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止痛
东宫寝殿中只剩下两人。
赫连泽平躺在榻上,已由亲卫换上了雪白的中衣。锦被掩住他的身形,略显憔悴的脸上不时浸出汗珠。谢姑娘都用软巾及时擦净,一直守在榻边未离一步。
东宫的地龙烧得很旺,殿中并不似殿外那般寒冷。他的手却始终微凉。
她双手握住他的手,暖在掌心,欲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远霖,快好起来吧。大盛需要你,我亦需要你。
自子时到现在,谢姑娘也是一刻没有休息。
虽然一碗姜汤去了寒气使她不至发热,但体力的透支使她疲惫不已。她半靠在床柱上,凝视着他。思绪翻飞。
皇后抚养了赫连泽十余年,究竟心有多狠,才能这般对他痛下杀手?偏偏捅入那一刀的不是皇后自己,而是她的恨,她的漠然,她亮明的毫无母子温情的敌视,她那和先皇同样的高高在上,目空其余。
清梦觉得自己作为旁观者都心痛到不能自已,不知赫连泽作为被直直穿透肺腑的那个人,有多痛。
父亲冷酷至极的命令与控制,继母自私至极的仇视与报复。空空无人的背后,满是未知和艰险的前方。他孑然一身,会害怕吗?他是否会将恐惧深藏在朝堂上的气定神威之后,独自在夜晚排解冗长的疲惫?
清梦握紧他的手,却是感到了灼人的温度。
李蔚曾说,半夜的发热再正常不过,用浸湿的软巾贴额退烧便可。
她让亲卫打来了水,自己清了清软巾,敷在他额上。
本是没有血色的脸颊染上潮红,呼吸渐渐急促,他在昏睡中亦不安稳,侧头滑下了枕头。她将他的头重新托到枕头上时,他睁了眼。
他目光朦胧,双颊似火,让清梦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那个在嘉陵扶家站在阁楼上临窗与她遥遥相望的他。
醉容与病容,她真是疯了。
“阿梦…”
那人的呓语沙哑沉厚。
赫连泽平日里都是清冷矜贵的,许是烧得厉害,现在从脸颊到耳根都染上绯红,墨眉微蹙,一头黑发散在脑后,瞧着有几分…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清梦揭下软巾,用水清了清,拧到半干叠成块状,左手指尖触了触他的额头。
滚烫。
她将软巾覆在他额上,指尖扫过他的脸颊,被一只滚烫的手抓紧:
“阿梦…疼——”
疼?可她不是大夫,又能怎么办?
赫连泽努力地睁大半合的眼,看着像是一只瑟瑟委屈的幼兽。
她心中蓦地一疼:
“我去叫大夫。”
一股猛力拉住了她。
她没想到他伤着还有这么大气力,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榻边。庆幸着没触到他腹上的伤,她嗔道:
“赫连泽,别动——”
他像是听不到一般将她拉进:
“别走——”
尾音长长的,像是撒娇的小孩。
他与她近在咫尺。不,比咫尺还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
他的眸子却像是躲在薄云后的寒星,带着朦胧,却掩不住熠熠的光。
“阿梦,你就是我的止痛药。”
男人的脸倏然放大,侧头在她嘴角匆匆印下一吻。灼热的,滚烫的。猝不及防却好像理所应当。
谢姑娘懵了。直到男人挣扎着要坐起时引发的一串咳嗽将她惊起。
她扶着他坐起,在他身后加了两块软垫。
一时无言。
赫连泽便这么静静望着她。
他的眼睛纯净如寒星,嘴角笑意是化不开的温柔。
他看得她避开眼:
“头晕不晕?”
“头有些晕,有些记不清刚才干了什么。”
清梦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在装病了:
“赫连泽,你要不要脸!”
那人陷在软垫中笑而不语。
“叩叩”
敲门声起。
“谢姑娘,药煎好了。”
谢姑娘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和头发,眼带询问看向赫连泽,在他含笑点头后道:
“进来吧。”
亲卫奉上药碗后便退下了,见清梦端起药盏,他开口:
“清梦,我伤口疼——”
“闭嘴。”
她舀起一勺,在唇边吹了吹,递到他嘴边,见他可怜兮兮地抿唇看着她,她又好气又好笑:
“张嘴。”
赫连泽乖乖张嘴吃药。
一碗药见了底,清梦拿着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的药汁,见他仍是炯炯望着她,便伸手拿起从他额上滑落到枕边的软巾:
“好喝吗?”
“好喝。”
某人傻乎乎地应道。
“真的不苦?难道李医师的药是甜的?”
“只要阿梦喂,天天喝黄连都可以!”
你想得美!谢姑娘在心中怒道。
天将拂晓。
腊月的天下起小雪。东宫却是温暖如春。
三寸眸光,一眼万年。万千情思始于攘攘人群中的惊鸿一瞥。
而只那一瞥,便繁息出生生不息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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