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命悬

小五爬上树，在树杈上坐稳之后向云奉月示意。

        林中动静越来越近，云奉月听着似乎是树倒下的声音，心中顿觉不好。又一声轰鸣传来，似乎只有百步之遥，云奉月猜测不出是什么东西能将这么粗的树撞倒，但无论是什么，必不好应付。

        她灵机一动，急切道：“大家快把外衫脱下，系在一起，结成网状，来的无论是什么都能稍微抵挡一下。”

        弟子们此刻半点怨言都没了，立刻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按着周青河的指挥系起来，云奉月死死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大意。她稳稳心神，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周青河，一会儿若有什么东西过来，我吸引注意力，你组织大家反击。别慌，我们这么多人，不会有事。”

        “恩。”

        地上又开始震动，这次听得很清楚，是低沉的撞树的声音，几声过后，传来树木倒地的声音，地面猛地震颤了一下。

        弟子们面露惧色，给衣服打结的手在轻微颤抖，却仍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云奉月不敢在此时让小五放出焰火，她担心万一那东西本不会伤人，看到焰火被刺激到。

        “怕是要过来了，你们往后退，躲到小五附近的树后去，动作快一点不要出声。”云奉月第一次心中生出惧意，但事到临头只能硬着头皮上。她见弟子们已找好了躲避之处，自己也找了一棵树躲在后面。

        一个庞大的黑影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哼哧”之声在林中渐渐显现。云奉月从树后探看，竟是一只野猪。她曾见别人围捕过野猪，但这只却体型硕大，单那一对獠牙就约莫有一尺之长，看起来尖利异常。从它的叫声听来，它当下很是暴躁。云奉月屏住呼吸，盯着它的动向。

        它又挑中了一棵树，朝着树猛烈地撞击过去，獠牙嵌在树干上，它一甩头轻松将獠牙拔出后退了几步，又朝树撞击过去，不过两下，那棵树便从它撞击之处拦腰折断。

        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成果，它嚎叫了几声，那声音如发笑的鬼魅，一声声回荡在林中，令人毛骨悚然。

        那野猪继续搜寻着下一处目标，离云奉月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她不敢再探头，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它的距离，她曾听人说过野猪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只要不与它冲突，或许可以静等它离开。她转过身，向远处的弟子们比划，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野猪的呼吸之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耳边，云奉月浑身汗毛竖立，绷紧了身子。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压下紧张的情绪，让呼吸尽量平顺，免得引起野猪的注意。

        “啊！”突然从其他弟子藏身之处爆发出一声尖叫，云奉月心中大呼“不好”。

        果然那叫声引起了野猪的注意，它嚎叫着在地上摩擦着前蹄，似乎要向声音的来处发难。

        云奉月暗将那胆小之人痛骂一顿，却又片刻也不敢耽误，从树后跳出去转移野猪的注意力，与它对峙。

        她大喊道：“小五，快放焰火！周青河，准备！”

        野猪对面前这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很是愤怒，向着她直撞过来。

        云奉月的轻功不是摆设，她闪身躲过了野猪的第一击，野猪见未撞到她，戾气更甚。云奉月向远离人群的方向闪避，将野猪引走。

        小五将两个信号焰火引燃后，紧张地盯着云奉月，生怕她出危险。

        穆倾风三人还未进入这片林中，见两支焰火接连在前方的天空炸出，立时施展轻功向林中冲去。

        野猪被云奉月激怒，行动速度变快。云奉月体力有限，几番闪避下来内力耗损严重，移动渐渐迟缓。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野猪的獠牙如此锋利，即便用衣衫阻拦它，也仅能缓解片刻之危，但此时的境况，哪怕拖延片刻，便多出一分救兵到达的希望。

        不容迟疑，她边跑边喊道：“周青河，快让人拉网，我撑不住了！”

        周青河迅速反应，分开人手将刚刚用衣服结成的“布罩”的四个角，系在相邻的两棵树上，形成阻隔之势。

        云奉月见网已拉好，喊道：“我把它引过去，等它撞上的那一瞬间，大家一起拿剑刺它！”

        言罢，她拼着力气向网子的方向冲过去，野猪紧随其后。待到离网只有三尺距离之时，她步子一转闪向左侧，野猪直向网上撞去。

        “快刺它！”云奉月飞身上了野猪的后背，对准它已露在外面的半个头，拼尽内力一剑刺了下去。几名胆大的弟子也拿着剑向野猪身子刺去。

        然而他们的剑并未开刃，根本刺不穿野猪的皮毛。反而因云奉月刺向头上的这一剑，引得野猪狂性大发，嚎叫着蹦跳狂奔，野猪的獠牙将网子撕裂，头朝着破裂之处往前拱，云奉月在野猪背上站立不住，整个人被甩飞出去。

        野猪的眼睛被挂在身上的衣衫蒙住，失去了目标发狂撞树，云奉月扯着嗓子喊道：“拿起剑，和它拼了！”

        周青河向前几步，后面却无一人跟随，他也迟疑了起来。倒是小五，从树上爬下来走在了所有人前面。见此情景云奉月心凉了大半，她无力与他们多言，只想保全小五。

        “小五，回树上去，快回去！”

        “姐姐，我帮你！”小五向着她的方向跑过来，后面的人却仍踟蹰不前。

        云奉月见野猪调转了方向，对小五喊道：“别过来！你快走！”

        她心一横，大不了便是死在这儿，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长这么大还没怕过什么，怎能败在一只畜生手里！

        “周青河，拦住小五！”

        说完，她便抱着鱼死网破的信念，飞上野猪的后背，凝结身上所有的内力注入剑中，对准野猪的眼睛刺下去。

        一击即中，野猪的左眼立时渗满鲜血，发出刺耳嚎叫。云奉月被野猪甩下，右手重重撞于地上，手中剧痛难以握剑。

        野猪眼睛被刺更是疯狂，循着云奉月的方向狂奔而来。她手中没有武器，只剩了一支毫无用处竹箫，第一下被她翻滚躲过，她费力起身。野猪眼中的血越流越多，獠牙沾满了血迹，更是可怖。眼见它近在咫尺，云奉月心中的惊惧和不甘一道袭来，发出一声嘶吼：“啊！！！！”在野猪撞过来那一刻，她伸手牢牢握住它的两颗獠牙，被推着撞到了一棵树上，竹箫掉在地上，被野猪一脚踩裂。

        “咳！”一口血喷出，将她的面纱染红。借助树的阻挡她与野猪僵持着，凭着那点不服输的劲头，半点都不敢松力。

        小五急得泪水狂涌，哀求道：“你放开我！我要去帮姐姐！求你们帮帮姐姐。”

        周青河似有所松动，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野猪太凶猛，我们过去会被踢飞的。”

        “姜云有武功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我们。”

        ……

        小五见他们这副样子，便知哀求他们无用，他用力甩开被周青河制住的手臂向云奉月奔去。周青河提剑追他，要过去帮忙。

        云奉月余光扫到了二人，喊道：“快回去！快带小五下山，快走！”若是所有人一起上倒能一战，但小五力量薄弱，只有周青河一人根本制不住野猪。

        她稍一分神，手上的力道减弱，野猪的獠牙向她胸口刺去。她向右边轻避，野猪左边的那颗獠牙擦过她的左胳膊刺进了树干中，她的胳膊被划出一道口子，在衣服上绽开一朵血花，猩红刺目。

        趁着野猪的獠牙被树干困住的片刻，云奉月捂住受伤的胳膊翻滚到旁边的一棵树旁，还未靠稳，野猪便将獠牙拔了出来，蓄势待发。她已经精疲力竭，双手握住獠牙之时被蹭出了许多细小的口子，锥心的疼痛令她无力再战。

        野猪近在咫尺，云奉月的双眼有些模糊，不曾想到自己是这样的结局，大仇未报，竟在山野林中被野猪撞死，如何能甘心？

        她闭上了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倏忽之间，一道剑光划过，野猪在她身前停了下来。

        穆倾风闪至云奉月身旁，急切地问道：“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乍闻此声，云奉月恍如在梦中，她循着声音驱散了眼前的迷雾，看清了穆倾风那张满是担忧的脸。此刻有千万种情绪堆在她的喉头，却半个字都讲不出，她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穆倾风。

        “你胳膊在流血，还有哪里伤到了？”

        穆倾风的话在云奉月的耳边飘过，她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向地上滑坐下去。穆倾风撑住她未受伤的那只胳膊，随着她一同蹲在地上。

        “你的面纱上有血，可是脸伤到了？我帮你摘下来好吗？你不要怕。”他温柔的语调如春风拂过，安抚着云奉月那颗惊颤的心。

        见云奉月未回应他，他轻柔地动手解下她的面纱，见脸上并无新的伤口，这才安了心。他从怀里取出帕子为云奉月拭去嘴角的血迹，又从自己胸前的衣衫上撕扯下一块足以做面纱大小的布料，帮她系在脑后用以遮面。

        他正欲退开将她扶起，前襟却被紧紧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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