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凋零
“从我偷偷离开南云市的住处开始，就再也联系不上我哥了。以往都是我哥主动通过电话找我，但期间我曾试着一个一个回拨过去，就发现那些电话号早就已经成了空号。”
阿苒眸中浮现失落，扯着叶一诺的袖子迫切道，“作为交换条件，我骗表叔来这里，他说会告诉我哥的下落，但他……死了。”
“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你哥？”
一旁，张子伦忍不住狐疑问道。
叶一诺：“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阿苒连连点头，俏脸紧皱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我六岁之前的记忆都不在了，如果去努力回想的话，脑袋就像是多了一根刺一样，不停搅动，很不舒服。”
叶一诺沉默了几秒，扶着阿苒尚有虚弱的身躯躺下，在她那蕴含期望的眼神下说道：“阿苒，我不认识你哥，也不敢确定心中所想，那是一个很大的秘密，我现在准备去印证它，许队会派一些便衣在这里保护你，你相信我，就不要到处乱跑，青榆市现在很不太平，你的名字如果传开了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一诺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阿苒抽了抽鼻子，见他脸上还有冷汗冒出，便伸出病服耐心替他抹去，小心翼翼道：“没关系，我都听你的，我等你回来，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哥很早就跟我说过，如果联系不上他，那他就已经……”她眼中有黯然闪过，“就已经死了。”
“不会的。”
叶一诺没再多言，也没有去纠结女孩眼中的变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好生休息，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许天峰几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里恢复宁静，阿苒望着窗台上飘洒而下的阳光，没来由感到一阵温暖，就好像内心里的阴冷都被冲散了一样。
……
“老叶，这是个什么情况，你得给我个解释。”
许天峰看着正在换下病服准备出院的叶一诺，眉头都快紧锁成了一堆皱皮，脸上不解和震惊各占一半。
张子伦抽出口袋里的手抹了抹脸，说道：“还能是什么情况，那娘们又骗了你呗。不对，是把咱们几个都给骗了。”
叶一诺头也不回道：“李彩恩不是李彩恩，李苒月也不是李苒月，这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许队，我问你，为什么偏偏在事件快要结束时，那个叫李苒月的孩子就被你们的人找到了？”
许天峰讶然道：“这有可能是巧合吧？那个韩国妞儿我都让移民局给她遣返回去了。”
叶一诺：“你还记不记得，我初到丽阳小区时，你跟我抓了一个早年做过人贩子的家伙，叫张炳才？”
“张炳才？”
许天峰稍加思索，一拍大腿，“记得！当时那家伙是中了颜刚的计，合谋着要宰了你是吧？”
叶一诺捋了捋衣领，任由站在身边的赵明昊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灰，说道：“那家伙现在在哪？”
“这会儿应该是送到监狱里头去了，判了个无期。”许天峰沉吟道，“如果你要见的话，我现在就联系下市局，咱们一块去清潭市。”
叶一诺没有回应，而是拿起手机迅速点开唐念优的微信，连续发了好几条带着问号的消息过去。
很快，他摇了摇头，说道：“他死了。”
“死了！？”
许天峰浑身一震。
“心源性猝死。”叶一诺晃了晃手里传回的消息，说道，“在监狱里熬夜，被往昔的仇家打了一顿，死在了茅房。”
“这……我送他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么死了，清潭市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传过来？”许天峰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以往从他手里经受的犯罪分子，除却死刑，基本上都还在监狱里活得好好的。
“他知道一些秘密，死就是必然的了。”叶一诺又一次滑动了手机屏幕，将唐念优发来的消息念了一遍，“念优这边查到，张炳才在十九年前参与了一起贩卖人口案，被贩对象是一名不到七岁的小女孩（忘记这件事的读者老爷请移步第201章），她的名字，也叫李苒月。”
“什么！？”
这下许天峰有些站不住脚了，呼吸一个没提上来，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张子伦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无奈道：“老许，你这咋咋呼呼的脾气能不能改一改，等一下我徒弟再抛几个猛料出来，躺在病床上的人可就是你了啊。”
“三个李苒月，哪来的三个李苒月？”
许天峰捂着胸口，惊得脖颈赤红，瞪着眉眼道，“李彩恩的女儿也叫李苒月，你带来的这个小姑娘也叫李苒月，那个张炳才十九年前拐卖的女孩，也他娘叫李苒月？这世上有他妈这么巧的事儿？”
叶一诺摇摇头：“当然没有了。这三个李苒月，其实都不应该叫李苒月。”
“叶老弟，你老跟我在这儿兜圈子，实在是不太地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许天峰吐了口气，捏着衣领松了松，道，“李彩恩那女人我也逮不着了，她要是真把我算计了一道，那你总要让我死得明白。”
“走，我们去一趟市局。”
“干什么？”
“见颜刚。”
“那一百条人命，兴许有救了。”
……
警车疾驰在前往市局的道路上，不顾红绿灯的阻拦，一路鸣笛冲进了停车库。
这四天的时间里，关着颜刚的医护房每天都有专人进行送食、查看，以免这个堪称青榆市最危险的人物做出一些始料未及的举动。
许天峰、张子伦和赵明昊三人并没有跟随叶一诺进入，而是留在了监控室里，盯着那间医护室里的一举一动。
当叶一诺推开门进入时，却下意识心头一惊。
不久前还算作健康的颜刚，此时竟然已经变成了满头白发，尽是皱纹的花甲老头，连那原本挺直的腰板，也伛偻的不成样子。由于上半身的体型和骨骼都产生了苍老的变化，原先的囚服早已不再适用，他就那样光着膀子，毫不避讳瘦成了一条骨架，连肋骨都清晰可见的自己。
“来了？”
依旧熟悉的开场白。
但原本铿锵有力的中年浑厚声，已然像是冬天里没有食物可吃的夜鸦般，身躯倒靠在并不柔软的病床上，垂着眼眸，扯着掉了一半牙的嘴角，勉强露了个笑容。
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变成了一座摇摇欲坠的雕像，仿佛随时都能轰然倒塌的身影，叶一诺平静的心还是震惊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打量着颜刚浑身上下还算作完整的“老年”躯体，轻声道：“情况怎么样？”
“没几天了。”颜刚说，“多活了七天，值了。”
“副作用这么大？”叶一诺问。
“那种药，不是我产的。”颜刚抬了抬眼眸，说，“我不了解它的功效，但侵蚀一个人的寿命对它来说，就跟吃饭一样平常。”
他突然从床上往前仰去，凑到叶一诺面前，用那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嘶哑着声音盘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在可怜我？我不需要可怜！”
“不，我只是觉得，比起在刑场里死了，你现在的处境要更糟糕一点。”叶一诺收起目光，轻轻摇头。
“糟糕？一点也不糟糕。”颜刚又堆起脸上的皱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你不是又给我带好消息来了？药找到了吗？前些天我从那个医护的口中打听到，似乎你还没有审问胡旻文啊，应该是有更关键的线索让你去查了吧，说吧，我很乐意当一个倾听者。”
“我找到李苒月了。”
叶一诺没有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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