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文善始终跟在严辞身后，看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拒人千里的凉，环在他四周。

        她下意识地认为那些看起来冷的人心里都流淌着岩浆，一旦有星火靠近，就会燎原。

        但严辞显然不是，他冷得透彻，从里到外，没有一处不被冰雪敲打过，而且他似乎，会刻意保持这种冷，不让外人轻易打破。

        若说例外，可能是他的眼睛吧，那双眼睛里流转的清波，偏偏像是长白山深处融化的雪水，荡漾着初夏时节的甘甜和清冽，一股脑地把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冲走，仿佛一切情绪在他的眼睛里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可惜，配上了他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可能每每午夜梦回，眼睛自己都直摇头。

        文善又想出了神，再抬头，已经不见严辞的背影了，估计转弯去了行李转盘。她没多想，径直出了机场。

        老爸老妈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文善冲过去扑进老爸的怀里。那一刻，福至心灵。

        四个月没见了，这是文善十八年以来离开父母最久的一回。

        文善或许还能被原海这种超大型城市的花花绿绿分散掉思乡之情，老两口儿在家对着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争气的小儿子发愁的时候，才真是想念女儿。

        母亲陈女士看到文善的那一刻就皱起了眉头，她上去把文善从她爸的怀里抠出来，给她套上从家里带出来的大件羽绒服，开始念叨，“我不是给你买了一件薄羽绒服吗，你怎么不知道穿回来，你不冷啊！”

        “我不是觉得这件更挡风嘛！”文善谄媚地挽住陈女士的手臂，以示讨好，心里暗想，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思念她家老文同志了。

        文善家住在东林市周边的一个叫做图安的小镇上，不远，半个小时车程，多山路。

        她虽然也在东林读了三年高中，也正是东林承托起她走向国际大都市的第一步，可是她还是更喜欢图安那个小镇，太美好，明明是镶在群山凹陷处地一颗珠子，却硬生生的有一股滨海小城的浪漫与安逸。

        一路上是蜿蜒的雪景。

        “前两天家里才下了一场大雪，下了一宿。”陈女士一边刷手机一边说。

        “那现在山上应该很好看吧，银装素裹的。”文善的浪漫情怀一下子涌起来。

        “开车上山会陷雪里出不来，山上没信号，你就等着冻死吧。”陈女士稳定发挥，把文善的浪漫杀得片甲不留。

        文善转头把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弟弟文谨，“姐给你讲大学的快乐生活吧。”

        “行，你把手机借我玩一会儿呗。”文谨一击毙命，不留余地。

        文善把手机解锁后扔给他，然后拖着破败不堪的血条转了回去，接着看窗外的飞掠过去的雪。

        枯枝捧着初升的月亮，照着空气中流动着的独属于北方的那种名叫“寒冷”的味道，银白色的雪在冰面上静静地铺开，无限延伸，仿佛顺着冰封的河流一直走，便能去到那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极寒之地。直到风起，贴着地面搅动起一层烟，同样搅动了这片天地的杳无人迹，一串独行者的脚印在岸边的纯白地上蔓延开去。

        文善看得出神，不愿挪开目光，窗外毫无变化的景色一点都没有让她感到乏味。她突然想到严辞，她觉得那样一个人就应该属于这里，他就应该穿一身白衣，站在那片雪地里，周身都是雪，白色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味道。只有他那一双眼睛，在雪地里，像天幕上的月亮。只一眼，便教人永志不忘。

        文善摇了摇头，她还真想不出，怎么会有人有这样独特的气质。干净的冷，一意孤行的冷，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念头。

        陈女士不愧是文善的亲妈，开口就问，“大宝，你有没有喜欢上哪个小男生啊？”一语中的。

        文善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偷拍的照片给她妈看，陈女士一定会问东问西，并且指责她偷拍别人的行为太过主动，不矜持。

        “嗯，算有吧，长得挺帅的，不过人家肯定看不上我。”文善回答得中肯。

        “怎么会呢，在妈妈眼里你就是最漂亮、最优秀的！”陈女士毫不吝啬自己的母爱。

        “妈，你都说了是在你眼里。”文善偷偷翻了个白眼。

        “而且，就你那眼光，能有多帅，肯定没有我们战战帅。”陈女士一脸陶醉。

        文善看见正在认真开车的老文同志也偷偷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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