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似光的选择（上）

蕾西在花亭里喝着茶，今天的红茶好像特别苦涩。

        梵尔在那之后已先行离开，估摸着又去了父皇那探讨一些国政的事。留着她一个人在庭院里，无聊地等着拾掇干净的小仆人。

        “也不知道那个小脏球现在怎么样了。”她自语着，一想到今天可以送他出城，顺带着自己也能偷摸去一趟鱼尾巷子，想来还是不错的。

        只是有些不舍，毕竟还是梵尔和她救下的人，如果能留在身边也是好的。

        “殿下。”一声呼唤把她从思绪中拉回。

        蕾西回头，只见女侍领着一个少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多余的发丝已经被修剪整齐，露出了他深邃乌黑的双眸，不再带有尘土泥巴的身体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有棱有角的脸上略显消瘦，不高的个子下还是显得稚气，像个瓷人一般精巧。

        “哇哦~”蕾西不禁感叹，和梵尔的细腻感相比，这个少年却是特别的样貌。

        他有些紧张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蕾西，又赶紧低下了头，右手紧握搓着些什么东西，不敢吱声。

        蕾西看到了他微小的动作，示意女侍离开。

        她端着茶杯一步步靠近，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吓到他。明明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少年，却好像矮了一截似的紧绷在面前。她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的眼神直视着自己。

        他不敢反抗，也知道这位殿下不会对自己施暴，只是心跳变得急促。

        蕾西好奇地眨了眨眼，垂长的睫毛下暗红的双眸映入其眼，她随即噗嗤的笑了出来，“不要那么拘谨啦，再过一会儿你就能离开这里了，你现在可以提前忘记我的身份。”

        “是……殿下。”他轻声地说着，手中攥着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

        掌中摊开之后，是一条鲜红色的编织丝带状的东西，蕾西不解地歪头，“这是何物？”

        他递物的手依然有些颤抖，立马用自己另一只手按住这不出息的哆嗦，正了正嗓子解释道，“之前教我规矩的侍官，说这是在鱼身岛盛行的手环，如果给自己珍视的人，可以期盼以后再次相遇。”

        蕾西惊喜，“你自己做的？”

        他脸上微红，点了点头。

        “快帮我戴上~”她有点兴奋地伸出手腕。

        蕾西从未见过这样的物件，手环每个编织收口的地方起伏不平，应是出自一双不熟练的手。她内心一暖，自己和梵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少年仔细地给她环绕在手腕，抽绳绕过之后系了一个看起来略显笨拙的结扣。

        “你叫什么名字？”蕾西突然想到，眼前的少年，未曾知道他的名字。

        “亚修。我的名字叫亚修。”他坚定地回答。

        蕾西有些意外，对于名字，他没有半点含糊，“在鱼身有家人或者认识的人吗？”

        他摇了摇头，“听侍官说，我是个孤儿，自有记忆以来，我一直生活在王庭。侍官将我抚养长大，他只告诉我，我的名字是亚修。不过没多久侍官就去世了……”

        “亚修……”蓦地，她喊了声他的名字，接着说道，“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更多值得你珍视的人。”

        他迟疑了一下，吐出了一个“嗯”字。

        收拾完了行李，临别之际，蕾西又塞了点财物给亚修。虽说是短暂的相遇，蕾西还是对这个小脏球有些不舍，庆幸的是，小脏球的未来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王城门口，蕾西执意要送他出了这座牢笼。马车穿过鱼尾巷子，再往前走一些，就是鱼尾和鱼身的关口，出入必须有正规的通关批文才允许进出。

        亚修紧握着手中的批文，看着边上坐着满脸困意的蕾西，心里有一丝像被揪着似的难受。

        所有的思考停留在那一瞬间，马车骤停！

        在急刹下，蕾西差点滚下座位，还好亚修在那刻护住了她。

        两人不明所以，这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修挡住蕾西示意让她呆在马车里，他打开厢门警戒着周围的环境。随从的四位侍卫已消失不见，周围弥漫着浓烈的大雾。本该走的鱼巷道也不知何时改变了路线，此刻的他们停留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

        “马夫！”蕾西大喊着，那种命令的语气中带着不安。

        马夫坐在前面纹丝不动，不再理会这个尊贵的王女。

        她生气地上前摇晃着马夫的胳膊，剧烈的晃动让这个人开始散架，慢慢倒下在了蕾西的脚边。

        这一刻，她才看清这具尸体。那凹陷的疲惫的双目瞪大着，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吃惊的神情，定格在顷刻间。他的胸前被掏空，血淋淋的肉还在外翻，几根像是肠子的东西半挂在了外面。

        蕾西只感觉自己的脚下有些湿哒哒的粘腻，低头看到不知何时地面已然全是血泊。

        她怔怔地僵直在了原地，一时之间脑子像炸开了锅。脚中一软，瘫坐了下来，地面溅起的血渍飞洒在她洁白的脸庞上。她双手无力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喉咙中干涩得喊着，“梵尔……梵尔……你在哪里……”

        一根带刺得荆条侵袭而来，直逼蕾西的眼前。

        “殿下！”亚修大吼着，他踉跄地大步奔来，顺势捡起地上掉落的佩剑，在瞬间挡在了蕾西的面前，挡住了荆条的攻击。

        这荆条像似有着鲜活的生命一样，马上一转攻势，缠绕住了亚修手中的剑，想要顺着剑把亚修拖入看不见的迷雾当中。

        蕾西的无主被亚修的一声大吼拉回现实，她定了定神，长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趋于平稳，尝试着冷静地勘察周围的情形。

        依然有些颤抖的手从腿侧拔出一把小型□□，划破指尖的血付成图腾，在按下扳机的那一刻迅速击碎荆条，朝着荆条未见的根部席卷而去。

        子弹带着阵术冲破迷雾，打出了一个清澈的空间圈层。在那一瞬间蕾西和亚修透过洞口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沿着嘴唇的半边脸被子弹擦到炸开，依然还在扭曲的笑着。

        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是一个怪物！

        被冲破的雾气很快又闭合，蕾西和亚修警觉地环顾周围可以看得见的地方，此刻的经历已经超出了他们俩的认知。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从身上生出荆条，还有这个异常的雾气，大概率也不是天气原因。

        “殿下，按照刚才的推测，你的血造术能在短时间内冲破这个雾气，那个植物也是链接着对方的本体，如果我们在下次受到荆条攻击的时候，能在那一瞬间顺着荆条逼近对方，是有几率成功的。”亚修冷静地分析着，目光不停在周围扫射。

        “你说的对。”蕾西点了点头，一只手不自觉地拉着亚修的衣角。

        亚修才意识到，这可能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死相凄惨的尸体，她，可是在簇拥下长大的王女啊。

        “殿下，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他表现出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着，第一次对她展开笑容说道，“你还没有送我出城呢。”

        蕾西一愣，随之眼神变得些许坚定。

        没等他们冷静多久，耳边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植物摩擦墙面而来。

        “在右上方！”蕾西大喊道，同时几股荆条在延伸过程中扭成一股，比之前更加粗壮有力地袭来。

        亚修挥起长剑向它砍去，青色的汁液飞溅出，几股荆条又在瞬间从被砍的那端开始分裂开。

        见势头不妙，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对付好几根这样的东西，亚修一把抓住想要分裂的荆条，在自己的手臂上缠绕住。荆条上的长刺扎入他的肉躯，摇晃中像是在自己的手臂里面搅动。

        他咬着牙，大喊，“趁现在！”

        蕾西已经顾不及和亚修多说一句话，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对面的解决掉然后给亚修治疗。

        她一个弹跳，以墙壁为踏板，于身而起踏上了这更荆条，她要尽可能地靠近敌人才能肯定地给予对方致命的一击。只是这样，会加重亚修手臂的负担，当他的疼痛加剧。

        她卯着劲地俯身向前冲。在无限接近根部的时候，抬枪，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蕾西的视线跟着子弹一起贯穿过迷雾，只见对面血肉横溅得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她欣喜，得手了！

        然而这种短暂的高兴没有维持很久。

        一瞬收回的荆条，形成了一道不是很厚实的盾，帮其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和爆炸。

        在这个爆炸声之后，周围的迷雾也基本散的差不多。

        蕾西在荆条收回的那时踩空，掉落摔倒在地面。收回的藤条上，沾染着亚修的血，那股抽离的时候，他仿佛自己的手臂都被人硬生生的扯裂。

        像怪物一样的男子扭了扭被刚才子弹炸裂的肩膀，即使有了荆条的保护，也已是皮开肉绽。他面目憎恶地盯着地上的少女，显然已经知道了她是什么身份。

        “喂，咱们真是捡着黄金了啊哥们儿。”他对着亚修那一侧的巷子喊道，“雇主可没告诉我们说，杀一个奴隶还顺带送我们一个哈鲁特艾恩的贵族啊~”

        亚修怔住，杀奴隶？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来杀自己的！

        猛地，亚修的后背被人踢了一脚倒地，那人死死地将他踩在脚下，身上围绕着几圈雾气，回复到，“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把我脚下的杀了，再考虑怎么安排你那边的那个，你看行不？”

        蕾西的脑子嗡嗡作响。

        她才意识到，要对付的，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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