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顾宅，黄昏未眠。

        李昀瞥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脑袋昏沉沉的，她不禁揉了许久。

        “你们是何人？”她怔怔地望着自己身旁的丫鬟内侍们，唇角间抿着得体的笑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公主的模样。

        坠儿眼神慌乱极了，她恨不得攥紧她的衣袖，使劲将她摇醒，呜咽着抬头道：“小姐……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坠儿。”

        李昀瞥着眼前的人既陌生又熟悉，她努力捶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坠儿是谁，只是阖着唇问道：“我不记得了，连我自己也不记得，你认识我是吗？”她站起身搀扶过坠儿的手，脸上露出仓惶之色。

        “小姐……我自然认得您。”坠儿对眼前的一切有些不敢置信，她耷拉了个脑袋，眼眶倏然间又红了，泪珠顺着面颊簌簌滑落。

        不知为何，她瞥到坠儿如此伤心的模样，心也不自觉痛了几分，忍不住上前安慰道：“不必难过了，总会记起来的。不过我到底是谁，我实在想不起来，坠儿你知道吗？”

        坠儿抬起眼眸，胡乱揩试着眼泪，唱着声音回答道：“小姐，你是……”

        话还未毕，她就听到室外阴沉的声音响起，她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因为那人矫健的步伐，说话的腔调都极为熟悉。

        “你是李昀，我顾衡的女人。”顾衡方才跨入门槛旁，他幽黑的眼眸泛着煞气，让人不敢直视，可她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就是相信眼前的人不会伤害她。

        只是瞥到眼前人的太监服，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紧紧咬唇说道：“我是李昀……”

        她嘴里嘟嘟囔囔，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忍不住瑟缩了下，启唇问道：“你也认识我吗？”

        顾衡神色一凛，他的目光森然。眼里的笑容也只是一瞬，且看起来毫无暖意，很快便敛了下去。他冷冷地瞥着她，吩咐丫鬟内侍道：“你们先离开。”

        他的话语不多，语调清冷。可她分明听出了不宜察觉的威严之气，不知为何她此刻有些退缩，觉着与眼前的人单独相处有些不妥。

        坠儿的目光四处巡梭着，很快便懂了她的意思，抬眸说道：“顾大人，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小姐吧，她如今已然失忆了，需要旁人的妥善照料。”言外之意是顾衡照顾不好她。

        她贝齿咬唇，睁大了双眼看着顾衡，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眼神似乎在说：不如就听坠儿的话吧，她不想与他待在同一间屋子里。

        可顾衡神色冰冷，脸上的冷漠清晰可见，他唇角泛白，垂眸冷眼扫过，语气森然道：“你先出去，我与你家小姐有要事相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

        坠儿轻启朱唇，还欲说些什么。

        她知道坠儿眼神中的关切，也看出顾衡的眼神虽然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她不愿他们因此争执，出言相劝道：“罢了，坠儿你先离开，顾大人不会伤害我的。”

        等到众人退去，坠儿也恋恋不舍的离开，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与顾衡，李昀有些许紧张，她浑身汗毛直竖，极力扯出个笑容。

        主动打破尴尬问道：“顾大人是……”

        顾衡瞥着她，卸下了所有防备，他垂着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满带薄茧的手抚上她的玉脸，声音略微嘶哑道：“你总算是醒过来了，昀儿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她瞥到这眼神只想闪躲，可她的手腕又被攥住，整个人顺势摔到了顾衡怀间。听到他俯身垂耳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说：“若是你死了，我也会让你的尸首陪着我。”

        她浑身毛骨悚然，身子陡然一惊，只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顾衡按在墙上，整个人被禁锢住，逃脱不得。

        “疯子。”她轻声斥责了句。

        只见顾衡闷哼一声，抚上她的唇珠，轻轻摩挲着，用尽了所有的温柔。

        他清冷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疯子又如何，今后不必再问自己是谁，你就是我顾衡的女人。”接着又将她打横抱起，按倒在床榻上，不知从哪里取出黑带覆上她的眼。

        她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掉，原本想拒绝的话语却被他的唇堵住，最后只化作软软的呜咽声，想起他今日的太监袍，李昀侧脸躲过，喘息着说道：“不……你是太监……”

        顾衡的脸上带着几分阴郁，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嗓音低哑说道：“也是你的男人。”

        说着便扯下她身上最后的禁锢，俯身含住那甜，他的动作温柔轻缓，仍惦记着她的病，感受到她沉重的呼吸，唇角抿起了笑容。

        “看来昀儿已然好的差不多了，还是早些歇息，翌日我再来看你。”顾衡抓住她蠢蠢欲动的小手，最后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边。

        顾衡从内室里出来，脸色又沉了几分，他目光森然，冷冷地吩咐道：“昀儿的病情，大夫怎么说？”

        旁边的内侍揩试了把冷汗，他垂眸道：“大夫说姑娘脑中的淤血堵住了，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记忆全失，以往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顾衡信手捏过还未盛开的花苞，眼眸漆黑一片，他皱了皱眉瞥向远处，随即抿起一丝浅笑道：“身子无碍便好，失忆。”他的眼眸又冷又沉，神色不明的说道，“或许是件好事。”

        说着便吩咐内侍道：“记得叮嘱府里的下人，不要在昀儿面前乱说话，要是让我得知，犹如此花。”说着他捏碎了那花苞。

        浅白色的花苞溅在泥泞里，显得楚楚可怜，被泥土混住，最终陷入无边的深渊里。

        “咱们的人安插进去了没有？”顾衡的神情淡然，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

        只见内侍垂眸道：“听您的吩咐，都已经安排好了，请大人您放心。”

        顾衡眼神幽冷，睫毛盖住眼眸，垂下一片深思，他撩起衣袍往皇宫走去。

        李昀在内室里辗转反侧，整宿睡不着觉，她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紧紧咬着唇，眸里泛着水光，她自言自语道：“我究竟是谁？”

        今日那人必定是识得她的，坠儿也是知情的，她的爹娘又是何人，她攥起拳头往自己脑袋上敲着，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她从八宝箱里翻出一件常服，黑青色长袍掩盖住了她曼妙的身姿，她小心翼翼地从窗棂外翻出去。

        不敢走正门，只因朱漆门外守着许多人。

        她方翻身出窗棂，就听到有内侍的声音，她循着痕迹，瞥到后花园内侍们的身影，还有众多丫鬟们也围着。

        “大人有令，姑娘的事情必须守口如瓶，若是有人敢在姑娘面前嚼舌根，你们也知道这下场，不要妄想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内侍声音尖尖的，他扯着嗓子吩咐，脸上神情有些阴沉，也有着些许疲惫。

        李昀神情也有些恍惚，心里陡然一惊，难道她的身世另有隐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她如今绝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否则只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为今之计还是找到坠儿，才能知道她到底是谁，家在何处。

        顾宅内突然来了不速之客，那人声音嘹亮阔远，气势有些跋扈，周围的人见了急忙行礼，紧接着便是软刀子割肉般的阻拦。

        她有些诧异，来人究竟是谁，在顾宅也有这么大的排场。

        “你们家大人呢？”李遇脸上露出仓皇之色，攥紧了衣衫，目光四处巡梭着。

        李昀听到那人的声音已经有些熟悉，再瞥过那人的身影，一种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压抑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人必定识得她。

        李昀身旁的内侍手心里也捏了把冷汗，他双眼笑成月牙，礼仪周到的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我们家大人受皇上的旨意已经进宫去了，不知您有何事，小的好为您通传。”

        原来她是公主，难怪她敢如此跋扈。

        她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乍起，还夹杂着些许不安：“兰棹不见了，他没来过你们顾府吗？”

        李昀心里疑惑极了，兰棹又是谁。来顾府，完不成她从前也识得，只是现在忘了。

        只见内侍也晃了晃神，回过神来拱手回道：“回公主殿下，顾府上下实在没有见过他，或许是回了天香楼？”

        李遇甩了袖子，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他怎敢还回那种地方，是本宫的公主府还不够他呆吗？”

        说着也不顾内侍的阻拦，开始在顾宅大肆搜寻了起来，也是趁着顾衡不在府上，李遇的行为大胆了起来。

        见公主来的方向是自己这边，她本能的有些慌乱，急忙想寻个地方藏起来，可越是着急，动静却越发明显。

        她不小心磕到了甬道上的石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接着又是阴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兰棹站住，我知道是你！”

        她听了这话，更是撒腿就跑，提着裙裾在顾宅里的抄手游廊上跑了起来。

        或许是太过慌乱，不小心踩到了裙裾，摔到了地上。

        李遇很快便追上了她，可看到她脸的一瞬，她瞥见这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就像撞见了鬼一般。

        她退后几步，不敢置信的说：“是你……你竟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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