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碧水院。
“你祖母当真什么都没问?”徐氏一边不停的给孔诗乔布菜舀汤,一边打听佛堂里发生的事情。
孔诗乔一下学被叫去佛堂便一直没出来,后来那贱丫头也被关进了佛堂里,佛堂门窗全都封闭着,她纵然心急,也不敢罔顾老太太的吩咐而前去打扰。因而对于佛堂里的情形,她又是担忧又是着急,就怕孔诗乔在里边吃了亏。
“娘你放心,祖母并未生我的气,那小贱人认错倒是认得快,我走的时候,她还在里头跪着呢,祖母便是要气也是气她。”孔诗乔饿得不行,在母亲院子里,也就不再假装矜持高贵,更何况丫鬟婆子们都遣了下去,谁也瞧不见她现在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徐氏却仍是蹙着眉,不太放心,“你说那贱丫头主动认了错?”
“对啊,我还唬了一跳呢,想来她跪了太久受不了吧。反正我是不知道那贱人打的是何主意,娘你是不知道,那贱人今儿让我丢人丢大了,连安佳怡都不理我了。”孔诗乔咬着银筷,恨恨的说道:“更可恶的是,十一殿下竟然帮她拿着书本!”
徐氏的心思还在老太太的态度上,便随口道:“那贱丫头长的像她娘,也颇有几分姿色,那殿下莫非是看上她了。”
“才不会!”孔诗乔一震,骤然大叫出声,啪的一下扔了筷子,皱眉瞪着徐氏,脸色憋得紫红难看:“殿下才不会看上她!娘你不准胡说!”
“好好好,娘是胡说的。”徐氏摸摸她的头,吩咐杨嬷嬷重新取了筷子来,心疼道:“别闹脾气,赶紧先填饱肚子。”
孔诗乔却还是不依不饶,嘟嚷道:“殿下那般高贵的人,怎么可能看上那个小贱人,她便是做梦也别想!”
徐氏狐疑的瞧了孔诗乔一眼,随即一凛,“你方才说的是十一皇子?”
“恩。”孔诗乔气鼓鼓的应了一声。
徐氏眉头缓缓皱起,“她怎么会结识十一皇子这样的人物?”
“不止十一皇子,还有公主呢!”孔诗乔嫉恨的说道,手里的筷子狠狠戳着碗里美味的菜肴。“真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竟能哄得公主与殿下都对她和颜悦色,气死人了!”
徐氏面色凝重,“听你外祖父说,十一殿下是当今皇上最看重的皇子。若非他自小身体不好,皇上早就立他为太子了。本朝皇上共有十二名皇子,大皇子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可皇上却还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很多人都道皇上是在等十一皇子身体大好便要下旨册封他为太子,如果他当真看上了那贱丫头,即便只是娶了做侧妃,咱们娘儿俩的下场只怕都要……”
孔诗乔怔愣的瞧着徐氏,忽而急急问道:“你是说十一殿下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
“十一皇子怀瑾握瑜,宽以待人,知情达理,才学在众皇子中更是出类拔萃,据闻又是皇上当年最宠爱的妃子所出,自小养在皇后宫里,可谓尊贵无匹。有传闻称皇上在他刚出生之时便要立他为太子,只因太医宣称他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医药调理。若是立了太子,便要自小学习治国之道、为君之道,皇后亦是心疼,便与皇上商议,暂时不立太子,待得十一皇子大些身体好些了再说。”徐氏见孔诗乔听得认真,便详细道,“本来宫里的皇子都在上书房读书,可皇上皇后怕将十一皇子拘在宫里不利于他的健康,便独独允了他在太学院上学。仅这独一无二的殊荣,便不是别的皇子能得到的。”
“怪不得殿下能在太学院上学,原来是这样。”孔诗乔下意识道,小巧的脸慢慢的红了,“我原还以为,殿下是因为不被皇上重视才会到太学院上学的,却不想是……”
“哪里会是这个原因,皇后没有生下皇子,亲自抚养十一皇子长大,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十一殿下又是孝顺的出了名的。若皇上不是因为重视而允准他在太学院就学,皇后娘娘又岂能同意十一皇子吃苦?”徐氏叹口气:“只不料十一皇子竟对那贱丫头另眼相看么?”
“什么另眼相看!指不定是那小贱人使了什么龌龊的手段,殿下才不会喜欢她呢!”孔诗乔暴怒道。
“乔儿,怎么你对十一皇子……”徐氏盯着大发脾气的孔诗乔,缓缓说道。
孔诗乔脸庞愈发的红了,紧紧咬着牙,半晌鼓起勇气道:“没错,娘,我就是喜欢殿下!你去跟外祖父说,让他帮我,我……殿下日后若做了太子,我便是太子妃。娘,你一定要帮我!”
“乔儿,你小声一点。”徐氏瞪了她一眼,道:“皇子是什么身份,怎是你喜欢就可以的。”
“怎么不可以?外祖父权倾朝野,若他对皇上进言,皇上定然不会反对的!”孔诗乔不服气的说道,“何况,我若成了太子妃,娘,咱们还用忌惮那个小贱人吗?她这样对我们,还抹黑娘的名声,娘你就这样放过她吗?娘,待我成了太子妃,还不是想把她怎样便能怎样了,到时只怕祖母也不敢再护着她。孔府上下都要仰仗我们娘俩,谁还敢向着那个贱人!”
徐氏显然也动了心,想着自那丫头进府,不管府里事务的老太太已是多番对她发作便一阵阵不忿,沉吟了一阵才道:“这事我会对你外祖父提一提,不过今儿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起。否则仅那权倾朝野四个字就能给你外祖父带来大祸,明白吗?”
孔诗乔见徐氏答应了,眼睛一亮,开心的扑进徐氏怀里,撒娇道:“娘,我又不是傻瓜,我不会在外头胡说的。娘,你一定要说服外祖父帮我啊!”
……
翌日一早,文杏备好了马车,便与画蔷二人陪着准备好的知微朝府外走去。到了门口,竟见徐氏陪同孔诗乔站在府门口,像是特地等着她似的。
知微愣了下,旋即笑容满面的上前,恭敬的福了一礼,甜甜笑道:“知微给母亲请安。”仿佛昨日之事并未发生一般毫无芥蒂。
徐氏心里暗恨,面上却是笑的如沐春风,上前握了知微的手,一番嘘寒问暖后,瞥了眼站在知微身后的文杏,似漫不经心的道,“最近府里头事多,我都差点忘了,自何妈妈被赶出府后,你那院子里没有个管事的怕也不方便,我又挑了个,等你下学回来便让她到你院里去伺候。”
文杏闻言身子一僵,飞快抬头瞧了眼知微,脸色黯了一黯,很快又垂下头去。
“母亲,不必为了知微这般费心。你之前指派给我的人都是很好的。只除了那竟敢忘恩害主的何妈妈,我自认对何妈妈并不苛刻,却不料她竟会背着母亲对我做出这等事来。可知我若真有个好歹,母亲定要遭人非议的,可恨那何妈妈竟是半点也不顾念母亲的声名呢。”知微微笑着说道,微一抿唇,那痛快的笑意便被抿进了双唇里。
徐氏原还是笑着,听闻知微这一番话,尤其是那非议二字,脸色几番变化,却还是只得生生的忍了,僵硬笑道:“是啊,母亲也料不到她竟会对主子做出这等恶毒之事。其实那日,依你父亲所言将她打死也就算了,偏你心软,只是赶了他们一家三口出府。不过如此倒也是好的,犯了错的奴才被赶出府,这京城里怕是再也没有高门大户会用他们,这可比直接打死了强多了。”
徐氏这是在暗讽知微心肠狠毒,平常人打死就算了,她却是要他们生不如死。
知微大方的笑道,“人总要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谁也避免不了,母亲觉得知微说的对吗?”
她的老公是抢来的,她孔府的当家主母是抢来的,她除了徐大学士嫡女的身份,这孔府里的一切都是抢来的。既然打了知微的都要打回来,那么抢了娘亲所有的徐氏,当然也要给她全部还回来!
“你说的很对。”徐氏压抑着满腔怒火,温声道:“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知微装作听不出徐氏的咬牙切齿,笑容更是明亮,“真高兴与母亲达成共识呢,母亲,何妈妈走了后,我便提了文杏上来做我院子里的管事,母亲不会责怪我自作主张吧?”
“瞧你这孩子说的,你也是这府里的主子,提拔个丫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文杏到底还小,我怕你用来不顺手便不好了。”
“不会。”知微笑眯眯的道,“母亲拨给我的人都很能干,文杏我也很满意,她将我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比何妈妈在时还让我满意呢。”
“是吗?我竟想不到,文杏竟然这么能干啊!”徐氏轻声说道,目光如蛇般滑到文杏身上,轻轻一笑,“文杏,既然大姑娘这般抬举你,日后你可得更用心才是。”
文杏忙上前,惨白着脸垂下头,应了一声,低低道:“奴婢多谢夫人和大姑娘的抬举。”
知微漫不经心的拍一拍她的肩头:“不必紧张,我这人不难相处,只要不是什么大的错处,我都不会责罚你们。不过,既然母亲已经将你们给了我,从此后便是我的人,若让我发现我院子里谁有异心,何妈妈一家三口就是前车之鉴。”
文杏轻颤了下,下意识拿眼去瞧徐氏。
她知道知微这是要逼她表态,可是当着夫人的面……
“文杏这丫头自小在府里长大,对主子向来尽心尽责,想来是不会有异心的,对吧文杏?”徐氏紧盯着文杏惨白的小脸,微笑着问道。
文杏觉得苦不堪言,双腿都要软了。这两位斗法,却将她夹在中间,大姑娘逼她表态从今后只对她忠心,夫人也暗道要她认清楚这府里到底谁才是主子,到底谁才是她该尽忠的主子。
文杏左右为难之时,却也知道,今日她必须舍一个。夫人派她到大姑娘身边,是要她监视大姑娘的一举一动。而大姑娘却忽然提了她做春熙院的管事丫鬟,这也相当于是府里的大丫鬟了,是主子身边最得脸的奴才,她惊诧之余也有感激。她性子不活跃,不是最机灵的,也只有稳重可取,在夫人身边,即便混到老了,也做不到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去。因而知微抬举她之时,她只顾着开心,待过了之后,才惊觉不妥。
眼下这种情形,文杏不是没有想过,然而真实感受却比想象中的更难更令人不安!
“文杏,还不多谢夫人的提点!”知微又拍了拍她,才发觉她的僵硬,知她心里此刻定是天人交战,于是又添了一把火,玩味的笑道:“怎地?莫非你是不愿意侍候我这个主子,还是舍不得母亲那个院子?若是这样,你只管跟我说,我可不是不讲理的主子,你要是想回去,我也会成全于你!”
文杏一个激灵,呼吸一窒,还未开口又听得知微说,“文杏这般能干,想来母亲也是极为看重的。既如此,我也不好夺母亲所好……”
“夫人,大姑娘,奴婢日后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大姑娘!”文杏被逼的额上冷汗不断,终是一咬牙做出了选择。
即便今日她选择了夫人,大姑娘处便再也容不下她,而她方才的犹豫,也会让夫人吃心,即便回到碧水院,也再也不会有近身伺候的机会,能让她做个扫洒丫鬟便是天大的仁慈了!
徐氏额上青筋一跳,孔诗乔则是当即变了脸色,狠狠地盯着几乎要将头埋在胸口的文杏。
知微依然噙着微笑,满意道:“文杏,我相信母亲必不会看错人,她那般看重你,日后我定也会同母亲一般看重你,你可不能让我与母亲失望哦!”
文杏额上冷汗缓缓滑下,却不敢伸手去擦,喏喏道:“奴婢定会竭尽全力!”
她知道,至此后,她的命运将与大姑娘绑在一起。文杏没读过什么书,却也听说过一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同今后她与大姑娘之间的联系,这府里头,她唯一能依附的,只有大姑娘了!
……
上了马车知微便闭目假寐,不理会不知为何今早不嫌弃她要与她同乘的孔诗乔。
孔诗乔自帘布落下,便再无掩饰恨恨的瞪着知微。一想到方才娘又在这个小贱人面前吃了瘪,想到十一殿下瞧着她时的温柔目光,她就恨不得划花她的脸!
知微对那凶恶的目光只作不察,今儿倒是顺利,没有碰到世子爷,也没有争执不下的路人挡路,就这么顺利平稳的到达了学院。下得车来,就见沈沧眉也正好从马车里跳下来,见她便开心的笑道:“知微!”
三三两两的马车相继停了下来,听见沈沧眉的声音都不约而同望过来,昨儿一些见过知微的,对她印象尚可的,便略微一点头,表达善意。知微得体的含着微笑,微微欠一欠身,以示感谢。
至于那些嫌弃她是来自乡下的自持矜贵的小姐们,知微自也当做没看见她们飞过来的不屑的白眼。
正要举步走向沈沧眉,身后却传来孔诗乔怯怯的声音,“姐姐。”
又来了,当真装不累么!知微心里嘀咕一声,却还是面含微笑的回过头去,“哎呀,妹妹,刚才瞧见沧眉太过开心,差点忘了你,可千万别怪姐姐啊!”
“妹妹怎会怪姐姐呢!”孔诗乔一副乖巧柔弱的模样,含了一汪的仰慕之情瞧着知微,“姐姐今儿有骑射课,我只想提醒姐姐,一定要注意安全,可千万别受伤了。”
知微闻言,似笑非笑的道:“恩,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多谢妹妹的提醒。”
这孔诗乔听似提醒实则警告的话语,让知微不得不提高警惕那孔诗乔的手那么长,学院里头也敢搞小动作?
“真是姐妹情深啊,知微,你妹妹今儿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往你身上泼脏水了,反而还殷殷关切,这脸变的,也太有难度了吧!”沈沧眉待孔诗乔走了后,才玩笑着道。
“这正是她的特色!”变色龙一样的存在,反正这里的生活也没什么好消遣的,每天瞧她变变脸就当是生活的调味剂好了。
沈沧眉啧啧两声表示不屑,瞧一眼知微的穿着,登时皱眉道:“今儿骑射课,你还穿成这样来,怎地府里竟没人提醒你一声么。”
知微瞧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裙,又瞧了眼沈沧眉的,这才发现,她今日穿着一件杏红团花的窄袖短衣,浅云色的长裤,脚蹬银色花纹的皮靴,腰间一条简朴利落的腰带,绣了精致的云纹。长发尽数绾在头顶,以一条淡紫色头巾牢牢绑缚着,如同男儿一般利落的打扮。
沈沧眉见知微愣住,便知根本无人对她提过,不禁皱眉道:“你身边的人也不晓得提一声么?”
画蔷不安的瞧了眼知微,一脸惭愧道:“大姑娘,奴婢办事不利,竟不知道……”
“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她也没跟画蔷说过她选了骑射一课。
“还好我早有准备,如花,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沈沧眉得意的笑起来,冲身后的丫鬟招一招手。
容貌清秀的丫鬟脆脆儿应了一声,捧了一个小包袱上前来。沈沧眉便拉了知微进学院:“走,先换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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