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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仲兄


宋如玥瞬间扭头把眼泪眨落了。

        林荣反应倒还不慢,马上跪地禀道:“王妃是说,若殿下不留王妃,王妃才要走呢。”

        “孤听见那一句了。”辰静双慢慢走进来,目光一错不错,走向宋如玥,往常这总是最轻快的几步路,今日却步步重逾千斤,“殿下,这话不要旁人来说,我想听你自己说。”

        “本宫说了什么,方才辰王殿下不是已经听见了吗?”宋如玥背对着他反问,“还要本宫说什么呢?”

        辰静双道:“相识一场,临别在即,总要见上最后一面,殿下。你转过来,面对孤王,亲口说要走。”

        宋如玥又悲又愧,已经恼极,骤然回头瞪他:“本宫要走!说清楚了吗?!”

        她一双眼红得吓人,可是真正吓到了辰静双的,却是她脸上两道泪痕。他不自觉地叹出一口气,这才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

        身后不敢出声的笙童听了这一声,忙向林荣使了个颜色,满脸松了一口气地点了点头。林荣也松了口气,去看宋珪——宋珪却不知道这两人平日里如何相处,已经急了,甚而拽开了辰静双握着宋如玥肘部的手:“辰王,玥儿她一贯最受娇宠,但性子也好,只是想听两句——”

        宋如玥不想泪眼对着辰静双,又不知往何处发泄怒气,一听他开口,顿时瞪他,把他瞪得一顿。宋珪暗自叹息,接上自己的话:“——两句好话……”

        其实若超脱出宋如玥的视角,辰静双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他交付了满心满意的信任,送宋如玥出使,又提心吊胆,亲自到边境来接,却只等到了她将玉玺转手宋玠的消息。出使的前情宋珪不那么明白,林荣和笙童却一清二楚,听宋珪这时候还要辰静双哄着宋如玥,人都吓呆了。

        辰王再好的性子,估计这一回也要大发雷霆,两人再无回旋之余地了。

        不料,担惊受怕了半天,也没听见什么声音,只好再偷偷担惊受怕地抬眼。

        辰王正从诚王那里抽回手腕,用一种格外疲惫的语气,低声道:“……我知道。”

        他抬手擦去宋如玥脸上泪痕,谁知被他一碰,宋如玥原本瞪着的双眼忽然成了流泪泉,怎么擦也擦不干了。他只好无奈地、疲惫地叹息着问她:“我们青璋,方才多么凶巴巴的,怎么瞪了我,自己倒哭成这样?”

        宋如玥又瞪他,可惜这一回气焰不够持久,凶巴巴的目光被泪水润湿了,就显得可怜,语气可还是咄咄逼人:“谁哭了!”

        辰静双难免失笑,把她的脑袋按进了自己怀里:“你别怕,青璋。”

        宋珪眼拙,瞧不出宋如玥浑身上下哪里写着个“怕”字。倒是林荣的神色清楚明白:关于安乐的心思,还是辰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辰静双又问:“若我离不开你,你还走么?”

        宋如玥在他怀里扑腾扑腾地摇头。虽然觉得这林荣和宋珪面前有点丢脸,还是低声道:“对不住,子信,我其实知道这是我的错。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辰静双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宋如玥道:“这几个月……我很讨厌在你面前的自己。我总是在你和皇兄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既不能找回皇兄,又伤了你的心……我从前从来没有这样摇摆不定的时候,简直让人坐卧不安,可是我又不能……无论怎么选,我都……”

        辰静双叹了口气:“我……我不怪你。你若事事都能拎得那么清,岂不成了个薄情寡义之徒了?”

        宋如玥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叫你为难了。”

        辰静双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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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如玥情绪和缓下来,便拉着辰静双坐在一处,道:“这次出行,燕鸣梧倒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回来这一趟曲折。”

        她看了看帐内迟疑不定的几个人,倒没什么好瞒的:“都留下听吧。”

        她这先猛哭一顿,即刻就谈正事的风格,帐内诸人倒也都习惯。这也算她的一样好处,也可以算她的一种任性——有什么情绪都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发泄完了,也就抛到脑后了。

        宋珪道:“我先说明我所知道的罢了。三月底,卢余与皇兄就在商议截杀安乐之事了。我寻机脱身,却也没能扭转乾坤……幸而为齐人所救,才到了此处。”

        他说到中途,还特意留意宋如玥的脸色。只见她脸色不变,虽然听了“截杀安乐”四个字时眼角抽搐了一下,却也仅此而已,才继续说完。

        宋如玥问:“我听说三月中旬时,皇兄麾下爆发过一次士兵哗变,二者有关吗?”

        宋珪摇了摇头:“这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再说,辰恭那些人监视起人来,简直像你浑身上下都长满了他们的眼睛,就算是皇兄,想来也动不了什么手脚。”

        辰静双道:“既然如此,诚王又如何能逃出来呢?”

        “我趁机脱身,是占了那次哗变的便宜——当时我身边为首的人,因与哗变首领有些牵扯,被卢余叫走了,我才得以逃离。”

        宋如玥道:“而后,齐晟……齐王,就被杀了。”

        说到齐晟,她难免有些唏嘘。

        齐晟活着的时候,没一人看得起他,不想背地里为她是这样英雄,还不知情地葬送了自己。与宋玠一比较,更是令人感慨万千。她叹了口气,道:“齐王父子二人,都叫我亏欠良多。待回去了……我得好好向齐王太妃赔不是、为她颐养天年才是。”

        “齐王太妃,早说了宋玠不可信。”辰静双忽然道。

        哪怕时至今日,听闻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谈论宋玠,宋如玥也头毛一炸。可又想起自己在辰静双面前终究理亏、宋玠也的确有负信任,只得悻悻萎了回去。所幸辰静双立刻意识到了这话没头没尾的不妥,补全道:“若我早知如此……也不至于各位吃了这样大的亏。”

        他这样一说,反叫宋如玥无地自容:“是我错信皇兄,才致你也……”

        宋珪苦笑一声:“若论错信皇兄,凡与他见过面的,谁又不是如此呢?”

        一时帐内诸人都苦笑——甚至于和宋玠只有数面之缘的笙童也是如此。而宋如玥低落到极处,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腰板一直,飞快地问:“皇兄与卢余截杀我,是为了玉玺?”

        “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宋珪反问。

        “可是——可是——”宋如玥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就像坠崖时绝望抓握的人,总要抓错多少次,才能抓住一根干脆的枯藤,“可是——我杀了卢余之后,也曾与皇兄彻夜交谈,他却绝口不提玉玺二字,甚而,连话题都不曾往玉玺上去引!”

        她的脸庞被一团欣喜点亮了:“或许……或许是因为辰恭,皇兄不得已而为之呢?!”

        所有人都看着她,可是没有人开口。半晌,林荣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既非兄长也非丈夫的男人,如同父亲般高大地站起来,被笙童扶到宋如玥面前跪下,抬头看她的目光也是父亲般苦口婆心:“王妃,心存侥幸的人,死得最快。”

        这句话,宋如玥很熟悉。

        这是她刚刚学武时,林荣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学武总不是件容易事,她这种急需速成的,就要吃更多苦头。有时压不住从前的性子要犯懒,耍赖狡辩:“倘若我侥幸呢?”

        林荣就拿着一根竹棍,再把她的动作打规矩了,回答她:“殿下,心存侥幸的人,死得最快。”

        这样一句话下来,往往宋如玥就乖了。她只是勇莽贪懒,但还不至于送死。

        可是这一回,宋如玥只伸手扶起他,不置可否:“你是为了救我而伤,如此的不方便,往后,不必再跪我。”

        林荣再次跪下:“王妃!”

        宋如玥只是面容沉静,默默看着他,屏息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笑了笑:“我知道,你起来吧。”

        她再次扶起林荣,林荣却不敢再看她。方才宋如玥没有笑,可神色那么明亮,充满期待……此刻笑了,眼中却没有神采,就连脸色,都是灰败的。

        辰静双也没有劝慰,只是倒了一盏茶,递给她。不需他多话,宋如玥已经把脸埋进了杯口。氤氲的热气让她的脸庞有一种舒服的酥麻感,也足以掩饰她眼里的雾。

        等她抬起头,笙童已经出去寻了明月过来,替她擦脸。一些水汽就无声息地融在干净柔软的布料中,再也没有痕迹了。

        直到这时,宋珪才搜肠刮肚想到哄她的话:“玥儿,你就只当……皇兄当年已经在城墙上死了。如今这个宋玠,只是旁人借尸还魂的产物罢了。”

        这又是句让帐内落针可闻的话。

        明月暗叹了口气,为了救场,顺道便补齐方才欠着的礼,依次向帐内诸人问安。如此一圈,又停到宋如玥面前:“我有疑问,要请教王妃。”

        宋如玥点了点下巴。

        明月叹道:“我这条命自然是王妃的,但凭驱使。可是下回王妃再有什么主意,能否直接与我说?或换一种药来。我这一睡,头里昏昏沉沉四日,幸亏辰王殿下慈悲,准我每日休息。不然,到现在我也缓不过来呢。”

        林荣疑惑:“明月姑娘说什么?”

        明月幽怨地诉状:“王妃回程半途,察觉危险,便将我药昏了,遣了些天铁营将士,送了我和使臣大人们送回来。使臣大人们倒不打紧,可我一个弱女子,往后人们论起来,只怕以为我胆小如鼠、临危背主呢。”

        林荣深吸一口气。

        宋如玥见他似要发作,忙向辰静双使眼色。谁知往日得了一个眼神能解出篇千字文的辰子信,偏偏此刻仿佛瞎了,不为所动!

        林荣已经要开始算账了:“王妃?”

        宋如玥脑筋急转,理直气壮:“若他们在,我还得分派人保护他们,麻烦得很!不如这样,剩下的人倒能全心全意保护我了!”

        林荣可不吃她这套。

        宋珪神色有些尴尬,但见气氛和缓了,也只好低头喝茶,听着林荣发作宋如玥。听着听着,他忽然悲从中来,发觉自己这个做兄长的,还不如仆从来得亲近有用。

        正黯然神伤,也有人偷偷递给他一条热巾。他接过来,才发现递巾之人是那个寡言少语的笙童。

        宋珪一愣:“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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