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叹和吹
从京城到台州还需要些时日,在京城的官吏队伍到达之前,台州也好好的热闹了一场。
要买股票,得先开账户,得先把银子存到账户里头,于是短短五日内,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般的被运进台州城内。
鲍老爷几个站在摘星酒楼客房的窗边,用望远镜远远的望着衙门口的情景。
看着一辆辆马车行进,留下深深的车辙,然后一箱箱的重物被从车上搬下,搬进衙门里头,搬完后,车走了,但不消半个时辰,必定又有人抬着银子上门。
“这何止五十万两银子,这最少也有八十万,不,一!这最少也有一两银子了!”鲍老爷咂舌道。
古老爷放下望远镜,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袁行主也把望远镜放了下来,但还是看着衙门的方向,末了,带着某种说不清是服输、挫败,还是佩服、赞叹的情绪长叹了一声。
“我们还是想得少了。”
古老爷像是泄劲般塌下了肩膀,也叹了一声。
“什么?”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鲍老爷没听明白。
袁行主又叹了一声,道:“你就没觉出这几日台州的不同?”
“什么不同?”他没事儿看那些个小老做什么?
袁行主道:“这几日,从有第一批银子运进台州城开始,台州的便一日比一日欢喜,也一日比一日精神。”
鲍老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袁行主转回头,又叹了一声。
鲍老爷道:“您说的对,是奇怪,这台州船运的银子,同他们有什么相干?”
古老爷不可思议的转头看他,袁行主叹到一半的气生生卡在了喉咙。
“怎么了?”鲍老爷被他二人看得摸不着头脑。
古老爷深吸一口气道:“行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没听明白?玉大人是官,是官!他不是商人,不是商人!”
古老爷深吸一口气是想要冷静的好好说话的,但声音还是没忍住一路飙高,古老爷于是又深吸了口气。
然后便听见鲍老爷问:“所以呢?”
“咳咳咳咳,”古老爷的一口气直接岔了气,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你真是,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能被口水给呛着了。”鲍老爷嘴里嫌弃着,但还是给他到了杯茶水来。
古老爷拿着茶水,又听他这话,一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最后古老爷还是喝了,慢喝了两口,便听鲍老爷催促道:“我当然知道玉大人不是商人,所以呢?”
古老爷这茶又喝不下去了。
袁行主大发慈悲的接过话道:“所以,咱们不管怎么看怎么想,玉大人得顾得看,他这一回,可不止挣了银子,也不止为台州吸引了超过五十万两,不对。”
袁行主揉了揉眉角,“加上卖船的所得,台州这回估计有近两两白银的流入,你说,你若是这么个富庶之城的,你心里踏不踏实?”
鲍老爷砸吧砸吧嘴,两两银子,要是入他口袋,他心里更踏实。
古老爷缓过劲来道:“有这么一句话,‘国富民安’,如今的台州便是如此。”
所以袁行主才叹气,他们只盯着银子,而人家比他们看得远得太多了,这境界就不一样。
不过只看银子,玉大人这手段也堪称了得。
“那些存入什么证券账户的银子,成功买到股票的自不必说,没有买到的,大约也不会把银子都提出来,一是存哪处不是存,二来运送银子到底不如使银票方便,三来么,往后再买什么股票的时候也方便。”
这回鲍老爷反应快了,古老爷话刚落,他便瞪着眼一拍大腿道:“这存在他手里的银子,他便能先挪去做别的用途,他这缺银子的危机,竟就这么解了?解了!”
袁行主和古老爷皆沉默了下来,鲍老爷怔怔的出了会儿神,也叹了口气,而后用手用力的抹了把脸道:“还好当初咱们没、”
这手段,也差得太多了,她是官,他们是商,本身身份就差了许多,这心机手段还不如人家,这要是当初他们出手得罪她了,那如今、
鲍老爷想到自己竟然想过要水泥厂的股子,硬生生被自己吓得一哆嗦,又郁闷道:“你们说,他这才十九岁,不到二十,这脑子,这怎么长的?”
回他的是古老爷的一声叹息。
袁行主沉默良久道:“劳烦鲍老爷回去一趟,尽快把银子筹出来,筹到多少就先送多少过来,虽说玉大人如今未必还缺银子,但手头的银子多,做事到底便宜些,再一个,也是咱们的态度。”
鲍老爷点头应下。
又两日后,便到了台州船运的股票抽签的日子。
由于证券交易所还没有建成,证监会也没有正式建立起来,所以抽签仪式就在衙门口举行,广邀台州共同见证。
甚至为了保证玉格绝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易和偏向,玉格还在到场的人中,随意点了两个书生查验箱中的纸条,将纸条一一放回箱内后,又另点了几个不识字的普通上前抽签。
如此抽出来的结果,谁也挑不出不是来,只是结果出来,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懊恼。
袁行主和古老爷两个自然是既不欢喜也不懊恼的,只古老爷看着一众只是见证此事,却说得比那些个真正参与的人还热闹的,对袁行主低声道:“又是一举三得。”
袁行主轻叹一声点点头。
一当然是完成了抽签之事,二便是树立了自个儿公正清廉的形象,三又宣传了台州船运的股票和证券交易的事儿。
这样的大事儿,足够围观的们说上好一阵热闹了,尤其那几个参与查验条子和抽取条子的书生,若是不出息,只怕能说上一辈子,如此,等证券二级市场放开的时候,便不知能吸引来多少了。
当然这些,玉格是不会再关注了。
她如今更关心的是,怎么把已经运到他们台州的银子尽量多的留下来,她在查账本子,在关注证券交易账户的流水。
至于商议其余商家的股票入市的事儿,且再放放,至少得等到证监会的人来了再说,等台州船运的股票往上涨涨再说,看到了足够大的好处,她才能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抽签结束后,果然,从当日起,台州各大大小小的茶铺酒肆,全说着台州船运股票的热闹事儿。
一个个当日去过的没去过的,反正说起来的时候,都像是亲自去过看过一样。
只是传着传着,有些爱面子好关注的,难免说得夸张起来。
一路边的酒馆里,便有一人声音喊得格外响。
“你们也想买股票?屁!放屁!做梦呢!你们睁大眼睛瞧瞧,这些日子运来了多少银子,这股票可是眼瞅着就能翻出好几倍、几十倍去的,又才五文钱一股,哪个买不起?要是人人都能买得,那不是乱了套了吗?”
说话的人一脚踏在长凳上,伸出拇指反指自己,高昂着下巴道:“只有像我这样的,家里有人在台州船运做工的人才买得到,你们,哼。”
一个四五十岁左右,半老不老的老头轻飘飘哼了一声,目光不屑的扫视过酒馆内的人。
瞧着他一副吊儿郎当,不是喝酒就是赌钱的混不吝模样,好些人都憋气,便回怼道:“你家里有人在台州船运做工就了不得了?台州船运的工人多了去了,你也说了,不过五文钱一股,哪个买不起?你就能买到了?”
老头听到这话却是嘿嘿的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着说话的人,越发得意道:“你家里也有人在台州船运做工?是打扫的还是做饭的?一月有多少工钱?嘿嘿,我两个儿子可都是在台州船运拿十一两银子的大师傅,你和我这,能比吗?哈哈。”
旁的人有的收敛了气愤,还有的气愤中也带上了羡慕。
老头见此咧嘴笑得更得意了。
那起先说话的男子却仍旧梗着脖子道:“你说得厉害,谁知道是真是假,你有本事,就叫你儿子真买了台州船运的股票来!”
“嘿,”老头也怒了,一拍桌子站起身道:“买就买,你等着,爷到时候叫你好瞧!”
“哼,我等着!”说罢,转身离去。
“呸!”老头对着他的背影重重的啐了一口。
而那激他的男子背过身后,脸上的怒气便收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笑了起来。
男子七转八转的转进一家茶饭摊子,对摊主道:“劳您和福荣哥说一声,事情我都办妥了。”
而另一边,老头离了酒馆,仍旧气愤难平,尤其下午又赌输了钱,更是叫他心头不畅快。
老头骂骂咧咧的往家里走,却不想走到一半又被人拦下。
老头抬头就要张嘴开骂,但瞧见对方的穿着打扮,又生生把污言秽语全部咽回了肚子,只躬着身涎着脸笑道:“爷,这位爷,您有什么吩咐?”
拦住他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似乎也极嫌弃,皱起眉头往后退了半步。
“你就是江大球?”
见到贵人说出了自个儿的名字,江大球心中惶恐更甚,一边躬着身不住点头道是是是,一边又神色着急的解释道:“小的可是良民!小的虽然赌钱,可从来没有欠过银子赖过账,小的有两个儿子都在台州船运做工,一个月能有二十二两银子,小的不差钱,小的可没做什么坏事!”
男子的眉头悄然舒展开来,“你有两个儿子在台州船运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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