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王越惴惴不安，这杯子对他来说还是太贵重了。
“你把杯子洗洗再用，平时可以用茶水浸着。”苏老师说了些细碎的茶知识。
“我用这个。”他又拿出一个老旧的紫砂杯：“茶叶不错，把我的茶瘾勾上来了。”
看着灶台上翻出来的宝贝，苏振叹了口气：“东西都是齐全的，就是没机会用。”
他看了看王越：“我真没想到你喝茶，太好了，以后有时间咱俩用这茶具泡茶，一个人用不起来。”
王越对这话表示赞同，一个人喝茶不用讲究仪式感，也没那个时间。
“苏同宇不怎么喝茶。”他提了一句。
苏同宇如果也像苏老师一样喜欢喝茶，这些茶具就不会闲置在那里了。他脑补了一幅父子俩一起饮茶的温馨画面。
苏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儿子，我喜欢的他都不喜欢。他要是愿意陪我喝茶，我估计我在家的时间还能多点儿。”
话语间透露出一丝渴望，还有无奈。
“那以后喝茶叫上他，培养一下。”王越半开玩笑提出建议。
虽然不抱希望，苏振还是点头笑道：“好。”
如果儿子也能这么懂事就好了。
苏振把刚才找出来的宝贝又原位放好，让王越记着位置，要用的时候就能拿到。
“您去忙吧苏老师，我泡好了给您送过去。”王越边洗杯子边说。
“好。”苏振走到厨房门口又回头问了一句：“知道泡这种新茶的水温吗？”
“85度？”这个王越是知道的，语气上仍在征求苏老师的意见。
苏振笑了：“可以。”
王越拿出自己力所能及的最高水平给苏老师泡了一杯太平猴魁。
自己也用新杯子泡了一杯。
他其实更喜欢用透明的玻璃杯，能看到茶叶慢慢地舒展，茶汤慢慢地变绿。看书累了抬眼就能看到翠绿，养眼。
本以为和苏老师之间的交流会集中在学习方面，没想到这一晚上除了吃饭，就是说茶，都是些吃吃喝喝的事情，这让他感到很放松。
坐到书桌前，喝了口用紫砂杯泡出来的提神醒脑汤，王越翻开了书。
眼睛盯着书本四五分钟，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灌了两大口浓茶，强行清理了脑袋里多余的存储，从抽屉里抽出梁老师给的卷子开始计时。
做到一半，听到客厅里有响动，有人出去了。
开始写作文，听到厨房里有声音，有人在翻冰箱。
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个单词写完，他放下笔，靠着椅背懊恼地仰天长叹。
“操，真他妈不经事。”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今天晚上的效率很低，注意力就像是风中的沙子，总也聚积不起来。卷子里是什么内容已经忘了，或者根本就没记住。
他抬眼看着书桌上方挂着的那幅字，写的什么从来也没看明白过。
脑袋里乱糟糟的，就像这字，龙飞凤舞地快要上天了。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可是今天却只能无助地叹气。
他无奈地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换鞋。
苏同宇听到响动探出头来，王越没理他，直接冲了出去。
这是什么态度？苏同宇有点不满意。
刚才跟苏老师不是聊得挺起劲吗？跟谁听不见似的。苏老师出去了就当这家里没有人了么？
三伏天的高温把操场变成了大蒸笼，一般人不会在蒸笼里跑步，王越觉得自己挺另类的。
没跑上两圈他就招架不住了，整个人象在做汗蒸，呼吸也快接不上了。
心静，心静自然凉。
他默念着。
可是心不静，奔着快中暑的节奏去了。
他顺着操场边的小路跑到学校的小卖部，老板一个人吹着空调玩手机，这个时间学校都没人了居然还开着门。
这里他只来过一次，就是给苏同宇买酸奶的那次。
张晓瑜说苏同宇喜欢西柚口味你拿的不对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苏同宇严厉警告过，别把他和张晓瑜扯在一起，可当他看到自己跟张晓瑜一起说笑又一整天不理人。
这矛盾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多想，略有所感却又不能确定……
是苏同宇吗？他那么好。
王越暂停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拿了一瓶冰水扫码付钱，老板跟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
操场边的小路连着宿舍和食堂，这个时间，这种天气，这条路如同荒废了一般，连个路灯都没有。
他靠着路边的一棵树，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口冰水，透心凉。
远远地听到一些响动，因为安静，格外清晰。
他以为是小动物在窜动，稍稍近了才听出是脚步声。
是两个人，他们在低声说话。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一个轻柔的女声。
“嗯。”一个低沉的男声。
就这一个字，王越脑袋里像被灌了一整瓶冰水瞬间就清醒了。
这是苏老师的声音。
那个女声也很耳熟，而且很有辨识度，是……梁老师？
他们俩？
王越探头往小路上瞄了一眼，月光下的树影里隐隐有两个身影，停了脚步安静地站着。
这个时间，老师们出现在这偏僻的小路上。
散步？
王越不傻，他下意识地躲到树后，摒住了呼吸。
梁冰：“你知道的，带毕业班有多忙，咱俩的事等高考结束再说行吗？”
沉默。
梁冰：“跟你说话呢。”
苏振：“高考刚结束又要等到高考结束？”
梁冰：“高考不就是这样年复一年的吗？再说了，在学校里天天都能见面的。”
苏振：“就这样见面？”
梁冰：“……”
苏振：“你是怕影响小宇高考，我知道。”
梁冰：“他一直都不接受我。今年对他很关键，不要让他分心。”
苏振叹了口气：“真难为你了。我原本想着我们三个人可以生活在一起，可是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
梁冰：“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苏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当然好了。”
梁冰：“你这人……知道你家教严，虎父无犬子，你们父子俩都很好，行了吧？”
苏振呵呵地笑。
梁冰：“你们父子俩就是缺少交流，你比谁都在乎小宇，只是不会表达。”
苏振：“你教教我怎么表达，这样吗……”
没了声音。
王越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哐哐地狂跳。
苏老师和梁老师原来是这种关系。
苏同宇每次看见梁冰，不是假装看不见就是极力躲避，即使在课堂上也不与她目光接触。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同宇从来没提过，仿佛刻意不提这事就不存在一样，王越突然有些心疼……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宁静。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苏振的叹息声。
苏振：“梁冰，跟着我这样的人，不委屈吗？”
梁冰：“你哪样我都喜欢的，遇到你就是我最大的运气了。”
苏振：“那就永远跟着我。我自私，就算你委屈了我也不会放手。”
梁冰：“你说过很多次了苏老师。你不自私，我也不委屈，我愿意等。”
苏振有些迟疑，诺诺道：“可是你这么好，追你的人……”
梁冰没让他说完便轻柔地安慰：“等明年小宇高考完了，我们跟他好好谈。我这么好，他肯定会接受我的，对不对？”
……
苏同宇为什么不能接受梁冰呢？
在苏老师眼中，梁冰那么好，就像在自己眼中，苏同宇也是那么好。
两个很好的人却不能很好的相处。
王越想起苏同宇唯一一次说起他爸爸妈妈时那落寞的表情。一个心思敏感的小孩，慢慢地把自已封闭起来，以沉默的方式倔强地对抗着。
这种感觉他感同身受。
与苏同宇不同，他的对抗方式是把自己置于彻底放纵的境地——既然是多余的人，自生自灭又能怎样！
好在有妈妈，有丁杰。
苏同宇怎么办？他是怎么想的？他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躲避并拒绝着那些不愿意接受又无力改变的事实……
周围很安静，在他出神的时候，苏振和梁冰不知去了哪儿。
他摒气侧耳仔细确认了一下，确实没有人了。
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水，撒开腿就往学校大门跑去。
一路跑回翠竹园，他也不知道着急什么。
直到看见苏同宇安静地坐在书桌前转着手里的笔拧眉思考的模样，他才放下心来。
他走过去，站在苏同宇书桌旁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同宇抬起头疑惑地问：“你干嘛？”
台灯的冷光把他照射得唇红齿白、面如白玉，看似温润的学霸有着别人想像不到的倔强。
“……没事……”
“没事你站这里干嘛？”
苏同宇把笔扣在书桌上，抬起下巴又是一脸不屑，刚才出去的时候不是拽拽地不理人么？
盯着看了几秒钟，王越不自觉地伸手兜住苏同宇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说出的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想吃你的绿豆冰。”
“别弄我头发，手欠。”苏同宇拍开他的手哼了一声：“没有绿豆冰了，我刚才吃了最后一支。”
王越勾起嘴角——总是这么刺儿刺儿的。
自己被他气过两回，现在被他怼一句却只想笑。
“明天去买吧。”他收回手，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苏同宇盯着他的背影愣了半天。
洗完澡，王越坐到书桌前，把“数学复习计划王越版”拿了出来，对照着学霸为他量身定制的复习计划，开始复习数学。
苏老师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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