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炮灰女配
当有一天。
你发现自己只不过是活在书里的炮灰。
且自己恩公是书里的大反派。
你说这恩是报还是不报呢?
这个问题嘛——沈相宜表示很头疼。
“太子别走,我知道殿下要和苏小姐大婚,可我,我,爱慕殿下许久了。”
春深夜重,长公主府里因大宴宾客,一片灯火通明,远远望去,车马不断,衣香鬓影浮动。
同一个园子里,灯光明处是郎才女貌,温情蜜意初相见。
暗处无人的假山角落里,揣着两只手老头蹲吃瓜的沈相宜,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有些……猥琐。
沈相宜今年十九,在这早婚早育的年头,属于大龄未婚女青年一个。
她爹是建化十年登科二甲进士,奋斗大半辈子,好容易才混了个从五品的翰林编修,一句话概括——穷且没前途。
此时此刻,透过假山缝隙光亮,沈相宜一瞬不瞬地盯着外边那对男女。
“让开!”
回廊风灯下,太子冷下一张俊脸,眉头紧皱,侧身一闪,似有意拉开和那陌生女子的距离,抬腿就要绕走。
可那女子不退反进,如长山之蛇,又截住了去路。
太子眉头加深,厌恶之色溢于言表,脚下步子越发加快,可就在两人将要错开的瞬间,那女子抬起头直勾勾看向太子。
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太子猛地停住脚步,跟木桩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温柔掐得出水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孤……孤……刚是不是太凶,吓到你了?”
听到这里,沈相宜一阵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一丝不差,眼前这个桥段她见过。
沈相宜原应死在建元三年初。
那年饥荒,瘟疫,战争接踵而来。
北边的胡虏骑着马顺着风跨过长江边,一路打到了汴京城。
沈相宜好容易要嫁出去了,谁知前脚刚上花轿,后脚城门被破,连声饶命都来不及喊就死在北方大马下。
人死了,仿佛大梦一场。
只不过半梦半醒之间,她看了一本书。
说来也奇怪,那本书写得栩栩如生,人名,地名都似曾相识,但细细看来,又好似完全不一样。
这本书男主角是太子,女主角是谏议大夫江大人家的庶女江应怜。
书里说这位江应怜是个天命之女,大道气运集一身的马丽苏。
沈相宜不知道马丽苏是谁,但大抵这马丽苏江小姐是个天仙,不仅从小美得不可方物,出生十天就能开口说话,三个月能把本书倒背如流,到了五岁就能写诗作词了。
更特别的是这书里的男人凡是和江应怜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对视后,都会被马丽苏之光迷住,爱她爱得死去活来。
书里的男人们为江应怜使尽阳谋阴谋,就连最后那场国破家亡,北方的胡虏首领都倾倒在马丽苏的美貌之下,竟然退兵了!
太子登基之后,江应怜便和太子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看到结局,沈相宜陷入了沉默。
这本书让她产生深深疑惑,书里面男的一个个跟中了蛊一样,只知道围着马丽苏打转儿,真没人觉得奇怪吗?
再说这位马丽苏江应怜有这令人神魂颠倒的功能,还谈什么情爱,直接一统天下不香吗?
合着这江应怜废这老牛鼻子劲儿,搞了一辈子,还是只知道谈情说爱,做什么都是别人逼她,被人抢来抢去,活得可真够费劲。
就在沈相宜合上书的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
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她置身觥筹交错的夜宴中,望着殿外的瓦楞飞檐,心头没由来地浮现出一段文字。
[今日长公主设宴,江应怜初见太子,便被他的俊俏丰毅吸引了,她便发誓要暗暗得到他……]
沈相宜打小就能倒背出一条街的点心铺名字,这记性很是不错。
那书虽然她只看了一遍,但里面人物名字和对话却如同刻在脑子里一样,稍稍回忆一下,便都浮现在眼前。
到这里,沈相宜终于不淡定了。
她抬头看看四周,宴客大殿里男女隔两厅,一道云锦的屏风拉开,每厅里又分两列,灯烛摇曳中,沈相宜记起来了。
她十九岁那年是参加过一回长公主的宴会,那是她头次蹭上个大场面的席面,光顾着紧张,哪里还注意到是不是有位江小姐,别不是……
“太子到!”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剑眉星目,一身蟒袍紫公服气宇轩昂,不是当朝太子是谁。
只不过他脸色疲惫,形色匆匆。
听人说,是因大婚在即,太子的未婚妻苏小姐却落了马,这几日太子一直搜寻各地名医救治。
果不其然太子进来后不久,招手唤来一个内侍,吩咐了几句,就要往外走。
沈相宜紧盯那内侍,趁人不注意,跟着起身离场,偷偷摸摸早一步来到花园里。
两炷香后,终于让她蹲到了刚才那一幕。
夜色中,一阵寒风钻进脖颈中,直吹得沈相宜的心也叭叭凉。
到此,她望着头顶明月,这才明白她的处境。
原来她活在一本书里,一本为江应怜这个马丽苏而写的书里。
震惊之余,沈相宜回想了整本书,她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就是个炮灰,连个外貌特写都没有的那种。
书里她的出场总是寥寥带过几笔,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字里行间。
就这出场率,沈相宜拍着胸脯毫不夸张地说,旁白的分量都比她多。
【“太子要是训斥我,也是应怜应该的,是应怜不守礼教了,我只是……只是一时见了太子,就失了分寸,太子若是嫌弃我,我愿意给您为奴为婢,只要待在太子身边,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江应怜说这话的时候,泪眼朦胧,缎子一样的黑发沾湿在精致的脸上,露出柔弱无骨的肩头,那么呆愣愣又惹人怜爱,仿若一只刚出生的小鹿。
太子的心脏猛地一跳,被她那清幽迷人的眸子深深地吸引。】
沈相宜:“……”
她当时看书的时候就想不出来这段话是个怎样的情形,今天这么文字转画面一看,着实有些……伤眼。
姐们儿,你爹可是台谏的谏官,真不怕你跟太子跑了,你爹上朝喷死太子吗?
还有太子啊,你清醒一点啊!你那青梅竹马的苏小姐还在昏迷中,生死未卜啊!现在是在这认识新妹子的时候吗?
【“你在关心我?”太子嘴角挂起邪魅一笑,捏起她的下巴,幽幽地道,“有意思,从没一个女人这么直白地同孤说话……”】
沈相宜扭过头去,挪了挪发麻的脚,从没有一刻,她如此恨自己记忆太好。
“什么人?!”
太子突然目光朝这里看来。
沈相宜揣在袖子里的手一僵,眼睛一转,心里打着鼓,踮着脚往后悄悄挪动几步,准备开溜。
突地一只手凭空出现,捂住她口鼻。
沈相宜心下一惊,四肢乱扑腾,挣扎想跑,可那手只轻轻往回一带,又将她摁回原先的角落里。
电光石火间,飞檐上闪出一个黑影,矫捷如鹰,逾墙而走。
昏暝中禁卫们鱼贯而出,从近到远将整个花园团团围住。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假山外来来去去的都是火把和灯具的光影,沈相宜这个位置隐秘又不挡光,借着凌乱的假山和影子遮掩了身形。
只是沈相宜被捂得有些憋闷,一双乌黑的眼珠,含着水汽滴溜溜乱转,不由地瞟到眼前人身上。
昏暗角落里,看不清一切,眼前这人只能看个大概模糊轮廓,是个年轻男人,身量比她高出半头还多。
只见他微微侧过头,眼睛紧紧盯着外头移动的火光,狭长漂亮的凤眸在光里一闪而过。
这容身缝隙不到两尺,两人身形跟灯罩上光影儿一样渐渐地叠在一起。
温热的吐息轻轻喷在耳边,带着些淡淡的酒味,臊得沈相宜有些痒,就跟有个轻飘飘的东西,在心尖上刮一样,让人心烦意乱。
沈相宜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别动”
那话音儿像是枝头落下的碎雪,冰冰凉凉,干干净净,却又凉薄至极。
黑暗里,两人任何轻微地移动,都能有意无意地触碰,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擦过脸颊,带着股淡淡的檀香。
恰巧有光停在不远处,沈相宜抬眼,恍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四肢百骸也冷得彻彻底底。
眼前这是个极漂亮的年轻人,身资欣长,唇薄鼻挺,凤眸微挑。
但这不是重点,而是眼前这厮日后会官拜内阁首辅,令人闻风丧胆,权势滔天。
届时,满朝文武都得恭敬称这年轻后生一声裴首辅。
忘说了,裴首辅还有个身份——他是本书的大反派,洗不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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