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偏爱

于关看了看天色，“亥时就快过了，你看这结界，没有一丁点复原的样子，这说明北澜尊还没出来，因为，老爷子已经下了令，叫他在那思己之过。”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老爷子既然对你有恩，你说这些给我听做什么？”风雪凝强迫自己冷静。

        于关眼中闪着精明的光，“你不如用识心之能试试，探探我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不过……”他笑了笑，“不知道北澜尊还能不能有力气等着你探出真相再去救他。”

        风雪凝知道易仟均的本事，也知道他不会轻易叫自己陷入危险，可于关的话她又不能不多想，而且，识心之能耗费意念和修为，若于关说的是真的，她多此一举不但延误了去见易仟均的机会，还有可能成为累赘，毕竟想要知道此事真伪，她还需要去见一见这个老爷子。

        用法术一探，结界果然薄弱，并没有转好的迹象，风雪凝不再辨别于关话语的真假，已经匆匆向着北域的禁地而去。

        她风一般的到了冷泉，一颗心全部都在易仟均的身上，对她来说，禁地算什么，左不过已经来了不止一次了，她想，若易仟均在，还是先将他带出来的好。

        垂帘后，于关贴在无天神者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掀帘走了出来，路过易仟均的面前时，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意，颇为无礼的道了句，“拜见北澜尊。”

        易仟均没理人，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于关哼声，迈步离开。

        这时，无天神者说了句，“好了，你也下去吧！”

        “神者还没有告诉我。”告诉我，我是不是丢失过记忆。

        “可你也没有告诉我，你毁了幽冥结界是为了什么。”无天神者的声音变冷。

        “救人。”

        无天神者见他说的淡然，心头怒火汹涌而起，“救人？风雪凝是吧！那个臭丫头值得你大闹幽冥结界？你不是说过，对她没有任何偏爱。”他眯了眯眼，冷声道：“这不算偏爱算什么？”

        偏爱吗？易仟均陷入一种深深的茫然中，他想，他对她的种种形容，已经算的上偏爱了吗？不，若是换了风清轩，换了石心彦，换成他任何一个徒弟，他都会这么做，这绝对不是对她独有的偏爱。

        可一想到那个小丫头，心头总会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情意，他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自己的情绪波澜，自己都觉得奇怪，怔然间，他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想回去了。

        想到风雪凝一定还在等着自己，他就想赶快回到向阳殿，他对着垂帘后方的人微微颔首，“并非是偏爱，神者多虑了。”他顿了顿，“我先走了。”

        “等等。”无天神者突然冷声喊停，然后说道：“既然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好了！”顿了须臾，他又开了口，“不过，我希望你能记得自己承诺过的事情，虽然她是苍翼塞给你的，但我们需物尽其用，你不是也说过，她不过是我们接近玄极的一颗棋子，对一颗棋子，你不要太上心了，当真以为平静的相处了几日，就真的可以做一对互敬互爱的师徒了？别忘了，她是天界的人，别忘了，我们有我们的目地。”

        无天神者的话叫易仟均心底生出一丝烦躁来，他没有忘记她是天界的人，可即便是天界的人又如何，不是天界所有的人都该死，而且，当初他之所以说出那种话，无非是不想无天神者针对她。

        在易仟均的眼中，风雪凝虽然霸道强硬，却始终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看似什么都懂，其实懂得根本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多，关于天界的事情，苍翼的事情，她多半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不会什么表现都没有。

        天界与北域的恩怨，也跟风雪凝无关，所以他虽然带回了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利用她做些什么，无天神者的一席话，他听出那种隐藏不住的不满，其实易仟均知道，从无天神者利用外室弟子戏弄风雪凝，将普通的火龙变成不死烛龙时，他就已经清楚的知道，无天神者对天界的恨不会消失，怨也不会消失。

        虽然他极力想要维持某种平衡，努力装作不在意，并狠心给了她一顿戒鞭也依然没能叫无天神者打消对付她的念头，从今日这翻话来看，他就已经明白，无天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他若是想要保护她，势必要做一些什么才行。

        “我们的目地是玄极，我没忘。”易仟均抬步要走，琼画在这时端着茶壶走进了殿堂，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可自嘴角到右耳却落下了一道细长的疤，估计再也好不了了。

        易仟均微微侧礼，琼画也朝他点了点头，眼角下移，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他腰间的那枚红玉坠，琼画微微顿足，瞬间楞然，她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下垂帘后的人影，惊慌的眼神险些掩盖不住。

        似乎是想暗示些什么，可她没有舌头，说不出话，即便能说出来，当着无天神者的面，也无法说什么，眼中闪过焦急，她顿了一会儿，眼神飘向殿外，又再次移到了他腰间的红玉坠上面，目中带着点祈求。

        易仟均隐隐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结合于关的不明笑意，琼画的暗示，腰间的红玉坠，琼画是天界的人，所以，风雪凝的这件东西，琼画认得，她刚刚的暗示代表什么？

        难道风雪凝有危险？

        易仟均没来由的慌了，他不再迟疑，抬步就走，却再次被无天神者叫住，易仟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奈，“什么事？”

        “你别忘了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对于他的无礼，无天神者动了大怒。

        易仟均缄默不语。

        “今日你就留在纯安殿，不用离开了。”

        易仟均回首，想要透过垂帘看清里面的人，无奈却是一片模糊，易仟均不再维持现状，也不想再如此缄默，他突然说道：“当日将她移到冷泉的不是沈青裴，是您，对吗？”

        无天神者没有说话。

        易仟均接着开口，“我答应神者的事情，我会做到，前提是，不准再动她。”他冷下脸，突然回答了他之前的问话，他说：“就算是偏爱吧！若想动她，先来动我。”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无天神者气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身体险些栽倒，他勉强抚着扶手，剧烈的咳了好久，才渐渐平复了情绪。

        最后竟能从容的笑了出来，无天神者说道：“偏爱又如何，你再也见不到她了。”他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根本没打算用她当棋子，你啊你，这么多年了，即便丢了记忆，也阻挡不住你去见她，一个天界，一个北域，还是不能阻拦的了吗？”

        无天神者一下子给了他太多信息，他一时间没法理解，也没时间理解，一颗心全在风雪凝的安危上，他握紧了袖袍的拳，“你又做了什么？”

        “不过是将她投入冷泉，由她自生自灭罢了！我想了一下，与天界撕破脸是早晚的事，如今离玄城动乱，淮南已经动手，那就由她的死来挑起这场战争，用她当做天界与北域挑起战争的导火索吧！”

        易仟均已经向外而去，眨眼之间已入冷泉，耳边无天神者的话还尚有余温，他说：“来不及了！”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那个丫头，怎么会轻易妥协，那个丫头，怎么会轻易离开？一想到风雪凝有可能回不来，他心里就痛的揪成了一团。

        那个姑娘，易仟均在心中发出一声低低的苦笑，怎么就会入了他的眼呢！究竟是什么时候入了他的眼的！

        风雪凝进入冷泉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并跌入一个未知的结界里，这是一个界中界，冷泉四处本身就是高人所留下的结界，如今结界中造就新的结界，便是界中界。

        风雪凝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上当了，于关骗了她。

        然后她突然放了心，因为于关虽然骗了她，可同样也证明易仟均没有受到无天神者的处罚，反言之，她虽然陷入了危险，可易仟均完好无损，想到这里，她微微松了口气。

        但既然是界中界，哪里会让她有松气的机会，所以在胡乱想了一些事情之后，还没等想好自己的处境，阵法已经启动。

        界中界，也成为了炼狱，屠炼她的炼狱。

        风雪凝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此刻身在，她若没有之前的记忆，也许还会觉得恐惧，可拥有了一部分之前记忆的她，对于破解界中界的印记简直是手到擒来。

        但预料的端点并没有出现，风雪凝眼前却出现了另外一片景色，纯白色的天空，漂浮的云，以及身着白衣的人！

        那是她的记忆，她的无奈，她的过往。

        那是修罗场，是无间地狱，是万丈深渊，是一脚踏不破的红尘，也是她与他最绝望的离别。

        她看到子民的憎恶、将士的失望，国主的冷漠，仇人的鄙夷，她看到醉生忘死缠上她的身，看到鲜红的血液从挚爱的人身上流淌出来。

        她不断地摇头，片刻泪如雨下，那是她的伤、她的痛，她所有的不甘与自责，是她的过往，她的遗憾。

        是谁？到底是谁要这么对她？拿她最不忍的回忆，最伤痛的印记来剜她的心，是沈青裴？是淮南？还是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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