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师出有名

藏在黑暗中的那个人抢在穆允之前出手，他目标明确，猛击穆允的右手手腕。
穆允骤然被攻击，一时没反应过来，佩刀脱手。
他也没纠结，左手提拳向前方用力挥去。
迅猛的攻势被人硬生生截住，对方显然很熟悉穆允的招式，二人在黑暗中对战，在看不清对方的情况下交手十数个回合。
穆允已然猜出来者的身份，他后撤一步退出战局，骂道：“狼七你发什么疯？大晚上不睡觉来找我打架！”
来人闻言也收了招式，转身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把灯点燃。
“警惕性不错，就是本事嘛，还得多练练。”狼七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对穆允刚刚的表现做出评价。
“滚滚滚，”穆允狠狠剜了狼七一眼，然后低头去整理刚刚被自己仍在地上的文卷，“有屁快放，没有就赶紧滚，小爷我忙着呢！”
狼七凑到他身边，也蹲下去帮他收拾：“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从郡主帐里出来就躲在这不出门，有什么好东西？给兄弟也看看呗。”
穆允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这是郡主给我的，绝密！把你狗爪子拿远点。”
狼七狗皮膏药一般黏过来：“哪有这么严重，要真是绝密，郡主能给你看？”
“不会说话就闭嘴，”穆允暴跳如雷，“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靠谱吗？”
看穆允生气，狼七立马改口：“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若当真是机密，郡主肯定不会让你拿回来看呀，你的军帐哪里有郡主的大帐安全。”
穆允仍不买账：“就算你说的没错，我也不乐意给你看。”
不过今日狼七既然到帐中等他，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弄清楚，穆允这两天究竟在忙什么：“你听我说一句，郡主近日有多辛苦你也知道，突然这么忙肯定有问题。”
看穆允听得认真，狼七继续忽悠：“咱们郡主，又是个喜欢把所有事都自己担着的性子。你把殿下让你做的事给我看看，我把我干的活也给你说说，咱俩这么一弄，说不定就能猜出来郡主要做什么，不就能帮她了吗？”
穆允考虑一番，觉得狼七说的有些道理，把手里的文卷递过去：“你就在这看。”
狼七兴高采烈接过去，先大致都翻了一遍：“郡主让你看这些干嘛？”
穆允斜睨他一样：“你懂什么，从这些东西里能看出的门道多着呢！”
“好好好，你说得对，”狼七不和他纠缠，又翻了一遍后奇怪道，“只是郡主为什么只让你看燕赤的将领？”
“有什么问题？”穆允有些好奇。
狼七难得的严肃：“燕赤是小国，没什么优秀将领，而且有些时间不和别国开战了。郡主要只想教你，大可以选些她熟悉的，或者当世有名的将领，何必选燕赤的这些？”
穆允这些日子沉浸在郡主亲自教他的喜悦中，没想过这些细枝末节，今天听狼七这样说，才突然意识到问题。
他本就是聪明人，将狼七的问题和这些日子军中的动静联系起来，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郡主不会是想和燕赤打仗吧？”
“啊？不会吧？”狼七被吓了一跳，“燕赤多年来一直臣服，以求我西凌护佑它不受大朔侵犯。怎么会出兵燕赤呢？”
穆允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没错，但狼七毕竟多年来一直跟着木北墨，自然比他更清楚国情，而且说的也有道理。
他纠结片刻，拉上狼七就往木叶的主帐去：“咱俩在这瞎猜也没用，不如直接去问郡主。我就不信，要我俩真猜对了，她还能继续瞒着咱们。”
主帐里的灯刚换过灯油，此时正亮，木叶左手提着酒坛，右手执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看见他俩进来，木叶有些惊讶：“这么晚，有什么要紧事找我？”
明明是穆允拉着狼七过来的，可木叶问话后，穆允反倒是不敢回答了。
狼七嫌弃地把穆允拽到自己身后，冲着木叶问：“郡主，咱是不是要去打燕赤了啊？”
听他这么问，木叶一挑眉；“怎么这么说？”
狼七眨巴眨巴眼睛：“郡主，这些日子军里抓紧训兵，明显是为出征做准备的。您又让穆允看燕赤将领的问卷，那不就是要去打燕赤嘛。”
木叶微微笑笑：“你们俩倒是聪明，猜得不错。”
穆允赶紧从狼七身后站出：“不是，郡主，咱真要出兵燕赤啊？可是，可是，有什么理由呢？”
“知道要师出有名，这些日子没白学。”木叶赞许地点点头。
看二人还愣着，木叶避开穆允的疑问，问起另一件无关的事：“穆允，我问你，上官荣是何人？”
穆允下意识上前一步：“上官荣，燕赤第一权臣，手握重兵，深受燕赤王室信任，虽不在燕都，但朝堂之内不乏其党羽。手下兵将也十分忠心，甚至有传言，他手下的人不认王室虎符，唯认大将军。”
“你背得倒熟，”木叶随口夸了一句，抬手指指将案下分列两旁的座椅，“你们俩坐下说话。”
看二人坐定，木叶从案上翻出一封信，冲二人晃了晃：“喏，这是今天刚送来的，上官荣举兵谋反，燕赤关城已经失了近三分之二，王都之中也多有其同党闹事，燕赤王已经要吓死了，派出信使来向王兄求救。”
燕赤王室亲自派人前来，求西凌出兵帮燕赤平乱，这自然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狼七却还是疑惑：“郡主，您说这信是今日才送来的，但是咱们军里忙着准备可有段时间了。这是上官荣造反时机赶得太巧，还是郡主您能掐会算啊？”
木叶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二人另一个问题：“既然上官荣深受王室信任，那他为何要反？”
穆允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他生性贪婪，不满足于只做个权臣。”
木叶继续追问：“既然贪心，那为何现在才反？”
穆允答不上来，一时间愣住了。倒是狼七反应快些，他试探着开口：“莫不是，王上答应，要助他一臂之力？”
木叶取过一个黑釉盏，给狼七到一杯酒，以示奖赏：“你倒是了解王兄的手段。”
一旁的穆允还懵懵懂懂，没反应过来：“既然王上帮着上官荣造反，那为什么燕赤王求救，咱们还要出兵啊？”
狼七恭恭敬敬双手接过黑釉盏，端在手里，却并不急着喝，而是先嘲讽穆允两句：“你瞅瞅你那个脑子，年纪也不大，怎么反应这么慢？”
木叶在穆允恼羞成怒前，开口给他解释：“燕赤王姓什么，王兄并不在意，不过是为了让燕赤先乱起来，让咱们能带兵进入燕赤，也好堵住其他国家的嘴。”
穆允恍然大悟，还想继续问问郡主殿下和王上，怎么就一定要出兵燕赤。
但木叶没给他这个机会：“我估摸着出兵的旨意最晚后天就下了，你们俩既然已经猜出来，那就给狼五狼二也说一声，这两日做好准备。”
“时间这么紧？大军出征，末将怕来不及。”穆允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这些日子不就让你们忙这些事吗？两日时间足够了。”木叶倒是不以为意。
穆允心中安稳，也听出她没有继续的意思，识趣的不再追问，拱手施礼后就打算退下。
狼七却又追问了一句：“咱们是五万人尽数出征吗？”
“当然不是，”木叶又叮嘱道，“燕赤国小兵少，三万人就够。让狼二带着两万人留在这，和盛京守军一万人加起来，足以拱卫王都。”
她敛去笑意，叹了口气：“盛京这些贵族，没一个省油的灯，木奕承的人也没除干净，留的人少我心里不安，狼二又是深得王兄信任的，把他留在这我也放心。”
这话算是王室家事，木叶说出来，是对二人的信任。可二人若是对此置喙，便是对王室的大不敬。
木叶也清楚这点，不给两人接话的机会，她严肃了语气嘱咐二人：“你们三个随我出征，也不能掉以轻心，燕赤虽小，上官荣却是有本事的。咱们只有三万人，远说不上胜券在握。”
二人领命下去，此时已是深夜，可木叶仍然没有休息的打算。
和穆允狼七说了半天的话，她也有些口渴，把酒坛子举到唇边，猛灌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从喉头烧到胃里，让木叶精神一振，她伸手在太阳穴上按揉几下，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又去看帐墙上挂着的堪舆图。
她觉得兴奋，木北墨的手段让她赞叹不已，出兵燕赤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现在就看她如何调度，如何将燕赤拿下。
她从没打过这样的仗，虽然对自己的本领自信，却也难免忐忑。这些日子几近不眠不休，就是在不断准备。
现下，她鹰隼般的目光从堪舆图中一个个地名上扫过，木北墨登基不到一年，天下诸国对西凌蠢蠢欲动，都想在王权交替的动荡时期，给自己捞上一笔好处。
她留下两万丹宸，除了防止贵族闹事，也为防止别国作乱。
木叶在心里琢磨着一个个国家，把所有国家考虑一圈，最有可能出手的，还是南宛。
南宛。
木叶一直在有意避开这个熟悉的名字。
只是现在，由不得她继续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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