含含糊糊问了句:“殿下如何打算呢?”

        宋玠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并且心内已有计较:她上次遇刺,父皇震怒,想必再无那样的机会了。好在她是个女儿,总要离家,只使个手段,让她早些离去罢了。

        因此道:“什么打算?兄妹一场。”

        下人便不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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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宋玠下了朝,便到了宋如玥宫内。算上生辰宴,宋如玥也有数日未见他,喜得乳燕投林般,一头扎进他怀里:“皇兄!”

        宋玠心内虽有疑虑,却因往日见惯了心口不一之人,并不觉得好笑,只有些感慨,又尽沉在心中。他只站定,笑道:“快松手,连婚事都定下了,旁人瞧见了怎么说你!”

        宋如玥不屑道:“凭人家怎样说!”却到底也听话,松了手。

        宋玠往她宫里走,坐下后,见屋内只贴身的几个人,才低声道:“你前些日子问我辰世子为人如何,我一直不得空,也只好将此事放着了。前两日我却恰好认识了他,觉他为人不错,但究竟如何,还要你亲自看看。我可为你二人牵线,你觉得如何?”

        宋如玥一听了就动心,却仍心有顾虑,皱眉道:“男女有防,此事一旦被人发现,我怕要身败名裂了。”

        “皇兄为你担保,绝不叫人发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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