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二愣子算账
赵灵儿先出去,她让我十分钟后再从影碟店出来,临走前,还盯着我看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朝我摆手,“再见。”
我坐在原地,慢慢地等,觉得自己捡了个便宜,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相反有些懊悔,早知道那便宜不捡多好。
影碟店老板黑着脸进来,鼻子抽抽,用手扇风,责怪道:“我说嘛为甚不看苹果,原来你两个在这里演上苹果了。”
我立即辩解,“没有的事,老板别乱说。”
老板拧开屋内灯,“狗屁,你闻闻这屋里的味,哎呀,这是……嗨,你没东西擦来外面取呀,我这有备用的纸巾,怎么能用裤衩擦,多浪费呀,哎呀,还是缕空蕾丝的,咦,小姑娘穿裙子出去不怕刮风吗?”
老板一番话说的我面红耳赤,赶紧掏出五十块塞老板手里,“哥我错了,这事就烂到肚子里,千万别说出去。”
老板看了看钱,给我塞回来,“拿回去,这不是打人脸呢么?我像那种生儿子没P眼的人吗?”
老板义正词严地道:“这辈子我最讨厌三种人,一种是有新资源不分享的,二种是看完内容自己爽了还要假正经去举报的,三种是看片都舍不得花钱的。”说完拍拍我肩膀,“放心好了,你好好演戏,万一那天真红了,来看看哥哥,哥哥这辈子也值了。”
这话说的,让我瞬间大惊,“哥,你都听到什么了?”
“没什么。”老板小老鼠眼眯成缝,“下回来我给你介绍几部日产暴力美学,北野武的。”
……
……
快到五点,我给秦真发信息,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等了良久,秦真回:什么都不想吃。
街上有卖新鲜梨,我买了两斤,提着回去给秦真。上楼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把那种罪恶感愧疚感全部呼出,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秦真。
房门打开,秦真坐在床头,双腿踩着凳子,正在大口吃凉皮,凉皮红艳艳,吃的她的唇也红艳艳。
房间里两个助理见我来都笑,先后招呼,发哥好。
我拿梨子给她们,两人各拿一个,速度出门,并很体贴地关门。
秦真眼睛瞪着我,黑眼仁很大,将咬了一半的凉皮吸溜完,才冷冷道:“来干嘛?”
我看着那凉皮,想问,生理期不是不能吃凉的吗?话到嘴边说不出,干脆换了句子,“不干嘛,就是想你。”
秦真继续吃凉皮,眼皮都不抬,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已经足够明白,那意思是老娘很烦,生人勿近。
忽然间,我想到文哥说过的那句话,真正的好演员,同一种姿态,却能表现出两种相反的情绪。
秦真没有说一句生气的话,表情更是与愤怒无关,但就是这么奇怪,她坐在哪里,认真吃凉皮,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一丝一毫都蕴含着愤怒。
这是心理情绪呈现,不用演,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我拿起桌上水果刀,给她削梨子。刚削了个开头,她就说了:“别削,我不吃。”
我的手停下,隐约猜到了问题所在,但还是不死心,问一句:“怎么了?”
秦真将最后的一口凉皮扒拉进嘴里,放下泡沫碗,扯了纸巾擦嘴唇,清脆地道:“没什么。”说完起身,整理下自己衣服,其实是拍掉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扯扯自己衬衫下摆,对着镜子看了看,而后转身,雷厉风行,要出门。
下意识的,在她经过我身边时,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正要问,那纤细的手臂却传来巨大动力,瞬间将我甩开。原本平静的脸,也变的凶狠冷厉。
“别碰我!”秦真冷声说,扭身快步走,去拉房间门。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在她开门前,我抢先一步到达,并成功抵住了门,看着她问,“干嘛呀,到底怎么了?”
秦真向后退开,和我拉开距离,表情恢复平静,眼神冰冷陌生,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想和你再有什么。”
意思很明白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听到某些关于我不好的谣言,所以她想分手。
我抵着门,没有丝毫退步,诚恳道:“无论你听到什么,我只想说一句,我喜欢的人,是你。”
秦真转脸看别处,等了两秒,而后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你了。”语气很轻,但蕴含的分量很重。
说完她抬头,看我,认真道:“我们之前都太鲁莽,彼此根本没有深入了解,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贸然就……”后面的话她没说,只是静静的看,良久才说:“对不起,分手吧。”
声音很轻,落在我心头却像重锤,让我思想都跟着变缓,乱嗡嗡的。
我不动,依然抵着门,回答她:“我不同意。”
秦真再向后退,看着我,问:“你不同意,是因为没有得到我吗?”
她看着我,眼睛纯洁又明亮,不含任何杂质。
“是不是,一定要和我发生关系,等玩够了,玩腻了,才会抛弃我?”秦真问,站在床边,身形消瘦,孤单柔弱,再也没有初见她时那种盛气凌人暴戾乖张的凤辣子气势。
我的手从门上放下来,开门,灰溜溜地走出去。
我怎么可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去跟她交往?
……
……
晚上大夜,片场设在沙洲东边的白桦林,这是一场林间打斗戏,导演要求带上树木元素,把周围的白桦好好利用下。
这个简单,师父计划,给两个人都吊威亚,先在树干上来回跳跃,然后围绕一棵树上下翻腾,用小乙的话说,就跟双人钢管舞一样,打的时候上面再安排工作人员往下撒落叶,再配上灯光音效,出来后效果顶呱呱。
并且,为了增加观赏性,导演临时决定,让马三奎学会东瀛忍术,打着打着马三奎就消失了,从另棵树后出现,打着打着又消失了,从落叶下面钻出来。
说起钻土,也是趣事,以前看电视上那些忍者土遁觉得好厉害,等现在真实拍了,才知道,那是工作人员用绳子拉着地下弯钩道具在跑,上面盖上树叶,看上去就跟地下有东西在钻。
看他们各种讨论各种嗨,我沉默不语,不发一言,对任何事都不关心。
师父还奇怪,问我怎么回事,我摇头,“没事,状态良好。”
总共五段打斗戏,用时三个钟,完美收官。导演很高兴,拿着大喇叭喊,“表现不错,拍完滚床单咱们就收,也算一天工。”
众人闻言欢呼,兴高采烈。可不是么,本来二十小时的工作量算两天,现在十五六个小时做完也算两天,剩余的时间大家休息,谁不高兴?
我不高兴,我对导演说,“滚床单的戏,我拍不了,导演你换人吧。”
导演愣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就拍不了?你想什么呢?”
我低头不语,面目挺平,吊儿郎当,就是拍不了。
制片主任也过来了,语气焦急,“阿发你怎么回事?这好好的,怎么就不能拍了?什么情况这是?”
我不言语,反正不拍。
导演脸色变了,气的铁青,冲着我低声吼:“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脑袋被驴踢了,这时候你跟我说不能拍?”
导演的声音有点高,后面还带着激动,瞬间引起旁边工作人员注意,好几个人往这边看。
他说话的内容我就不爱听了,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你给牙齿买保险了吗?”
导演愣了,他没听过我老家黑话。
我补充道:“如果没有,你就给我嘴巴干净点,不然等下牙掉了别抱怨。”
瞬间,场面炸了。
导演稍微一怔,明白过来,扔了手里执导筒,口里一声操,挽袖子要朝我这边扑。可惜,中途被人给拦着了。
也幸好他被人拦着,不然他少说得掉两颗牙。
至于我,也被人往后拖着走了,拖我的是师父,抱着我的腰直接甩到后面,距离导演五米远,冲着我低吼:“你吃错药了?!”
我没吃错药,我慢悠悠地回:“我只是个武替,拍武戏怎么拍都行,特么文戏关我屁事,拍文戏不提,还特么拍床戏?我特么是神?”
场面再度炸裂,导演气急败坏,气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原地兜圈子转,口里只道:反了反了,卧槽卧槽,这个煞笔!竟然会嫌自己戏多?我特么就服了,竟然嫌自己戏多?
制片主任冲过来,用手在我眼前晃,“小张,你没喝酒吧?啊?”问师父,“胡老师,小张平时嗑粉吸药吗?没嗑粉?没嗑怎么说胡话呢?”
师父黑着脸,拖着我往树林黑处走,远离众人,才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你给人来这一出?”
我低头,不言语。
师父无奈,气的发抖,道:“无论什么原因,你跟别人不说,给师父还不说吗?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对与错,都有师父给你参考,你有道理,就是捅破天,师父都给你兜着,你没道理,师父得给你纠正呀。”
一番话,至情至理,说的我鼻根发酸,吐出实话,“秦真嫌我拍戏跟林雨柔好,分手了。”
立时,给师父说了个两眼瞪圆,腰杆后挺,半天没缓过气来。等缓过气来,第一句就是,“你多大了?咋个办事不知道轻重?”
我反驳,“怎么不知道?对我而言,拍戏是轻,秦真是重,这道理有错?”
说的师父嗨呀一声,直拍大腿,“我怎么能有你这么个二不愣登的傻徒弟。”
我闻言偏过脖子,任凭他说,不开口。
师父拍着腿,渐行渐远,哀声连连,应该是去找剧组交涉,或者是去找秦真。
我叹息一声,蹲下来,心里嘀咕,二不愣登有错吗?
我不二,戏拍了,秦真就没了。
我犯二,秦真在,戏也在,这笔账我琢磨了三个多小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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