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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西子


宋如玥终于能安心些入睡了。她和辰静双手牵着手,躺在床上,两个人都强撑着聊最后几句。

        “那么,阿阮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阿阮……我明日再与她谈谈。不知她从何处得的这念头。我不曾见过燕鸣梧,据白俊说,此人傲慢精明,不好相与,”辰静双皱着眉,叹了口气,抱过宋如玥,两手在她腰腹环紧,下巴从她身后搁在她肩窝里,“我从前为阿阮留意的,都是胸襟开阔爽朗之人。何况,我们与燕国……”

        这姿势太过撩拨,两人皮肉贴着皮肉,辰静双的呼吸全扫在她的敏感处。宋如玥难耐地侧了侧脸,道:“我见过李臻了,倒是个不错的人,也大气。只可惜身份低了些,配不上我们阿阮。”

        “出嫁给异国的将军……恐怕是不行的。”辰静双又叹了口气,“阿阮素来不叫人操心,这次的事,我却总有不好的预感……”

        他连日来也累极,说着说着,声音喃喃地就低下去了。宋如玥睁眼片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肩头,方才合目睡去。

        这两人皆是久未安眠——宋如玥自不必说,辰静双在宫中,总不能全无戒备,更要留心白家暗查谢氏之事——次日直睡到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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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静双先醒——他昨夜睡在外侧,一个翻身,扑通掉到了地上。他揉着眼睛爬起来一看,床上那个也正醒了,睡眼惺忪道:“你怎么下去了?我方才梦见一座山压在我腿上,掀了好半天……”

        辰静双打着哈欠挤回床上,两人都还未醒透,又裹裹被子,昏然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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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又睡了多久,叫醒他们的是帘外笙童焦急的声音:“世子!世子妃!大事不好了!”

        宋如玥在边关枕戈待旦大半个月,顿时先于辰静双醒了,声音瞬间一沉:“何事?”

        辰静双亦迅速拢衣坐起,等笙童禀报。

        笙童急道:“郡主和白公子不见了!潇湘楼昨夜……根本没宿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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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阮和白俊,两个人都不会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这是白家的宅子,谢氏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把人劫走。可他们二人并不熟,能有什么……”

        “子信。”宋如玥止住了辰静双,“昨日阿阮说到燕世子时,我满心系在她身上,不知白俊神情如何?”

        辰静双听出她的意思,心头一冷,道:“白俊重情重利,他与我自□□好,知道阿阮深得我疼爱,做不出这样的事!”

        “你是相信他做不出这样的事,还是不愿相信他做得出这样的事?”宋如玥莽直地反问。

        辰静双闭口不言。

        此刻,他手底下的暗桩,慧娘之流,除了少部分必要的留守,其余已经全都派了出去。他只恨自己眼下受制于谢氏,不能现身,否则,必要亲自去找!

        宋如玥也自知又给了人难堪,一阵自责,想了想倒了杯茶,默默推给他。辰静双接过,喝了一口,终于放下,到底是无心喝茶。

        过去了半个时辰,仍无消息传回。辰静双心急如焚,拍案而起:“备马!”

        笙童死死拉住他:“邸下!”

        他求助地看向宋如玥,谁知宋如玥也实在心焦,尚可不形于色而已。辰静双甩了两甩,没甩开他,话到嘴边,顿了又顿,终于隐忍着斥道:“阿阮忽然到了辰台,岂不与你也有关!你且等着我日后与你算帐!”

        “邸下要如何都好,只请邸下先自身为重!”笙童抓着他袍子下摆,苦苦央求道,“不如邸下再想一想,还有何处,是郡主和白公子能去的?”

        辰静双自然已将能想到的地方都派了人。他甚至对照着舆图,检查了数次有无错漏。宋如玥低声道:“依我看,不如找一找燕鸣梧能去的地方。”

        她说着站起身,与他并肩立在舆图前:“我们找一遍。”

        那两人对辰静双而言,一个是亲逾兄弟的白俊,一个是比眼珠子还珍宝的妹妹,他此刻什么也想不到,着实正常不过。宋如玥回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过这般手足发冷、脑海发麻的时候。在冰冷的金殿上,在已失陷的永溪内的宫闱里。

        她回忆着辰静双昨晚的话,拉住了他的手,拢在掌心里。辰静双下意识想反握,被她先一步牢牢攥住了。

        他看了她一眼,她一语未发,目光仍在舆图上扫动。

        ——这时,外面终于来了消息:“邸下!郡主和白公子今日去了法灯禅院,已在返回白府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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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昨夜,辰静双宋如玥走后,辰阮又暗自遣人请回了白俊。

        白俊就隐隐猜出了她的意思,有些惊喜,又格外惋惜。

        见了面,辰阮果然道:“我今天瞧着白哥哥的神态,似乎不反对我与燕世子联姻。”

        白俊承认道:“不错。燕世子的态度,方是全局的关键。谁知燕世子是个这样的性子,让人拿捏不透。他若是与子信结盟,王上与军权,我们再不必顾忌。可他若不肯……谢家倒不在乎,辰国危矣。”

        辰阮道:“王兄与玥姐姐,都是拿定了主意就不松口之人。要做成此事,得请白哥哥为我设计,越快越隐蔽越好。”

        白俊吃了一惊,打量着她。

        辰静双这个妹妹,他当然相识已久。不过有男女之防,二人并不熟识,只听说她是以温柔细心,犹胜辰子信十倍。

        那样温柔的人,也能有这样果敢的决断吗?

        辰阮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白俊也不顾忌辰静双生出芥蒂,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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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俊办事利落,当夜就安排好了。

        燕鸣梧不大近女色,唯独前几年纳过一位爱妾。这爱妾死在燕桥夺嫡之争里,一尸两命,是燕鸣梧毕生之憾。

        他身上时时佩着的旧香囊,就是那爱妾给他绣的。

        “他这位爱妾叫丹华,从前是出家人,身上素有栴檀香。这是栴檀。他们初遇时,丹华背对燕世子诵经礼佛,燕世子在禅房外看她。”白俊叮嘱着辰阮,“明日最好找一身与僧袍相近的衣裳。这身浅碧色……”他想了想,“据说丹华喜穿蓝衣。”

        辰阮叫人把檀香点了,收拾出一套素净衣裳熏上,将白俊所说一一记在心里。

        “谢家不知你在此处,未免兴师动众,一会儿宵禁一解,我带你出去,到法灯禅院。此事要尽早,我争取在巳时前,将燕世子引去。”白俊说。

        辰阮点了点头:“多谢白哥哥。”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妩而不媚,素净平和。明日事关乎她的后半生,甚至关乎生死,关乎辰静双一系的荣辱、孟国的存亡……可这么一个不出闺阁的小姑娘,好像也能举重若轻。

        白俊一顿,再三问道:“还有什么话吗?你若有一丝悔意,我们就不要勉强。”

        辰阮笑道:“我早已想好,自然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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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宵禁刚过,白俊就悄悄接出了辰阮。辰阮为准备此事,一夜未沾枕头,却因年轻气足,不见憔悴,反添了一分白。

        她揽镜自照,是一袭素衣,白得罕见的肤色,一贯的不施粉黛。长发如墨、眸如点漆,眉睫鬓发顺如鸦羽,像水墨里出来的人儿。唯独一抹颜色,落在唇上,是打了极薄的胭脂,妆饰出恰到好处的嫩红。她本来五官玲珑,如此,更显得精致小巧。

        她安静如常,走出潇湘楼,被软轿抬出了白府,直至法灯禅院外。

        一下轿,辰阮便看见了一株极盛的枇杷树,小小吃了一惊。如今已是一月,早过了枇杷的花期,这一株却从一条一条的叶中探出一枝接一枝的花簇,花色洁白,凌雪绽开。

        禅院的尼姑见她脚步一顿,笑道:“无怪施主诧异,这株枇杷今年实在反常些。原本花期已过了,前几日竟又生出苞来,甚至比先前开得还好呢。”

        辰阮点头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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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鸣梧被白俊引来,第一眼也是留意到了这株枇杷。

        班存苦口婆心地劝他:“邸下既然知道那位白公子是做了局的,便小心些……”他这才注意到那株枇杷,“啊。”

        燕鸣梧这才从枇杷树上移开目光,大步走进禅院内:“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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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灯禅院是很小很静的,一眼望得到边。燕鸣梧走进来后,第一眼留意到的是深处一个小院落。那小院落敞开着一间佛堂,佛像前端端正正跪着一个素色的身影。

        他一怔,急切地快步走去——两步后,才想起来丹华已经不在了。

        但白俊的计划呼之欲出:美人计。他心下不屑,摸了摸腰间香囊,刻意放缓了步子。

        细看,这自然与他初见丹华有颇多不同。丹华自幼被寺中收养,是真正的姑子出身,受过戒的,一举一动都是一派从容气度。他第一眼见她,甚至觉得她有宝相庄严,不敢亵渎。却不知白俊从哪寻来了这么一个……姑且看看,再断定是“赝品”还是“劣货”。

        总之,他绝不会错认丹华。

        他走到那院落外,只听里面的女子轻声细语,念着佛经:“一入众生心室之内,百千万亿不可说劫……”

        ——诸业烦恼种种暗障,悉能除尽,故名一灯。

        这恰是《华严经》中一句,丹华用以开解他数次,他已倒背如流。燕鸣梧诧异过后,心下冷笑,只想道:“功课备得倒很足。”

        这时,女子仿佛发觉了他,扭头看来。

        燕鸣梧端足架势,等着看她如何施展“美人计”。

        女子淡淡对他点了点头,转过头继续诵道:“诸业烦恼种种暗障,悉能除尽,故名一灯。”

        诵罢,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经书翻过一页,继续道:“善男子!譬如灯柱,随其大小而发光明。若益膏油,明终不绝……”

        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辰阮读完一整篇《入法界品》第十九,又读起第二十。燕鸣梧逐渐等不住了,轻轻咳了一声。

        辰阮读完这一句,又看向他:“此处还有空置的蒲团。”

        燕鸣梧道:“你在干什么?”

        “读经。”

        “你在等人吗?”

        “不错。”

        “为什么不去那株枇杷树下等?”

        辰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几乎要认出这是燕世子了。可她转念又想道:“据说燕世子精明自傲,这人说话没头没尾,想必不是。”

        于是她道:“阁下何出此问?”

        “你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辰阮一头雾水,不欲与他纠缠,卷起经书走了。经过燕鸣梧时,还向他深施一礼,看着他身边的班存,委婉道:“阁下似乎门第不凡,若有……还请早作打算才是。”

        班存不敢答话:“……”

        燕鸣梧:“?”

        他不气。他闻见了浅淡的栴檀香,于是等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丫头顿悟追悔。

        辰阮走得利落,头都没回,转眼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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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鸣梧还没反应过来,又跑来了个侍女,左右看了看,只见了燕鸣梧主仆二人,只好过来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曾看到我们姑娘?”

        班存悄悄给她指了路。

        侍女道了谢,匆匆忙忙跑了,一样头都不回。

        燕鸣梧看了看自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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