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指望
宁乐听完小丫头听风低声向自己回禀亭子里的事,她“嘻”地笑了出来。
宋玠奇道:“怎么了?”
宁乐如此一讲,笑道:“我看他们两个还挺合适,彼此也喜欢。只一点,嫁得太远了,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时时回京来。”
说到后面,竟起了悲意,叹道:“只可惜京中诸王之子,论人品才干,无一位配得上咱们妹妹。那些青年才俊,地位又差些,父皇也舍不得安乐嫁到那样的人家吃苦。倒便宜了辰世子!只盼着他有心,安乐能过几年回一次京,就不错了。”
宋玠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皇姐不必伤心。”
宁乐道:“我看你倒不急,你往日不是和她最好的吗?”
宋玠道:“女孩出嫁,都是迟早的事。只要她嫁个好人家,就是了。”
这事对他来说,仿佛另有什么好处似的。
宁乐叹道:“还是你明白。安乐果然也像你。”
她不知宋玠心内另有打算。宋玠也察觉自己态度不妥,因此又笑道:“倒是皇姐,怎么就默许他们独处了呢?万一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传出去了,恐怕会惹来些咸咸淡淡的非议了。”
宁乐道:“你还没娶过正妻,不明白。几句非议,父皇一句话就能摆平。倒是让他们提前相见,婚后,便能免不少风波。”
宋珪就在一旁听着。他原也是有些不舍的。
这时候,有人进亭里,在宋玠耳边说了几句话。宋玠点点头,脸色微微沉郁了些,道:“让他见机行事即可,不必再来回了。”
那人道了是,退下了。
宋珪近日一直有谋夺太子之位的心思,因此也总觉得宋玠是在算计自己,心里一紧。他忙抬头看向那人,只见是个生面孔,不知怎么,就一阵不安。
但他没有当面问,只暗暗记下了。自小,他样样不及宋玠,前些日子在皇帝面前试图拖宋玠下水不成,反倒被卫贵妃的母家兄弟们骂了一顿。如今,再不肯正面说宋玠的什么不是了。
宁乐更是没往心里去。她和宋玠,谁也碍不着谁,感情亲密。她又实则面热心冷,不大关心旁人。
又过了一会儿,有宫人传信来,皇帝吹了风,醒了酒,要回宫了。下旨叫其他人都各自散了,只令宁乐和驸马留宿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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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和辰静双那边,也有宫人告知。
宫人们大多是谨言慎行的,不敢多看,只是又捎了句话:“辰王殿下请世子在此稍候。”
辰静双奇道:“父王今日倒与我亲近。他可曾说了是什么事吗?”
宫人摇头道:“不曾。”
辰静双叫她退下了。那边宋如玥已经由明月扶着,起身要走。辰静双向宋如玥拜别。宋如玥脸上残红未退,只笑道:“辰世子赤子之心,在我面前,不必繁文缛节。”
他们二人从竹笛聊起,这会儿不知不觉已说了好些话,加之从前传信的情谊,竟转眼成了一见如故的人。辰静双将竹叶随手递给下人,也笑道:“我生怕唐突殿下。”
宋如玥有那么一时的功夫,不知是该看竹叶,还是该看着他了。她急中生智,摘下了他鬓上挽的花,又不敢看他,又心虚,难得小声道:“不准动!这种花染指甲最好了。改天……改天还你一朵。”
她贴得很近,手轻轻拂过来。辰静双只觉得那双手离自己不过毫厘,但又没碰着自己的脸,单从空气里的感觉,仿佛又温暖、又干燥、又柔软,是纯净的,又风情万种。
他忽然口干舌燥起来。惯会哄人的嘴,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宋如玥摘了花,欲言又止,又往外跑。没过多久,辰王就过来了,上下打量着辰静双。
辰静双知道自己不得父亲欢心,只躬身不语。
辰王果然语气不善,摈退了下人,问道:“几位殿下,方才也在这里?”
“是。”辰静双答道。
“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
“儿子见到了安乐殿下……”
这本来是句套话,辰静双只需加些“伶俐”“温柔”之类的词就是了。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词穷了,回想起方才的景象,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比较合适。哪个词都不够好。唯一一个合适的,“一见如故”,未免有些僭越。
到底辰王也是个过来人,就不追问了。他对辰静双这个长子素来不上心,因此辰静双也没觉出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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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宋玠那个抱着盒子的下人,终于得了机会,闯到了皇帝面前。这个时候,皇帝身边果然同时带着皇后和卫贵妃。卫贵妃是二皇子诚王宋珪的生母,现镇国将军的妹妹。
没有更合适的场面了。
那人跪倒在地,双手将盒子举过头顶,高声道:“奴才启王府薛二,告发启王!”
启王是太子,如日中天,最得圣心。此事非同小可,皇帝皇后皆是悚然一惊。还没等他们问话,卫贵妃已斥道:“胡说!启王行事最为稳妥,连朝臣都心服口服。你一个下人,告发启王,莫非真有什么证据不成?!”
薛二马上顺着她的话道:“启王勾结辰世子,频频往来,每有密信,尽在此盒内!”
皇帝马上回想起宋玠近日果然常提起辰静双,尽是溢美之辞。他眉头大皱,一摆手,就有奴才把盒子接到了他的手上。
他沉着脸色打开盒子,谁知偏偏在此时,他一个字还未看分明,隔着一道宫墙,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喝问:“什么人?!”
这个声音皇帝熟。是他最宠的小公主。他心乱如麻,趁乱“啪”把盒子合上,喝道:“林荣,带人去看看!”
林荣匆忙现身领命。他去后,皇帝尤嫌不够,怒道:“袁进!你这个禁卫统领,到底是怎么当差的!”
袁进也现了身,不敢直视君王怒火,只道:“臣有罪!”
皇帝拿盒子砰的砸在他头上,登时一个皮开肉绽的大口子。袁进只得咬牙忍着。
卫贵妃一语不发。倒是皇后仁厚,先命人上去把盒子收了,又劝道:“陛下不要动怒,事情还未分明。此地危险,眼下最急的是陛下先回宫,此处有林荣去了,应无大碍的。”
皇帝惊疑又震怒地看着她。皇后温柔笑了笑,不再多言。她盛装华服,一举一动都高贵雍容,面对这样大的两件事,竟还没有失态。
皇帝忽然记起来,她从前也是个少女。
这一想,皇帝就心软了,缓和了语气道:“朕去看看。”
他一挥手:“袁进!”
袁进匆忙去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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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刺杀倒不凶险。刺客功夫不高,对皇宫也不那么了解,皇帝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制伏了。
唯一让人后怕的,是他们的刀上淬了毒。林荣来的很快,一位宫人护着宋如玥往后退,不当心被划伤了胳膊,眼看着就倒地咽了气。
此毒之可怕,饶是宋如玥,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批刺客远不及上一批,狠厉却过之尤甚。一见己方转入劣势,就尽皆咬毒自尽了。皇帝把宋如玥护在身后,紧张地问:“可伤了哪儿吗?太医!”
他身边的太医马上上来为宋如玥查看。她毫发无伤,甚至没有受惊。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如玥见他神色古怪,不免笑问道:“父皇今日怎么了?”
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皇帝看着她,吐了一口气。他儿女福薄,膝下仅有两儿两女。宋如珏嫁了人,宋玠眼下被人指控,宋珪又不成器,这个往日里便万千宠爱的宋如玥,如今也是长大了,处变不惊,颇有城府,竟然一瞬间成了他最大的指望。
不过宋如玥是个女儿,这指望太荒唐,忽生又忽灭,只剩了淡淡的一个影。
他只道:“你没事就好。父皇担心。”
宋如玥又井井有条地向皇后和卫贵妃见礼。皇后安抚了她几句,卫贵妃拉着她也悄悄道:“两次行刺,都是冲着你来的,这事蹊跷。这话我不好说,你自己叫陛下分一些亲卫给你。”
宋如玥笑道:“是。”
皇帝已经在吩咐彻查此事。宋如玥这次没有插手。现在看来,上次刺客的目的是“杀了她”或者“嫁祸辰静双”,想来是要阻止她与辰静双联手,大概是辰静双的仇人。这一次,她猜测,恐怕又是与辰静双有关,恐怕是自己与辰静双的亲近被有心人看了去。
只是前后两批刺客,相差太远,明显是两方势力所为。她上次误以为凶手是辰静双,贸然插手,这次却觉得不妥了。
林荣查看了尸首,上前来报,道:“禀陛下,并无什么痕迹。毒药是产自西夷,这些刺客却明显是大豫人的长相。”
皇帝道:“拖下去,再查!”
林荣犹豫道:“陛下,这些刺客,和上次的刺客,都是冲着公主来的。他们甘冒杀身之祸,只为刺杀一个公主,这是为何?不是臣不敬安乐公主,只是,毒药产自西夷,此事必然涉及朝政,涉及朝政,有什么非要刺杀公主的呢?”
安乐公主近日卷入的唯一一桩政事,是下嫁辰世子。
宋玠被人指控,罪名也是——勾结辰世子。
可这辰世子,不是风流纨绔、远离政治的吗?
皇帝一时有些怔忡。旁边是一群女眷,宋如玥想不通辰静双会有什么仇人;卫贵妃想着有人指控宋玠,怕贸然开口会引起皇帝对自己的疑心;旁人都碍于涉及朝政,不愿开口。
他把薛二奉上的盒子打开。
只看了一眼,他脸色就变了。他又飞快地把里面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喝道:“薛二呢?”
众人一个字还没出口,便听皇帝决然道:“不忠不信,带下去,赐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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