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虽然事发匆忙，但武家主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面不改色地说：“却是不巧。昨日，寻影少爷带人出城，道是难得来边境一趟，正好历练一番。”
“在下已派人去追，约莫一两日，便会回来。”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听到这话，着实是目瞪口呆。
难道这寻影公子，还能是两个人不成？
一个在武城里欺负人，一个在外面历练？
荒烟憋气，她刚才还觉得这个家主看起来不错呢，没想到也是个谎话连篇的大骗子。
武家主不欲在这事上纠缠，无视小孩子们惊愕的表情，瞥到莫宗师神色未动，心中稍微安定，微笑着转移话题：“前面便是秋华园，寒舍简陋，这两日，只能委屈莫宗师暂居此处。”
莫吟归微点头：“有劳城主费心。”
武家主连忙道：“不敢当！蒙宗师驾临，敝府上下蓬荜生辉，这些都是在下应尽之责。”
“夜间，还望宗师赏脸，容在下为宗师阁下接风洗尘。”
武家主不敢过分客套，收到莫吟归晚上会赴宴的回复之后，登时喜上眉梢，乐颠颠告退了。
莫吟归率先进入秋华园，其他几个小孩也连忙跟上。
好漂亮啊！
小孩们看呆了。
整个院子里种满了高大的树木，金黄色和火红色的叶子互相掩映着，像鲜艳的彩色墨水一样，铺满了大片的湛蓝天空。
明明在山里看得不想再看的大树，种在院子里，比山里的树多了几分荒烟形容不出的韵味。
她忘记了对城主的意见，真心实意地赞美：“城主家可真好看！”
莫吟归不置可否。
荒烟继续说：“以后我家也要盖成这样！”
不待莫吟归反应，几个小孩纷纷大喊：“我家也是！”
“我也要！”
莫吟归头痛：“我住主屋，其他的，你们随便选。”
说罢，率先走进主屋，让这些小孩自己选去。
秋华园的房子不少，是城主府接待尊贵客人的地方，而一般身份比较尊贵的大人，身边的侍从不会少，因此这类园子绝不会太小，起码够几人各占一间房子。
主屋附近的几间房子，肉眼可见比其他房子好许多。
荒烟早早盯上了最靠近主屋的那间房，霸道地宣布：“我住那间！”
岩明连忙选主屋另一侧：“那间是我的！”
荒镜默默选到荒烟旁边的房子。
荒羽慢了一拍，左看右看，挑了一间稍远些的，但能看到湖水的房子。
仿佛知道里面的动静一般，几人刚选好房子，一串串相貌姣好的侍女们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乡下小孩哪儿见过这阵仗，当场就惊呆了。
最漂亮的侍女恭敬地站在主屋门外，轻声道：“大人眼下可要沐浴？”
莫吟归在里面应了声，侍女当即推门，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分开，各站到一旁。
一个面容亲和的年轻婢女走到凉亭外，轻声问：“几位小大人，可要现在沐浴？”
荒镜最爱干净，赶路这么久，又是汗又是土的，听到能沐浴，当即点头。
于是四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又各自回房间洗澡去了。
山里洗澡方便的很，夏天往山溪里淌一圈，基本就差不多了。冬天则稍微麻烦一点，只能烧热水擦洗一番。
只是今天，城主府里的洗澡方式，让荒烟几人都大开眼界。
洗个澡，竟然要这么多人伺候！
小孩们纷纷涨红了脸，将伺候的侍女们统统推出房间，这才钻进浴桶里，快快乐乐地玩水。
面容亲和的婢女只好站在门口，等小孩们洗澡。
“姜霞！”
面容亲和的侍女转头看向门口，便见公子的贴身侍从正鬼鬼祟祟贴在门口，对自己使眼色。
姜霞犹豫片刻，脚步轻轻移到门口，小声问：“你来做什么？”
她向侍从身后看去，神色惊讶，小声见礼：“公子，可是城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武家公子扯开侍从，往里面指了指：“莫宗师？”
姜霞重重点头。
武公子脸上浮现出喜色，整理了下衣袍：“去，通报一声，说本公子来拜见宗师大人！”
莫宗师是平江学府的校长，平江学府则是禹辰国最好的学府。
多少人想求见莫宗师一面而不得。
姜霞面色为难。
侍从见状机灵地拉住武公子，小声说：“公子，宗师大人一路赶来，必定先要整理一番，左右城主大人晚上设宴，不妨到时候再见，更正式一些？”
武公子拉长了脸，看着面前两人，显然都不赞同他的想法。
他含怒道：“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们两是主子？这么有主意，不如你们来当公子好了！”
他恶声恶气道：“还不去通报！”
他声调骤高，两人纷纷惶恐请罪：“公子息怒！”
山里洗澡简单，用不上这些东西，荒烟快快洗完，正快乐玩水，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连忙跳出来，随便擦干水，换上送来的新衣服，推开门。
“谁？”
姜霞回头，冲荒烟欠了欠身子：“贵客恕罪，小婢无能，惊扰到您了。”
荒村里，大家都是亲戚邻居，就连对族长荒玄月，大家顶多是稍微恭敬一点，不会冒犯，却绝不至于如此谦卑。
荒烟不太习惯姜霞低头弯腰、恭敬卑微的模样，她顿了下，放轻了语调：“没什么，我只是出来看看，谁在外面？”
“你是莫宗师带来的小孩？”一个略显轻佻的青年声音从园门外传来，“在下武进，见过小友……”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侧面走出，脸上带着有些虚伪的笑容。
荒烟换了身衣裳，整个人也不似刚进城那般，灰头土脸。
可武进这辈子都忘不了荒烟的模样，他一眼就看到荒烟，整个人便像见了鬼一样，刻意挤出来的笑脸顿时变成了狰狞的神情，说话都变了声调：“你……你是莫宗师带来的？”
一时间，武进脑子混混沌沌，一方面觉得，不应该这么巧合，莫宗师刚进城，便碰到他们在欺负人。
另一方面，又心怀侥幸，拼命回想，当时这群小孩旁边，有没有年龄稍大的长着。
越想越慌。
武进当即转身就跑。
“哎！”荒烟冲着武进的身影，促狭地喊，“你知不知道，你得罪了谁？”
当初狗腿子放出来的话，原封不动地送回。
武进吓得一个趔趄，速度又快了几分。
身后，荒镜岩明渐次走出来，荒羽站在房间门口，没出来。
荒烟递给岩明一个得意的眼神。
岩明嘿嘿一笑：不愧是你！
姜霞低头整理了下衣摆，余光目送武进的背影，暗中思索，听起来，小客人的语气，不像威胁，为何公子他……
不过她很快收回思绪，见几人都没有再回去洗澡的意思，便一挥手，命人将浴桶收拾了。
岩明顾忌到城主府的人都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含糊地说：“这下他要吓死了。”
荒镜若有所思：“不知道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在不在？”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荒羽悄悄往角落里挪了挪，这三个坏东西，属实是坏到一起去了。
她眼角瞥到，几个身材纤细的婢女略吃力地抬着浴桶出来，猛地站起来，惊醒了用暗语沟通的三人。
荒羽率先接过浴桶，轻轻松松提起来，问几人要抬到哪儿。
婢女们神色惶恐，不敢让客人动手，试图抢过荒羽手里的浴桶。
不过荒羽力气大，拿得稳，几个人围着她，都没办法，只好指了个方向。
这提醒了荒烟三个，她们也站起来，回到房间把浴桶收拾干净，这才穿着送来的衣服，安安稳稳做到凉亭下。
姜霞站在一旁，轻声提醒：“多谢几位小大人体恤，不过这些杂事，本不该是贵客们该做的。”
自小生活在城主府的姜霞明白，荒烟几人所做的事，并不会得到多少好名声，私底下，反而会落下不少嘲讽。
对于阶级观念分明的府中之人来说，屈尊降贵，做这些奴仆的事，是自甘下贱。
荒烟没听懂姜霞的话，摆摆手说：“不用谢，这些事本来就该我们自己做。”
村子里就是这样教的，会走路了，就要学会自己料理自己，大人都为生计奔波，天天在家看小孩也不现实。
姜霞心里暗叹了口气，说得再露骨些，便不合适了，她挥挥手，示意婢女们退下，给几人留出交谈的空间。
所有人离开，只剩下自己人后，岩明喟叹：“可算走了，被人乌拉拉围起来，真是太难受了。”
荒烟深以为然。
不过她很快又大笑：“刚才那个人看到我的样子，简直像见了鬼，哈哈哈哈哈！”
岩明在旁边捏着鼻子，把狗腿子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你们知道，你们得罪了谁吗？”
这下，连荒羽都忍不住抿嘴笑了。
荒烟也掐着嗓子，模仿男孩子的声音，尖叫道：“我要让我叔祖杀了你们这群野蛮人！”
凉亭下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哎！”
荒烟正笑得猖狂，一道来自主屋的气劲不轻不重弹到荒烟后脑勺，吓得她差点被口水呛住。
四个人渐渐收住笑，悄咪咪瞄了眼主屋，又忍不住眯起眼睛，发出细细碎碎的偷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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