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50科恩的灯会（下）
灯会还在继续，科恩人们的狂热还在发酵，没想要早早结束祭典的意思。
五彩的光点在蕾西双眸中绽开，描绘出从未有过的奇幻。
正如亚摩斯所说，灯会是科恩的馈赠，对于这份见面礼，她很是喜欢。大概有一天，岛屿上像科恩这样的城镇，会越来越多，她这样期盼着。
遽然间，亚摩斯被一个小小的身躯猛撞住。他脚中向后汲取平衡，一手护着肩上的蕾西。
这样的推搡在灯会中并不稀奇，蕾西低眼看去，是个穿着邋遢的小女孩。她寒酸的衣装和富饶的科恩格格不入，看起来像是乞丐的样子。
“对……对不起……”小女孩挠挠脑袋，表现得不好意思，又匆匆绕过亚摩斯，从他们身边蹿了出去。
在人群中，小孩的身影是最难找到的。
蕾西继续回神看着游街的马车，却被亚摩斯的喊声吓了一跳。
“啊！我的钱包~”
这句话倒是让麦基头皮发麻，因为犹门的宫殿悉数尽毁，莫妮卡像发了疯一样让自己使用能力搬运石头，这让他每天晚上睡不好觉。
钱币，在现阶段，对于犹门来说，无疑是很重要的。
“真是服了，该不会是刚才那个小屁孩吧？”麦基一边说着，在人群中挤搡，“我可不想被莫妮卡那个疯女人迁怒，她都想着用我的能力去赚取钱币。”
说着，他在拥挤的缝隙中摸索出一条离开的路，望着小女孩的方向追去。
“现在追还来得及吗？”蕾西认为这是个低概率事件。
亚摩斯抓着她的腰，轻轻将她放下，“犹门的人对科恩的道路非常熟悉，麦基的能力会让他更加迅速地找到目标。”
“在科恩，那样的孩子多吗？”她提问着，显然看出了端倪。
亚摩斯拉过她的手，“可以说几乎没有。走吧，我们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中一瞬，扫视到小孩脸上的淤青，哪怕当时光线混杂。暴力，偷窃，穷迫，这些集中在孩子身上的特点，都让他确信其中的不正常。
“亚摩斯，以你的个子，怎么会轻易被小孩下手成功？”蕾西饶有趣味，她不像是在提问，而是在质疑这个诡计多端男人的目的。
“我也会有掉以轻心的时候，如此看得起我，也算是我的荣幸~”
他微眯着眼，已知她看破了自己的把戏。手中紧紧牵着她，像是洞察了一切，顺着他笃定耳朵方向前去。
奥利弗紧跟在后，穿过人群之后，他慢慢卸下脸上的轻纱。从另外的小道抄绕，接下去是犹门的事务，这样的老鼠在科恩，一只都不允许留下。
屋顶上，操控重量能力的麦基身体泛着微芒，他格外轻盈的身躯在黑夜中闪过。
集中去主道上凑热闹的人们，让此刻的科恩巷子稍显寂静，深巷里传来的对话尤为清晰。
亚摩斯牵着蕾西，在墙角的拐弯处测听着。
“快把我弟弟还给我！我不是已经凑够钱了吗！？”稚嫩的声音，似乎是行窃小女孩。
“就这点，对于赎回你亲人来说，肯定远远不够啊。他可是你唯一的弟弟，你再想想别的办法，难道你认为那孩子就值这点钱？”男人的声音带着戏弄。
“怎么会？这个和约定好的说法不一样啊！！！”小女孩激动地反驳，即便知道这样的话语根本无济于事。对于大人的世界来说，她是个随时可以被掐死的孑孓。
“以前是以前啊，现在是现在，当时我们还并不知道那孩子有着特殊的能力。不过真是令人吃惊，他周围的温度格外寒冷，听说这样的人被叫做书群。”
几个男子相继笑了出来，觉得这是个很滑稽的笑话，他们没有在忌惮书群的能力。
“看样子，你弟弟根本不知道如何去使用能力，是个哑炮啊！！！”
此起彼伏的笑声又来阵阵，刺耳的很。他们计划着利用小孩的优势多榨出点钱财，等到她没有用处之后，杀了男孩，再卖了女孩换取最后一笔金币。
视线在昏暗的街角愈发摸黑，蕾西微皱着眉头，极力想要看清不远处的状况。哪怕有一点视线也好，亚摩斯的双眼在当下肯定更为便利吧，她想着，由心得羡慕。
亚摩斯倒是依旧镇定如初，他只想确定一件事情，就是这帮人和前雇主之间是否有关系。
他感到握着蕾西的手传来紧绷，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让她不要出声。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四神不会放过你们这样的恶魔，天罚会降临在你们身上，拉你们坠入深渊！！！”小女孩夹杂的愤怒，使得语气颤抖。
她在害怕，却想反抗。
“那又如何呢？你们本就是漂泊无居所的孤儿，就算死了也是一具无人问津的骸骨，乌鸦都会嫌弃你们幼小的肉骨。可怜的孩子，你们不会再受大人的庇护，唯一的血缘只会让你们成为彼此的软肋，面对分离都是如此的无能。”
像是说中了内心的痛楚，女孩没有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而这些从对方口中说出的话语，意外地也指向了蕾西。她微颤了一下，轻舒一口气之后，索性闭上了双眸。
无用的双眼，睁着也只是浪费。
她极力想要平静自己躁动的心。闭眼后的世界尤其明晰，有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透彻，在尝试唤醒某处沉眠已久的力量。
那是灵魂的具象，是圣晶带来的悟感。
蕾西惊诧，自己能看到他们的灵魂！是圣晶在告知自己。
她能感受到不远处几团隐约晃动的影子，那是附近人的灵魂具象。有一个低矮小状的灵魂，被大人包围，不停地颤抖，散发着愤恨。
“亚摩斯，对方有十二个人。后巷还有九个，不确定是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她幽幽地说着，闭目感受着周围。更远的地方，感知就无法到达察觉。
亚摩斯微怔，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说着，“别担心，这是在科恩。”
他少有的正经，让她觉得稍许安心。
人类灵魂，就像一团黑色的火焰。它们有着相似的形状，却夹杂着各自不同的细微色彩。那些大概是他人不同的独特性，就像无数看似相同的落叶，都有着经络的差异。
而她，从自己的视角出发，却看不到本身的颜色。
这就好像……在高处俯瞰人间般，神明的存在。
思索着这些荒唐，她感到脖间冰凉，竟遗漏了从后方来的人。
她的脖子被匕首相抵，抬眼看着身边的亚摩斯。他也被人用刀挟持，乖乖地举着双手，脸上的笑容似是在等待一场好戏。
他就是这么的恶趣味，喜欢看他人得意后又失策的惊诧。
“在这里偷听这么久，你们是什么人？”身后的男子说道。
亚摩斯装作无奈地语气，“我们是远道而来，参加科恩灯会的人。这位朋友，你们看起来不像是科恩本土的人民吧，听说这里的治安远胜新都。”
“我们是什么人，管你屁事？不知好歹。”男子说着，又对身边挟持着蕾西的同伙说道，“你手里的女人倒是有点用处，既然不是科恩的人，直接带走也不会引起怀疑。”
亚摩斯瞥眼，他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着对蕾西说道，“看来对方没有我想象的懂事，以为避开住民，就不会引起犹门的震怒~”
他的话语轻松无比，却让蕾西看到了他脸上的不悦。
这些匪贼就是犹门前雇主的人，一直以来在岛屿各处右拐女性的元凶。
她很快捋清了其中的关系，看来这次，亚摩斯不会再袖手旁观。
“犹门？！”手持匕首的男人显然被这个名字吓到。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下一句，亚摩斯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他的手，抑制住对方的力气，转身挥着手臂朝他的脑袋砸去。
咚——
那个男人感到脑中震荡，连带着身体飞撞去身边的同伙。被突如起来的撞击波及，挟持蕾西的同伙措不及防，两人的脑袋挨着相碰，一同斜飞倒地。
“你闹出动静了。”蕾西提醒着亚摩斯。
“戏有趣的部分已看完，总要迎来落幕的时候~”
他微侧了下颈脖，似是刚才的僵持令他不适。松开蕾西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副白色皮革手套，处变不惊地缓缓戴上。
“你呆在这里别动，不入流的喧闹很快就会结束~”他上前一步，没想让她沾染这些灰尘。
“你认为我是会乖乖顺从的人吗？”她笑着反问。
倒地的两名男子很快整理了下混沌的脑瓜，他们对眼前的这对男女痛恨至极。天真地分配好各自的任务，手握刀刃，分别朝着亚摩斯和蕾西冲来。
这样的距离，即便是视力退化的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匕首挥来的那刻，她迅速下蹲，伸脚朝着对方的下盘扫去，趁对方身体不稳时，抬脚朝着匪贼的胯裆踹去。还没等其苦痛的表情蔓延，又一脚横踢向他的颈间。
血造族异于常人的力气，加上她训练有加的体术，对付这样的人戳戳有余。男子被踹飞好几米远，身体直冲向小女孩那侧，引起他同伴的骚动。
亚摩斯那边，早早收拾完属於他的那个，对着她说道，“看来是我想错了，偶尔这样让你活动活动筋骨，也是不错的吧~”
“开胃菜都不够的东西，还不如逛集市来的耗费体力。”蕾西捡起地上的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这刀倒是制作精良，轻巧，锋利。”
看来之前没少让女孩做偷盗的事情，她想着，感受到地面的微动，显然对方已察觉到这边的情况。
见到同伴的惨状，他们不再纠缠女孩，把注意力都放在蕾西和亚摩斯身上。没有问多余的废话，对于他们来说，解决掉这两人是当下之急。
十来个大汉向着这边袭来，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场面。
一声巨响，砖石碎飞。从天而降的麦基，将地面踏出一个大坑。他阻在亚摩斯和蕾西之前，斜着吊眼看着这帮人，大吼道，“你们后巷的同伙已经全完蛋了，所以你们……快还钱！！！”
蕾西扇了扇脸前的烟灰，转头对着亚摩斯说着，“科恩的街道都是谁在出钱修理？”
“应是阿尔文资助的教堂吧~”亚摩斯撑着脸。
“可怜的阿尔文~”
话落，砰的一声，从对方人堆里射出的子弹，直指向蕾西的头颅迸发而来。
她来不及反应，却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在自己的面前。
亚修的破甲剑缠绕着黑雾，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袭来的子弹劈成两半。
“没事吧，小姐。”
“完全没事~”她笑着回答，偶感这样被保护的感觉，也不赖。
被劈裂的子弹引起亚修的不满，对于这些想要伤害她的人，他不会心存仁慈，疾步部冲向人堆。
麦基不甘示弱，挥霍着拳头也跟了上去，边喊着，“豆芽，不要抢我的猎物！”
面对亚修和麦基这样年纪不大的少年，身躯粗野的匪贼们忍不住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看着这两头压来的怪物，在挨打之际传来阵阵尖叫。
幽暗寂静的深巷此刻乱作一团，时不时被打飞出来的身体像花火一样灿烂。
这也许是科恩灯会的即兴表演。
“首领，其余脚落的残党已被清扫，不出你所料，确是他们所为。”奥利弗从后方慢步而来，细柔的声音汇报着今晚的闹剧。
亚摩斯眯着眼点头，“辛苦了。”
“奥利弗，你已经可以使用能力了吗？”蕾西问着，奥利弗应不是善于体术的人，暗器也非他的专项。
“是啊……蕾西，抱歉，我……”
“我双眼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作为医师。”她打断了他的话，顿了顿又笑着开玩笑道，“既然这样的话，以后麻烦你费心，看看我还有没有救。你可是犹门最厉害的医师啊~”
蕾西不想听到奥利弗的任何道歉或者致谢，屠龙必然是救人，却也在自救。
对于她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奥利弗幽幽地回答着，收起那份歉意，将它放在心底。
或许那个向自己施予援手的人，早就忘了此行对于自己来说的伟大之处。正如他一样……奥利弗看了一眼靠着墙的亚摩斯，正巧对上了视线。
亚摩斯勾着嘴角，自语道，“这样不是挺好的。”
那些拘于小节的人，永远无法成为他人心中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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