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氏心惊

碧水院。
徐氏依在大引枕上，由着丫鬟拿着美人锤给她捶着腿肚，只是随着何妈妈添油加醋的讲述，捉着茶杯的手指慢慢收紧，保养得宜的娇美面容上，怒意愈发积盛。
“砰”的一声，徐氏气的砸了茶杯，一脚蹬开脚边的丫鬟，目光狠厉连闪数下，“可恶的小蹄子，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孔府的正经主子了？”
何妈妈火上浇油道，“可不是，您没听见她那话，一口一个妹妹，可不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府里大姑娘么。”
“大姑娘？她也配！”徐氏一字一字地说着，面色愈发阴沉叵测，给人一股寒意森森之感。
“夫人，喝杯茶消消气，不值得为这么个乡下野丫头动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可划不来的。”杨嬷嬷重新倒了茶，又让何妈妈和刚才被徐氏踹翻跪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的丫鬟退出去后，才劝解道。
“嬷嬷，我们都低估了那小蹄子。”徐氏恨的咬牙切齿。
杨嬷嬷是徐氏的乳母，又陪嫁到这侍郎府里来，徐氏对她十分倚重，接知微回府便是交给她去办的。
“这一路老奴都被她骗了，还以为她是个听话胆小好拿捏的，没想到头一天就闹出这么多事来。不过，夫人也不要着急，来日方长，还怕没时间收拾她么。”杨嬷嬷很是心疼的开解道。
杨嬷嬷没有女儿，早年进了大学士府做了徐氏的乳娘，便一直将她当成自己闺女一般呵疼，对于徐氏的事情，比对自个儿儿子还上心。这回徐氏如此生气，杨嬷嬷也是十分愧疚，若她多注意一些，今儿这些事至少也是可以规避的。
谁知道那丫头居然那么厉害，她不过一会子没看住她，她就攀上了秦夫人！
“嬷嬷，我怎么能不着急，今儿老太太的态度你瞧见了吧，心肝儿宝贝儿的，她什么时候这么疼过我们乔儿了？还把那镯子给了她，简直没把我们娘儿俩放在眼里！”徐氏气道，一气儿喝完了茶杯里的茶水，半侧身坐在软榻上，愤愤的扯着帕子。
杨嬷嬷道：“夫人，这事儿老太太处的太好也没有了。”
“嬷嬷你……”徐氏大为惊诧。
“夫人听老奴说。”杨嬷嬷重新置放好大引枕，又扶着徐氏躺下，捡起丫鬟落在地上的美人锤继续为她捶着双腿，一面说道，“今儿老太太若推脱不认那丫头，那秦夫人能那么好说话就回去了？眼看三年一察的考核就要到了，这当头咱们侍郎府若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论，对老爷而言是极不好的。”
“有什么好怕的？负责考核的窦尚书是父亲门生，父亲找他说说便也是了。”徐氏气怒难消，靠着大引枕，慢慢闭上眼睛，语气却是缓和了不少。
杨嬷嬷瞧她神色，便知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继续道，“今儿若是换了别的什么人，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可那秦夫人，是太后养在身边的，沁馨殿现在都还为她留着呢。她是将门之女，虽然当年因为冤案秦府落败了下来，可后来翻了案后，又得了太后的疼爱，与太后情同母女。更别提后来，一成亲便封了诰命夫人，用的可是秦姓——谁见了都叫一声秦夫人，便可见太后对她的偏爱。”
“你再想那柳氏，当日可也是跟秦夫人出入皇宫，也是得了太后青眼的，又是远嫁北定国的喜乐公主的伴读，听闻那喜乐公主顽劣成性，却是最听她的话。当初……那喜乐公主还逃婚跑了回来，在那衣冠冢前哭的都要昏死过去。你说若那秦夫人把今儿这事儿往太后跟前一说，当年老爷与你……的事能瞒住吗？”
徐氏越往下听脸色越是难看，到最后竟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霍的坐起身来，心思急速的转动起来，到最后竟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嬷嬷，这……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当年的事情被太后知道……不能被太后知道，她最厌恶未婚女子于人做出私相授受之事，若是事发，少不得要连累老爷，说不准连父亲也会被连累了去。皇上可是最不喜德行有亏的臣子，这事儿已经被那秦夫人知道了，万一她说了出去……”
“夫人千万要冷静，不能自乱了阵脚。”杨嬷嬷连忙安抚道，“老太太已经认下那丫头，秦夫人今儿没有追究到底，就说明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你想啊，便是为了自己，秦夫人也不会往外说的。”
“为了她自己？这话怎么说？你方才不是才说了，她会告诉太后么。”
杨嬷嬷神秘的笑了笑，附在那徐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徐氏的神色果然便缓和的下来。
杨嬷嬷离开她耳旁，取了帕子给徐氏擦了额上的冷汗，道：“秦夫人虽与那柳氏情同姐妹，可到底在她心里，那柳氏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她在宫里长大，又是太后亲自调教的，如何不懂权衡利弊？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便是为了那丫头，她也会顾忌几分的。”
徐氏蹙眉，恨声道：“如此说来，那丫头我们不但动不得，还得好生供起来了？”
杨嬷嬷笑道：“所以老奴才说，来日方长么，老奴可是听说，原本老太太接那丫头回府的用意，是为了老爷的仕途。那窦尚书府里的小公子，是个痴儿，老太太原是打着这主意呢。所以你大可放心，老太太又真的能疼她几分，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徐氏一愣，“嬷嬷，这可是真的？”
“从老太太院子里传出来的，自然错不了。”
徐氏回味过来，轻笑出声，放松身体重又靠在大引枕上，“我说呢，还真当老太太要给她撑腰呢。痴儿……拿她去配也是委屈了窦尚书家，不知所谓的野丫头。”
她兀自开心了一会子，又皱起眉来，“何妈妈说她带着柳氏的牌位进府，莫不是还想大张旗鼓的认祖归宗不成？”
杨嬷嬷也皱了眉，“恐怕她正是这样打算，否则如何敢喊我们姑娘妹妹。”
“这怎么行？我决不答应。嬷嬷，老太太跟老爷他们不会……”若是祠堂里供了柳氏的牌位，家谱上添了那丫头的名字，她可就真成了这侍郎府的大姑娘了。
杨嬷嬷敛了笑，叹道：“恐怕老太太已经说服了老爷。”
徐氏咬牙道：“绝对不行！这么晚了老爷怎么还没回来，你快差人去门房瞧瞧。老爷回府便告诉他，我有要事与他商量。”
嬷嬷神色变了变，压低声音道：“夫人，老爷早回来了，陪老太太用了晚膳便直接去了滟姨娘处。”
徐氏瞳孔骤然一缩，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强自忍着不说话。
“夫人，老爷就算宿在滟姨娘处，她也是生不出儿子来。况且，泰半日子老爷都是在咱们院子里的，你跟那起子人计较，气坏了自个儿岂不更是称了她们的心意？”杨嬷嬷连忙又是劝慰道，“依老奴看，老爷不回来，也是担心夫人因为那丫头的事情跟他闹，所以那丫头认祖归宗的事，怕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徐氏颓然坐下来，“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秦夫人今儿走的时候，说过几天会下帖子请夫人跟那丫头过府聚会。便是给老爷时间的意思呢，老爷无论如何要给她一个交代。还有那柳大人，虽说老爷如今与他是同级，但那柳大人也算是皇上的启蒙老师，皇上对他向来尊重有加。那丫头回来，如何能不惊动柳府，那头也是要交代的。”杨嬷嬷头头是道的分析着。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接她回府。”也省去了如此多的麻烦。
“谁也料不到那丫头竟如此难缠，夫人，听老奴一句劝，如今这事儿，只好先忍了。不但要忍了，明面上你还得对那丫头好，让人挑不出你的错来。至于日后，咱们再慢慢谋划，总不会叫她得意了去。”烛花摇曳下，杨嬷嬷阴测测的说道。
徐氏也知如今大势所逼，她就算不同意，只怕也是由不得她。父亲虽是朝中一品大臣，朝中大多官员都是他的门生，可那丫头身后却也牵扯着诸多的势力，让人无法小觑。
“为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徐氏一顿，阴沉道：“这口气，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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