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褚少莺”的第二把刀
寒夜如铁，亭子上的瓦片结了一层白霜，在黑夜里格外显眼。四周草木零落，杜春卿裹着浅蓝色袍子，在亭子里走来走去，不住朝着双手哈气。
一个人影从花园里钻出来，一见杜春卿，登时就跪了下去。
“少爷，我对不住您……”
“这说的什么话，”余光瞟见西厢还没歇灯，杜春卿被冻着的鼻尖愈发红了，“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不会怪你。”
“何况我当年说过了，救人不为他人报答。我这有些钱——”
杜春卿话还没说完，西厢那里便传来几声扭捏的喘叫，震的他身子一麻，手中银两散落一地。
“玉衡，别、别这样……”
舒墨裁立刻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连鞋也来不及穿，急匆匆走到软榻前，一把掐住那聒噪之人的脖子，手背上青筋绷起，目眦欲裂。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想死？”
阿发把银子拾起来，塞到杜春卿手里，心疼地握紧少爷瘦了一圈的手。
“没事，我不在意，反正人也快走了，”杜春卿艰难地扯起嘴角，脸上泛出一丝苦笑，“这些银两你拿着，去做些生意，别再服侍人了。我算是看透了，皆因你伺候过我，所以那些高门贵族只会为难你。”
听到少爷这么说，阿发眼泪立刻就滑了下来，握住杜春卿的手号啕大哭。
“你哭什么？”杜春卿本来憋着心里的痛，被他一哭，眼眶也热了，赶紧聚起眉峰，不让泪流下来，“你伺候我这么多年，就像我的半个哥哥。可千万别觉得自己受不起。”
“少爷以前没心没肺的，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如今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到底是受了多少苦啊……”阿发说罢，抬头一看，少爷身上的袍子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身上只剩几层单衣。
“少爷千万别冻着。”
阿发急忙把那袍子拾起来，抖落了几下，就往杜春卿身上披，却被杜春卿躲过了。
“这是他从前给我的，我不要了。”
西厢的灯火还亮着，似乎在昭示屋内的欢爱一夜都不会停歇。那光越是亮，杜春卿越是觉得脸火辣辣的。
“别让舒府人知道咱俩的关系，报不报恩，我不稀罕。”杜春卿把银子拍到阿发手里，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绣了两只春莺的蓝底软袍落在亭子里，可它的主人已经飞出府去，再也不会回来。
第二日一早，那冒牌舞男憋着一肚子气到沁雅轩来辞行。
早上鸡刚叫，他就跑去找舒墨裁要一千两黄金，哪成想这位“天下第一本分人”说：
“一千两早就用来买你的命了，你不知道？”
“怎么？冒充我舒墨裁的恩人，就没想过代价？”
御使大夫清楚自己徒弟有多难搞，所以一早就答应了他，就算事情办不成，也会留他一命。
但昨夜的失败，加上今早的受挫，让这舞男更加坚定：就算豁出命，要告诉舒摇光那个惊天大秘密！
何况他还留有后手呢。
彼时舒摇光正满沁雅轩找昨夜离奇失踪的杜春卿。褚少莺见他对杜春卿这般真心相待，便故作高深地背着手，站在廊檐下看满天的乌云。
“哎，摇光兄。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觉得还是该告诉你。”
老虎头上拔毛前，总得做点准备。褚少莺的准备便是叮嘱了舒摇光五六遍“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然玉衡会杀我”。
他没想到，舒墨裁一早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你久居深院，只道杜春卿如玉衡所说那般，是他的好友。”
“他可是贪污赈灾银两，害死了千万人的大贪官之子啊。”
按照约定，“褚少莺”走后，舒摇光才气势汹汹地从沁雅轩出来，往舒墨裁的书房走去，额头青筋因暴怒而有些凸起。沿路的下人们从未见过大老爷这般不温文尔雅的模样，纷纷吓得往后退去。
舒摇光每走一步，便觉得身体里血气激荡，直冲天灵盖，路过厨房时，余光瞟见伙夫手里泛着寒光的菜刀，愣了一瞬。
秋华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见他在厨房驻足，便想问他是不是饿了。
正当下人们一个个屏息凝神之际，舒摇光飞快地跑了进去，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伙夫手里的菜刀，嘴里啊呀啊呀的喊着，直奔弟弟的书房而去。
高大清俊的男人，露着白皙有力的胳膊，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在沉沉乌云下奔跑。
众人愣住了。
这哪叫不温文尔雅啊？
这简直就是凶神恶煞！
快告诉二老爷逃命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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