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王老师一言既出，办公室众老师都面面相觑。
周舟不是那个出了名的问题少女吗？
每天大课间和放学定时定点堵在三班门口，沉着张脸永远不喊老师，和社会人牵扯不清，据传还被拍到了酒吧艳舞照的数学天才？
这牛皮吹得不要太大。
林老师说：“您是刚下课就过来的吗？”
王老师说：“可不，我刚进班，就见周舟帮着她同桌发书呢，以前还真没发现她是个热心孩子。然后我讲评昨天的考试，她一下就把思路说清楚了。而且不是从学生角度分析题，而是从出题人的角度评价题。要知道，即使是我来讲，也就和她差不多。”
“”感情您在夸自己是个天才。林老师在心里翻个白眼：“可是，您给他们讲的题，应该不难吧？”毕竟是13班啊。
王老师实事求是地：“是不难，就第一道大题，我在重点班根本不会讲。”
“但短短一个暑假就进步这么快，她天分肯定很高。”
听见题目不难，林婉儿的一颗心也慢慢落回肚子里。
王老师的夸奖太夸张，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是有科学家“穿越”到了她女儿的身上，然后被老师发现了。
但既然只是简单的题目，通过努力掌握了，也就不足为奇。毕竟她和周望安的亲生孩子，智商怎么可能低到哪去呢？
想到女儿在默默努力，林婉儿不禁露出欣慰的微笑：“新学期，舟舟的确变化很大，不瞒您说，她昨天还自学了糖醋里脊，做给全家人吃呢，王老师，您也费心了。”
听见这话，老师们的脸色都变得暧昧起来。
他们都知道，周夫人说的“费心了”，不会只是一句空口白话。随之而来的，必是重重谢礼。
林老师咽了口唾沫，极力克制着才能不把自己的愤怒写在脸上。
这是什么家长？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只能听进马屁，听不进半点善意批评。
这是什么同事？表面挺正直，没想到碰上个有背景的家长就是这舔狗样儿。
怪不得明明有教重点班的资历，却要年年带差班，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呵呵。
王老师完全没察觉林老师内心的愤怒，老实人有一说一：“不不不，周妈妈过奖了，这与我无关，都是周舟自己的努力，我不知道您也在，本来是来哎呦，我这记性！”
王老师老大爷似的拍了拍自己脑门，想起来了。
“林老师，我是想找你说下刷题赛的事儿，我看周舟已经自学到幂指和积分了，你可得提醒她一定把握刷题赛的机会呀，如果可以的话，稳高一的难题，再冲一把简单的竞赛题，失败了也无所谓，但万一成功了呢？毕竟计老他们都看着呢，对吧，这机会难得呀。”
林老师终于忍无可忍。
她说：“王老师，您就算有心夸人，也别太过分，周舟上学期期末数学二十来分您不知道吗？哟，一开学就变天才了，就能做竞赛题了？”
“”办公室众老师面面相觑。
林欣仗着自己有个当副校长的表哥，不但对学生没个好声气，也根本不把同事放在眼里。对此，他们都敢怒不敢言很久了。
林婉儿面色一冷。
她何等剔透，怎么可能听不出林欣言下之意。
这话表面上冲着王老师，但矛头分明是对准了她。
可人家王老师都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舟舟通过一暑假的努力取得了进步，怎么在她眼里，差生就永远没有进步的可能了？差生难道就该一辈子差下去吗？
林婉儿忽然觉得自己儿子的抱怨可能并不只是单纯的情绪发泄。
她想起两个孩子上学期动辄数千元的辅导资料开支。
过去她从没有把这个钱放在心上。但今天仔细想想，义务教育政策都实行多久了，哪还会有公立学校收这么大的一笔钱？
这个班主任肯定有问题。
办公室里闹得不可开交，13班教室里，局面也没好上多少。
这位染了金黄色头发的中年妇女一走进讲台，教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更诡异。
黄色的头发衬得她的肤色更黄了。
刘妍妍凑过来，小声提醒：“化学课，谢老师来了，你要小心啊。”自从周舟主动帮她分书后，她发现自己之前对她的那种莫名畏惧完全消散了，现在真心把她当朋友看待。
唉，还能小心什么，不就是化学也差吗？周舟暗道，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笑了笑：“谢老师严格点，也是为大家好。”
刘妍妍古怪地看着她：“话是这么说emmm”
但事情的发展很快超出了周舟的意料。
上课铃一打，谢老师拍拍讲台，第一句话就是：“硝酸银来了没有？”
“？”硝酸银不是一种很贵的试剂吗，难道是在问试剂拿来没有？周舟没在意。
然而，越来越多人，开始回头看她
联想到刘妍妍的话，她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刘妍妍叹了口气，小声说：“硝酸银就是你。”
“”
谢老师的眼神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终于也落在了周舟身上。她仔细端详周舟，这才认出来来：“哎，硝酸银，你大变样了？上来默一下周期表前二十位的元素吧。”
刘妍妍快速提醒：“氢氦锂铍硼碳氮”
“同桌！不许提醒！”谢老师见刘妍妍嘴皮翻飞，立马出言喝止。
她心下也奇怪，硝酸银什么时候和学霸同桌了，看起来感情还很好。
周舟抛给同桌一个“别担心”的眼神，走上讲台拿起粉笔。
刘妍妍哪信她会，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但周舟已经流畅落笔——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和这时代的普通学生不一样，她是直接写汉字，写完二十个后，才在下面补上字母符号。
而这时代的学生，即使是成绩优异的尖子生，也很少有人能把这二十个汉字一个不错地写出来，他们充其量也只是认得而已。
周舟的粉笔字很漂亮，一笔一划都大气而潇洒，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从前没有多媒体教学设备，也没有花样百出的娱乐手段，学生业余娱乐靠板报，班级精神风貌宣传也全靠板报。她一直都是班里的板报担当，虽然成绩拔尖，但文体委员是从小当到大，因此一手粉笔字写的漂亮极了。
台下所有人一脸卧槽。
少女的背影纤瘦而优美，短短的马尾随着手臂的摆动而微微摇晃，可爱得不得了，但她笔下的字迹却大气磅礴。
这种字不是学神标配吗？虽然那写的是什么天书。这种生僻字，还特么能算汉字吗。
二十个元素什么的，他们是万万背不下来的。
谢老师蜡黄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硝酸银，你黑板字很漂亮啊？不错！都记下来了，下去吧。”
但即使是这一点难得的笑容，也是令人不舒服的。那不像是看见学生进步了的欣喜，反而像在说：呵，算你运气不错。
周舟放下粉笔，这一次，却没有依言走下讲台。
她站在讲台上，神色清冷而郑重：“我有名字，为什么叫我硝酸银？”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叫学生的外号是一种侮辱，你身为师长，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少女沉着的声线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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