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外

“为什么非要自己去？”风雪凝突然问他。

        易仟均笑了一下，带着点不屑的意味，“怎么？不自己去还指望你？”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之前那是一个意外。”

        “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意外。”易仟均哼笑了一声，“你怎么回回都能碰到意外？”

        风雪凝又生气了，她觉得他是故意找她干架的，只要她不生气他就像浑身难受似的，总要找点话题成功惹怒她。

        风雪凝在天界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平时什么犀利的言词她没听过，易仟均的三言两语算个啥，当下双手抱臂，不去看那人，“遇到你，才是我最大的意外，不过么！本姑娘不跟你计较。”

        她转头向着离玄城走去，“这次不用识心之能，你就看着我怎么收拾这帮妖孽就是。”

        能令北域忌惮的东西，她天界可不会怕，她知道易仟均不想两个徒弟参与其中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但她又不是北域的人，即便因此得罪了谁也不怕。

        易仟均望着那道背影，突然觉得有点熟悉，似乎在无数个莫名的念头中，曾经遇到过那么一个人，毅然决然，从他身边离开过一样，他想抓住那抹身影，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风雪凝在此时突然回了头，“还不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跟自己说话，易仟均有点想笑，但身为她的师尊，他又不能笑的太明显，舒霁的脸上荡着一抹晴日的暖色，他忍着笑，低低的说道：“若再有意外，可别怪我不管你。”而后，跟着人进了城。

        城中怨气四散，团团黑雾飘摇乱窜，随着渐深的夜，街上的亡灵开始出现游荡，一个个浑浑噩噩，犹如行尸。

        易仟均设了层护盾，将自己与风雪凝罩入其间，风雪凝抬头望了望那盾，暗想着身边这个嘴硬心软的老妖怪，刚刚还说不管她，回过头自己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当真是无趣。

        黑雾在二人走进城门的那一刻便疯狂的向着两人窜了过来，横七竖八的黑息在空中乱窜，游荡在街上的亡灵虽然行动迟缓，虽然僵硬，可架不住数量庞大，简直成了无死角的进攻。

        风雪凝看着那帮东西，头皮一阵发麻，暗想还好地上没有东西，结果刚想完，一只手臂穿透了青石板路，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手臂只是普通的手臂，可手背处的皮肉上竟然长着一只圆溜溜的眼睛，那眼睛晃动着看向她。

        风雪凝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尽，那带着眼睛的怪手吓了她一跳，胸口一紧，一些不好的模糊记忆突然无预兆的出现在脑海中，惊得她慌不择路，只想离开，手腕被一个人握住，慌乱中，她抬头望向了身侧的人。

        易仟均抓着人，表情也很不好看，不明原因的有一丝烦躁，看到风雪凝的表情，隐隐竟觉得心里抽痛了一下，很奇怪。

        风雪凝发着抖，眼中弥漫着恐惧的光，在看到这人的同时，原本惊惧的内心像是被照亮了一样，也不管这人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仿佛离他越近，心里便越放松。

        她带着些放纵与不顾一切，竟然主动张手向着身边的人扑了过去，双手用力勾住了他的脖颈，闭上眼，不想回头，也不想说话，不管不顾把眼前的一切都留给他，而自己只要感受着他的呼吸与心跳就好。

        易仟均在姑娘主动投怀送抱的瞬间僵住了身，可还不等他细想，地面的怪手已经层出不穷，顷刻间，数不清的怪手开始破土而出，瞬间破了那层结界。

        易仟均微微皱了皱眉，已经顾不得其他，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绕过了姑娘的腰，接着将人带起，她揽着人离开那片土地，转身跃到城中一家酒楼的屋顶上。

        护盾再次落下，黑息被阻隔在外，破土而出的怪手与人群一同游荡在青石板路上面，他们越来越密集，俱都向着酒楼而来。

        易仟均与风雪凝没进来的时候，这些东西没有目的，如今有生人闯进，就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风雪凝起初是害怕的，但后来就不那么怕了，可她一时冲动做了这种令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收手，只能继续假装害怕。

        她闭着眼，心跳的异常快，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也不知怎么的，冷泉中一幕幕模糊的记忆突然出现，自己似乎早在之前就做过这件事，略略尴尬了一瞬，身子有些僵，又带着点抖。

        易仟均有些困惑的看着姑娘低垂的头，暗想她该是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妖魔鬼怪，那东西虽然不常见，但绝对不是最可怕的，“这是你的另一个意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点疑惑。

        风雪凝没敢说话，也没敢乱动，继续保持着那种令人羞愧的姿势，心想如何才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易仟均见姑娘没有反驳，身子还微微发着抖，想来是真的怕了，不由得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轻柔的一下下安抚着，很难得的说了句好听的话，“好了，没事了，别害怕。”

        轻柔的安抚，不一般的暖，叫风雪凝怔住，她从来没在这个人的面前体会到任何温暖，或者说，一直以来，从未有人给予她这种心安的感觉。

        一时间的不知所措，内心翻腾，在这一刻尤为明显，她缓缓地松开了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踌躇了好久，突然就想问他一句话。

        “你说过既然认了我，这辈子，我就只能是你的弟子。”风雪凝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

        易仟均愣住。

        风雪凝说完那句话就仰起了头，一张惊吓过后的小脸带着点惨白，眼眶有些红，眸中带着水波，“可是那个时候，你居然叫我走。”她带着一丝幽怨，再次开口：“你分明说过，不会放弃我。”

        易仟均看着人，心微微抽痛了一下，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结界外的黑息不断聚拢，贴撞着易仟均设下的界，发出刺耳的声音，风雪凝皱了皱眉，没来由的烦躁起来，她这是在干什么？像个幽怨的小怨妇一样，她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说的话了，不论是将她带到北域去还是赶她走，他从来没问过她的想法，那她又何必在乎这些？

        风雪凝咬了咬唇，气愤的甩袖回首，飘身而起，转身出了那层护盾结界。

        她飞身于空中，在黑息追来瞬间快速结下印法，顷刻间，一块半圆形类似一扇门的混沌空间在她掌中幻化而出，风雪凝催动意念，黑息聚散，在法力的指引下，那些黑息像是受了某种牵引，全部向着那幻化出的混沌空间而去。

        聚集的黑息见势头不妙，想要离开，却被易仟均设下的结界阻拦，它们不断地被混沌空间吸入，不消片刻，乱窜的黑息已经被尽数收服。

        风雪凝在此时收势，轻身落在酒楼房顶的另一端，与易仟均不过数步之距，她眼中放着别样的光，极力隐藏着刚刚的一丝幽怨，并得意的向着那人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我说过不会给你添麻烦。”

        易仟均淡然一笑，缓慢的向前走了几步，偏头看了下酒楼下的幽灵与怪手，“为什么害怕那东西？”而且不是一般的怕。

        他观察过她，自从那些怪手出现之后，她竟是一次都没有往那边看，即便是收服了那些黑息，也不曾想着去地面上解决剩下的脏东西，所以刚刚她是真的很害怕。

        “不过是突然出现所以才惊着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风雪凝不承认自己是真的害怕那些东西。

        易仟均却不打算放过她，“那些东西在人间并不常见，该是冥界十八层地狱之下的幽冥所养出的东西，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是幽冥中唯一惩罚人的一种工具，叫做‘醉生忘死’，传说，去到幽冥的人都是在数载轮回中罪孽缠身才进入的地方，你小小年纪，竟是去过那里吗？”

        风雪凝没回答，隐隐却产生了一点迷茫，她自持天赋异禀，拥有幻化之能，又懂识心之术，记忆力异于常人，不过八百岁的年纪修为已达无上之境，父君长长说她聪明。

        可偏偏，在有很多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一些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似乎很重要，所以，在易仟均说起数载轮回之时，才会生出那么一点茫然来，可她身为神，这个位置，当真是轮回得来的吗？

        看着闷声不语的姑娘，易仟均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毕竟那些东西，她看着不舒服，他其实也不是特别顺眼，望着密密麻麻的一群东西，只想快点出手解决了这些麻烦，好找出幕后的操控者。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他们进了离玄城这么久，那人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真是有点意思。

        酒楼下的邪祟密集，他们爬不上房顶，开始用双手去抓酒楼的一层，木柱子与露在外面的门窗层层脱落，越抓越破烂。

        那些指甲刮着木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很快，酒楼就在那些东西的不断努力下摇摇晃晃，接着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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