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求个真相

徐氏一路隐忍到碧水源，进了屋里方才发作了出来，与孔诗乔竟是一样的破坏力，一通打砸摔之后，屋子狼藉的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杨嬷嬷默默地喊了丫鬟进来收拾，轻言细语哄劝道：“夫人，仔细自个儿的身子！”
“宁文滟那该死的贱人，竟敢同那小贱人一道联手设计于我。我真真是看走了眼，还当那贱人是个听话好拿捏的，不想竟藏了这样的心计。上一次在我这儿下跪，只怕也是跪给我看的，可恨我竟真的对她掉以轻心，如今才让她们摆了这一道。可恶，竟是让我辩无可辩！”徐氏咬牙恨恨说道，一双眼睛里几乎要逼出火来！
徐氏回想今儿这一出，从滟姨娘踏进她这碧水院里，怕是每一个细节都落在了有心人眼里，那贱人又着意以春熙院来引她上钩，让杨嬷嬷遣了屋里的下人，正中那贱人心怀，屋里只她们四个，话自然便随那贱人说，这才吃了个哑巴吃黄连的暗亏来！
徐氏气苦，从来都是她做套与人，不想今日却被人这般简单的设计了去，叫她如何气得过！
“也是我们没有防范，才会着了那贱人的道儿！”杨嬷嬷恨道，目露凶光：“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露水，不想却是有大抱负的人呢！夫人，此人断断容不得了！”
“我何尝不知道！可眼下我被陷害，这当头她若出了事，老太太定然又要算在我头上！”徐氏发作了一通，总算镇定了些，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掠到耳后去，慢慢道：“她如今攀上了春熙院那头，就真当我拿她没法子了？日后随便寻她一个错处，便将她打出府去，等她成了这京城里头的笑柄，我看那小贱人还会不会理会她！”
“也不知春熙院那头给了她什么甜头，竟让她与夫人作对起来！”杨嬷嬷思索道。
“左不过是承诺要抬了她做平妻吧，不然还能是什么！哼，有我在一日，她便休想得逞！”
“夫人，当务之急，便是老爷处。”杨嬷嬷小心翼翼提起孔绍卿来，“看老太太的架势，这事儿似乎轻易不得过去。老爷这几日原就与你冷淡了，若是再因这事生你的气，与你离了心便不好了！”
“他敢同我生气么！”徐氏冷哼道，转一转手腕上的碧绿色手镯，“有爹在，他总要忌惮几分！我算是看出来了，孔绍卿他就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以为小贱人真有好手段能攀上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凭什么看得上她？简直是自取其辱！”
“哎，夫人你快小声些，让人听见再传了出去就不好了。”杨嬷嬷急忙劝道：“总归老爷还忌惮大人，这次的事定然便能不了了之！只是春熙院那小贱人究竟为何要在这时候弄这么一出来，别是别有用意吧？”
“还能有什么用意，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没听她口口声声说，对于我所作所为她能忍便忍了么，她这就是在告诉我，我是怎么设计陷害的她，她便也能怎样将我设计回来！”徐氏一想起知微那惺惺作态，就恨不能当场将她撕了才能解恨，阴测测道：“我倒要看看，她背后还能翻出什么浪来！杨嬷嬷，留心我院里的人似乎不少，该上规矩的上规矩，该清理的便清理了，不要留在院子里让我瞧了烦心！”
杨嬷嬷应了是，阴沉的眼里直射出人的凶光：“夫人放心，今儿去了老太太院里的，老奴全都记得呢！”
这厢知微见徐氏领了杨嬷嬷扬长而去，暗暗撇了撇嘴，扭头却瞧见老太太脸色直发青，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似乎一口气上不来，喉咙里发出嚯嚯声响，那脸竟仿佛是被憋青的。知微吓一跳，惊慌失措的扶住她喊道：“祖母！您怎么了？您哪儿不舒服啊？李嬷嬷快来，祖母似乎不大好！”
李嬷嬷闻声忙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个小瓷瓶，倒了一粒褐色小药丸来伺候老太太服下了，又急忙给老太太抚背顺气！
知微在旁急的团团转，偏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焦急问道：“李嬷嬷，你给祖母吃的什么？祖母到底怎么了？要紧不要紧，我还是让人去请大夫来给祖母瞧瞧吧！”
“行了！”老太太的情况已然缓和了下来，虽则脸色仍旧难看，呼吸却是顺畅了，抓着李嬷嬷的手看过来，语气却似有些冷淡：“你今儿也受了惊吓，回去歇着吧！”
“我不！”知微见她神色忽的冷淡下来，心下一沉，忙道：“祖母您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回去，您到底是怎么了？”
李嬷嬷一叹，替老太太回答道：“老太太这是被气的，大夫一早就嘱咐过，老太太的身子动不得气。”
知微心下愧疚，老太太心如明镜似的，定然知道这是她弄出来的，只她是始作俑者且知情不报这一件便叫老太太吃了心，更别提刚才徐氏众目睽睽下根本不将老太太放在眼里的做派。两厢堵心，这才气着了吧！
知微忙软软的央求道：“祖母，您别生气！”又凑近老太太耳旁：“您信我，我这样做有理由的，就这几日，我一定给您个天大的惊喜。”
她方一坦言，老太太冷淡的神色便缓和了些，令李嬷嬷遣散院里的丫鬟婆子，瞪她一眼，喘口气道：“便信你这一回，只你自己也得收敛些，莫要将人逼得狠了。”
“我知道分寸的，您相信我，我绝不是在行打击报复之事。祖母，既然您都知道了，不如再顺便帮我一个小忙吧！”知微笑眯眯的撒娇扮痴道，“真的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忙，您放心，绝对不会令您为难的！”
“你这丫头还得寸进尺了！”老太太笑骂一句，见她双手合十扮作可怜兮兮的哀求模样，毫不心软道：“老太婆今儿帮的够够得了，余下的事儿你自个儿想办法去！”
“祖母，只有您可以帮我嘛！”知微连忙拉住老太太欲要拂开她的手，眼里闪着哀求的光芒：“您都已经帮到这儿了，就再帮帮我吧，我保证，您绝不会后悔帮我的，祖母，求求你嘛！”
她这般软语相求，看着诚恳倒似模似样，眼底却是藏了笑意，嘴角也越翘越高，这般软磨硬泡，也不过是要逗得老太太放宽心绪！
老太太虽恼她自作主张弄了这一出来，到底也还是感念她一片孝心，“你这猴儿，就不能好好安生两天，非要给我找事儿！说罢，要祖母如何帮你！”
知微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玉似的小白牙，附在老太太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后，见老太太点了头，又笑道：“祖母，我要是立了大功，你可得好生奖励我才成！”
“那便让我瞧瞧你到底能立下什么大功来。”
“祖母，知微还想跟您求一个人。”知微趁机求道。
“什么人啊？”
“厨房里有个叫阿常的，她做的糕点十分好吃，我想把她要到我院子里去，这样便随时都能吃到好吃的糕点了。”
“就这么个事也值得你来求我？”老太太瞥她一眼道，“你连这么大的事都敢自作主张，想要个奴才怎地却不敢拿主意？行了，闹了这一阵，我也乏了，你自回去吧！”老太太挥手，似不耐烦的打发知微。
“老太太。”还跪着的滟姨娘见老太太就要回屋去，忙怯怯的开口唤道，只神态间稍有游移不定之色，虽是唤着老太太，眼睛却不住的瞟向知微。
知微忙给她打了个眼色，滟姨娘的心便定了定，伏地磕头道：“贱妾今儿得罪了夫人，只怕夫人已容不得贱妾，还请老太太怜悯贱妾一二。”
“祖母，滟姨娘也是我为了帮我。”知微顺坡下驴的替滟姨娘求情道：“是我非要姨娘来助我，她不敢不来……祖母，您便不要生她的气吧！”
老太太抬手用力敲了下知微的脑袋，这才瞧向滟姨娘，面无表情道：“起来吧！只是这府里头，哪些人存了哪些心思，我老太婆还是知道的，须知安守本分，才是生存之道！”
“谢老太太指点，谢老太太不罚之恩！”滟姨娘忙磕头谢恩道，“贱妾谨记老太太的提点教诲，定会好好服侍老爷的！”
“行了，都散了去吧！”老太太不耐烦再说，转身扶了李嬷嬷的手进屋去了。
知微目送老太太进屋后，这才回转身，与从地上起身的滟姨娘相视一笑，三两步走到她身边，诚恳道：“姨娘，委屈你了！”
“我心里很痛快！”滟姨娘摇头，轻笑着道。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知微也笑起来，轻快道：“上回送与姨娘的茶叶用完了么，前儿管事又送了些新茶来，姨娘便赏脸到我院子里坐坐？”
“好！”滟姨娘也不推辞，爽快的应下了，两人便领了丫鬟往春熙院而去！
进了内室，画蔷入内侍候，倒好了茶，正要领着云珠退出去，知微却笑吟吟的开口，“画蔷，把我那对景泰蓝红珊瑚耳坠拿来给云珠！云珠，虽说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但凡我有，便必然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云珠一愣，飞快瞧了滟姨娘一眼，随即摆手道：“大姑娘，这可使不得，您有事儿吩咐奴婢一声便是，这都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如何还能要您的东西？”
“大姑娘赏你的，你便收下吧！”滟姨娘呷一口茶，笑着道。
云珠这才接过画蔷递给她的小盒子，规矩的福了一福，口中谢了知微的赏，便随着画蔷一道出去了。
“姨娘今儿帮了我大忙，也受了那样大的委屈，姨娘想要知微如何报答你，尽管开口，知微能做到的，绝不会推辞！”知微坦诚说道。
“瞧大姑娘这话说的。”滟姨娘放下茶杯，抿唇一笑，“能看见咱们向来从容优雅的夫人露出今日这样的情状，还是我赚了呢！”她叹一口气，眉间染了一丝不安，“只是家族被我拿来起誓，总还是让我觉得万分不安！”
“姨娘放心，那誓言定不会灵验。”知微笑道：“你说的可是，若有半句假话可你的假话都是成句的，哪儿来的半句？因此你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你们家族定然不会有事的。”
滟姨娘扑哧一声笑出来，“难怪老太太那样喜欢你，不曾想大姑娘还有这样伶俐一张嘴呢！那便借大姑娘的吉言了。只是有件事我却不太明白，大姑娘何以现在对夫人发难？你先前不是才叫我隐而不发么？”
知微端了茶杯，轻轻揭起杯盖来，“我需要找个由头让母亲费些神，能绊住她一些时日让她没有精力来关注我。”
“还请大姑娘明示。”滟姨娘笑吟吟的道，她今儿为了帮知微对付徐氏，是真可谓受尽了委屈，如此问她求个真相，这似乎并不是强人所难！
知微想了想，若画蔷所说之事是真的，那孩子日后也会曝光，滟姨娘自也会知道。而若现在她的态度躲躲闪闪不肯实话告知，滟姨娘难免会多心，日后不定还有用得上的地方，实在不宜与之生了隔阂了去，便坦然一笑：“前两天画蔷在厨房后门处发现了一个小男孩儿，那小孩约莫四五岁，很是可怜的模样儿，穿着打扮不似府里仆人的孩子。画蔷见她偷偷摸摸的望着厨房的方向，一时好奇就走过去准备瞧个究竟。画蔷走的近了，才发现那孩子长的像一个人。姨娘不防猜猜，那孩子长得像谁？”
滟姨娘眉心微蹙，神色忽的变了变，急声道：“莫不是……像老爷？”
“没错！”知微肯定道，“据画蔷说，那孩子眉眼嘴唇无一不肖似父亲。”
滟姨娘觉得这消息太过让人难以消化了些，许久才僵硬道：“只是长得像一些，未必就是……”
“我也是这样想，画蔷却道，她正问那小孩话时，却有个在厨房做工的婢女急慌慌的跑了来，仿佛十分害怕那孩子同画蔷说话一般，急匆匆的将那孩子带走了。画蔷觉得她的神色实在慌张的可疑，这才来禀了我，我觉得有点意思，便想要查个究竟。”事实上，画蔷还看到了那孩子后腰上那一小块紫红胎记，不偏不倚的，竟与知微后腰上那块紫红胎记的位置一模一样。画蔷贴身伺候知微，如何能不知道那块胎记，这才觉得可疑同知微说了。
画蔷办事稳重，知微让她有意结交孔诗乔院子里被打的丫头，成功完成任务后，为谨慎起见，画蔷从那丫头口里套出话来，孔诗乔的后腰上也有胎记！
如果真的只是巧合，这也未免太巧了！
滟姨娘面上血色尽褪，失神的伸出手去端茶杯，指尖一个哆嗦，茶杯险些脱手握不住，“若，若确是老爷的骨肉，大姑娘当如何做？”
“姨娘，我不想瞒你！”知微坦然的望向滟姨娘：“若是父亲的骨肉，我定然要禀告祖母与父亲知道的，并非姐弟情深。姨娘也知我在这府里，除了老太太便再无依持，可老太太年岁已大，身子骨又不大好，我想认回那孩子，也无非是自私的想为自己日后增添砝码！”
滟姨娘一怔：“大姑娘的意思，你不会把那孩子交给夫人养？”
“我费了这么大劲儿可不是为了成全她！”知微好笑的摇一摇头，“姨娘大可放心，那孩子不会成为母亲的儿子，便是母亲去祖母处求，祖母也是不会同意把孩子交给她的。那孩子也断不会与母亲亲近，我会好好调教的。”
滟姨娘的脸色好了些，“可你一个姑娘家，老太太也不会同意将那孩子放在你的院子里啊！若是……若是大姑娘信得过我的话”
“姨娘，你确定你能抢得过母亲么？再则，母亲是妻，你是妾，若真将那孩子养在你身边，悠悠之口你便堵不住，向来只有孩子养在正室房里的，这不是乱了规矩章法了么，祖母定也不会允许的。”更别说祖母还觉得滟姨娘行为不检，又如何肯让她养孩子！
滟姨娘十分萎顿，黯然叹道：“是，是我思虑不周了，便是日后我有了孩子，也要因这妾室身份而不得不将孩子送到夫人身边去……”
“姨娘。”知微将手横过桌子，握一握滟姨娘冰凉的指尖，“你且放心，只要将来你生下孩儿，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会去求祖母，升你做父亲的平妻，如此，你的孩儿便可放心养在你膝下，不会忍受母子分离生疏之痛。我向你保证！”
滟姨娘殷殷望着知微，含泪哽咽，低低道：“可是真的？”
“你尽可信我！”知微话不多说，却比最好听的甜言蜜语更动人！
滟姨娘脸上滑下泪来，起身敛衣便要拜下，知微忙扶住她，她知道作为妾室有多不易，从滟姨娘下定决心来找她，成为她的同盟军起，只要滟姨娘不背弃她，她便会为她谋取她想要的！
知微软语安抚了一阵，滟姨娘便破涕为笑，两人又聊了几句，滟姨娘正欲告辞，忽的又想起一事来，“今儿我们做的，实则不能撼动夫人分毫吧，她在府里这么些年，好多丫鬟婆子还都是杨嬷嬷调教的，再则，府外还有个徐大学士，今儿这事怕也只是给她找了点不痛快而已。”
知微神秘一笑，“母亲公然藐视祖母，祖母气的险些晕厥过去，父亲又是极为孝顺的，你只管往这面去想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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