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春风
鲁九娘一夜没睡，只坐在家门口呆呆地看星星，一面走神一面等天臻回家，静得像一尊雕像一般。
她害怕天臻此去会惹出什么麻烦，但又对天臻的处事能力放心，极其矛盾。其实往最坏的方面想，这事哪怕闹得再严重，天臻也能遁形回来，生命安全自是毋须担心……九娘也说不准自己心里为什么那么乱，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意料不到的，不一定是生与死，但可能比生死更可怕。
于是这位慈祥的母亲以熬夜会影响皮肤质量而有可能选不上月泉最美女妖怪的代价，等来了喜形于色满面春风的小丫头天臻。
九娘蹙眉。
这丫头笑得嘴巴都要咧耳后根去了，是遇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好事？
“回来啦？”
“哇！——”
沉浸在个人快乐中的天臻根本没有留意到她的好娘亲正坐在门口看着她，所以当听到有人问话时，她吓得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差点没撞到头顶的屋檐。
反应那么大，看来是有点心虚。九娘心想。“出去的时候没精打采跟一副死尸似的，回来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咋了，你抢亲成功了？人家姑娘说此生嫁谁都不好使只愿意嫁你？”
“哎哟，娘……我们才没讲这些呢……”
天臻本来正经说着话，突然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嘴角上扬，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她甚至笑出声来。见此，九娘更是眉头紧皱，她见过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冲昏脑子的人，但当这种特征放在自己女儿身上时，就会显得更加傻气以及让人无法接受……那么大个姑娘了，怎么一点儿也不矜持呢……平时都没有好好听娘亲的教导啊……“看来，你今天晚上过得很开心啊，小花花。”九娘双手叉腰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哎呀，还好啦……”
她想臭骂天臻一顿，或者是体罚一下。只是天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留意到九娘的表情——不行，这样显得很没有家庭地位，得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处罚。
九娘仍旧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试图用杀死人的眼神暗示天臻。
“嘿嘿……”天臻望着门口的干柴堆发呆，突然傻笑。
九娘狐疑地望向那堆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成语……
“娘！我想跟你说件事。”天臻雀跃道。
“什么事？”
“我喜欢尚姑娘。”
“！”
九娘的眼神如刀一般锐利，直勾勾地看向天臻时，仿佛还带了几分杀气。她紧咬牙关，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回想起她今夜判若两人的心情与表现，还有方才她看着那堆柴……呵！所谓干柴烈火孤女寡女春风得意浅草才能没马蹄……她竟然还那么直接地说！自己喜欢！好哇，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妖，为娘教育了你那么多年，你竟依旧不学好，年纪轻轻便做出这般败坏妖风的事情……
九娘气急攻心，更是痛心疾首。但天臻只是满眼期待地和她对视，似乎在等她娘亲给出一个激励人心的答案。
“看什么看？你还想我夸你上得好是吗你这个不孝女！”
……
“对不起，是娘不好。”
“是为娘一时想歪了，才会这样说的。”
“娘给你道歉，也给尚姑娘道歉，娘太坏了，娘不是人，娘整天想太多…不是。娘整天听六婶说太多这种事情所以误会了……”
在得知此尚非彼上的时候，鲁九娘对着天臻道歉许久，哪怕天臻其实并不明白她娘亲在道歉什么。到底还是个小年轻，一个连娘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丫头，又怎么会懂得更深入的东西。
“那你到底在开心什么，花花。”九娘还是很好奇。
“因为我知道了原来不是她要出嫁，她还会留在这里。而且……她说在听到我跟她说以后我要和她拜堂成亲喊她小娘子的时候，并不觉得讨厌。”天臻抬起头来对着九娘笑，那眼里表现出来的东西纯粹至极，没有半点杂物。她反问鲁九娘，说这难道不值得让人感到开心吗？
九娘停顿了一下，也只是笑。
“值得。”
—
今天是常佳丽的生日。
作为优秀邻居代表的鲁九娘一家，自然会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为常佳丽送上称心如意的礼物。原本天臻两姐妹还打算采摘点林子里的野果野菜给常佳丽，但鲁九娘说这些野果野菜平时也能送，实在不够特别，拿不出手。那什么样的礼物才拿得出手呢？天臻和兮雁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九娘，只见九娘神神秘秘地身后摸出来一件物什……
“祝贺咱们的常大鹅年年有今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啊，谢谢九娘，也谢谢你的……这是什么？”
常佳丽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把扇子，这扇子做工不错，上边的装饰也像是那么一回事，很像外边小摊上卖的。只是这个扇子的用料极其特别……常佳丽拨动了两下扇子，总感觉自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鹅毛扇呀我的鹅，”九娘心中暗骂这是个土包子，脸上笑意盈盈：“这可是邻居多年我私底下攒起来的你的毛……你看，这一根是上回你见着我然后吓掉的，喏，还有这根，这个好像是上个月花花从你身上薅下来的……还有还有！边边上的这两根啊，是两年前你到河边洗澡，我从你衣服堆里发现的……”
“喔——喔喔喔……”常佳丽听得一愣一愣的，老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不妥。“这……这鹅毛扇是个什么寓意啊，希望我扇我自己？”
“哎哟！”你这个土包子。“凡人们常说一句话，那就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看，你手上现在那么多鹅毛，可见我们送你的这一份礼物是多么地宝贵……”
九娘还在忙着跟常佳丽介绍这把鹅毛扇的好处与用途，站在后边的兮雁却忍不住退了半边身子，她靠近天臻轻声问道：
“娘干嘛偷偷地收集常姐姐的毛？”
“不知道……但有一回好像听娘说过有一种衣服就是得用鹅绒做，可暖和了……”
“喔，这样子。那娘把这些鹅毛都拿来做扇子了，衣服咋办？”
“娘房间里衣柜底下的大箱子里，好像还有两三斤鹅毛……”
过生日的常佳丽非常开心，因为她收到了很多邻居的祝福和礼物，还收到了鲁九娘这把用心制作的鹅毛扇。在这个高兴的日子里难免喝酒，不胜酒力的常佳丽也被九娘劝着喝了好几杯，酒过三巡，常佳丽有了醉意，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欸——”常佳丽突然吃疼地叫唤了一声，转过身时却发现九娘哈哈哈地冲她笑。
“嗨，你好呀，九娘。”
醉大鹅开心地和九娘打起了招呼。
“嗨，你好呀，大鹅。”
九娘一边笑着，一边悄咪咪地将刚薅的鹅毛递向自己身后的天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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