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战

宜丰十五年七月，长沙王领兵攻破宜春，广安侯被斩断一臂，由麾下亲兵护着来到广夏。

        四皇子领自己麾下的西征军，在京外驻扎，喊话进京。明帝气急攻心，重病不起，政事被托与二皇子赫连泽，京中驻军全由镇南将军长子扶尹统帅。

        “殿下，多谢您提醒，扶家谢家昨日已安然抵达京城。”“平安便好。南方如今乱了起来，长沙王攻破宜春，广安侯负伤，战势不容乐观。”“廖世子定能掌控局势力挽狂澜。却也不知这西征军可否名副其实。”“有虚名的可不是西征军。我近年并未在岭西有所行动，也不知底细。扶家先前曾在岭西驻军抗敌，不知与西征军有无交集？”扶尹沉吟片刻：“臣倒是知晓西征军的主将季昼。此人先前为我大盛赴西交涉的差使，被扣押十九年。因熟知西地疆域而堪任主帅。”“那季昼可是宣宜侯季胜的次子？二十岁出使，三十九岁乃归，妻离子散。而宣宜侯世子季晨早在多年前因触怒父皇而畏罪自尽，季昼的幼弟季晓因病而亡，未有子嗣。宣宜侯一支零零落落子嗣单薄。季昼此次谋反，可真是令宣宜一支雪上加霜。”“殿下，那季昼确有几分本事。切莫轻看他。”“治允说的是。”

        三日之后，大战在京郊拉开，两军相对峙之处，旌旗飞扬。

        黑马上的年轻男子眺向远处，敌军阵中两匹快马跃出，正是四皇子赫连汇和主将季昼。

        那个黄马上的人几乎还是个少年，脸庞上尽显稚气，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凌厉。两种原本矛盾的气态同时由一个人具备，让人有着说不出口的不宁。

        “二哥，许久不见。”少年率先开口，手里摆弄着长剑。“你有谋反之念时，便已不是父皇之子，亦不是我的四弟。”“谋反？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认为我是谋反吗？同幼时一样，我不过是在于你争夺原属于我的东西罢了。你的一切本该是我的。我想要的便是物归原主，看不上的便凌虐后毁灭。二哥，你真要与我争夺吗？”“争夺倒不至，只求问心无愧罢了。”“哈哈哈哈哈——事已至此，你还是一副自视清高的臭架子。赫连泽，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你从来都是自以为是一切理所应当。大哥的宠爱是，父皇的纵容也是。你一个文弱书生，在沙场上，凭什么自恃必胜？”“将死之人恐怕不必知晓这些。”那个狂狷的少年举起长剑，敌人如潮水般涌来。“殿下，您未曾习武，随臣的亲卫回帐避避吧”“治允，保重！”“殿下放心。”

        帐帘紧闭，一袭黑袍的男人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沙场上喊杀声马蹄声怒吼声血溅声震天，帐内了无声响，连呼吸声都可听见。

        忽地，帐外亲卫整齐划一地拔剑而出，很快地便有了刀剑相交之声。“殿下，您在帐中躲好了！”扶尹的亲卫扶欧道。青年并未出声。兵刃相交之声愈来愈急，很快便有他熟悉的声音传来：“把这些破侍卫给我拖好了。赫连泽的狗命由我来取！”帐帘被一剑劈下，外面的光照进来。

        两人，一帐。一立一坐。一人浑身浴血，长剑滴淌，一人黑衣未染半尘。一人怒发冲冠气喘吐伏，一人淡然自若波澜不惊。时间仿佛定在此刻，久久不再流动。无力护主的亲卫焦急中只听“嗞——噌——砰——”便是一声闷响和血溅之声。一人终是脱了包围入帐一观便是一声疾呼：黑衣的人手持长剑立在桌侧，那个一刻钟前还张狂的四皇子已是被解下了下颔，挑断手筋。眼球突出似是很惊骇地跪在毡上，狼狈至极。

        见那亲卫入帐，黑衣男子并不改色：“守在门口，不要让第二个人进来”“是。”他手中轻轻一捏，“咔”一声跪地之人的下颔便复原位：“你…何时…会武？”男子靠近那人的右耳：“汇儿，二哥应是教过你，识人不全，是会丢了性命的。”“你——”“罢了，死人也无需知道这些。”

        瞬息间，毡上便接纳了新鲜的血液。当男子看向守帐的侍卫时，那个久经沙场的亲卫竟为之一凛：“殿下有何吩咐？”男子低头擦拭着血迹：“你叫什么名字？”“臣叫扶实。”“扶氏亲卫扶实诛杀叛贼有功，护主亦是大功，越升二衔，擢升为副将。”扶实单膝跪地：“今日之事，扶实定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如此甚好。”他亲手取走手足的性命，却是面无惧色，云淡风轻：“扶实，帐外的打斗应是止了。扶将军那里，也应有分晓。我们走吧。”“是。”

        帐外已是夕阳满天，沙场血色满地。许是得到四皇子身死的消息，季昼鸣金收兵，浩浩而来的征西军惶惶而去。扶尹派了一小支军队前去追击，自己则调转马头，向赫连泽奔来滚鞍下马：“殿下，今日战事已毕，先回京修整吧。”“四皇子身死之事不宜声张，待回京后再商酌。”扶尹闻言有惊异之色：“是。”一阵劲风吹来，那个挺拔的身影面向风来的方向，阖了阖眼：“扶尹，那季昼兵败定是会与长沙王会兵重整旗鼓，倒是不知南方战局如何。”“待臣得到军报，便告与殿下。”那人微微点头：“治允，你麾下这名叫扶实的亲卫功夫不错为人忠实，可方便借我做随侍几日？”“殿下抬举，自是没有什么不行的。扶实你可听清楚了？”“扶实定会护殿下周全！”

        赫连泽踩鞍上马，扶实上马跟在他身后，扶尹领着驻京军归京而去。

        残阳如血，那匹高雄的骏马毛色乌黑发亮，暗红的上成鞍具饰以鲜红的流苏。马上人身姿挺拔绝世无双。扶尹在心中默叹一口气，心道这位二殿下有难得的贤君之资，又具用贤之智，实在是难得的君主。而清梦既与他两情相悦，母仪天下之时应不会远了。自己且同他一起，造就盛世太平，让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吧。

        想到这里，披甲的年轻将军疲惫之色一扫而空，迎风望向他的君王，身后血色的披风迎风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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