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贺氏双目通红，闻言拿了帕子擦拭着眼角，哀声叹道：“这是咱们长房第一个孙子，还是个男胎，手脚俱已成形，这教人如何能不伤心。”
知微瞥一眼满地神色皆颤颤的下人，亦是唏嘘伤感道：“舒姨娘的身子向来不错，胎像也是稳的，怎会突然……舒姨娘住进清晖院后，弟妹亲自照看着，上心的连我瞧了都觉得感动。以前在学院上学时我便知道弟妹十分喜爱小孩子，她身子骨不好，暂时没能怀上，心里定是将姨娘腹中孩儿看的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不想却出了这种事儿，弟妹心里一定很是难过。”
她顿一顿，仿佛没注意到屋中舒姨娘突然像是被人点了穴般突然中断的哀哭声，左右张望了两眼，“弟妹可是在屋里陪着舒姨娘？老夫人，还是叫她先出来吧，舒姨娘失了孩儿心中难受，弟妹便是强忍哀痛安慰舒姨娘，只怕姨娘见了心中更要难受不安了。毕竟她腹中的胎儿，可是咱们长房数着日子盼着的呢。”
贺氏与二夫人俱是疑惑的瞧着知微，她一来，旁的什么都不说，却单单提起这个压根没人注意到的安佳怡来，心里打的是何算盘？
二夫人只愣了一下，瞧着知微不像是来帮贺氏问罪的，扯了嘴角凉凉一笑：“你那可怜的弟妹午后便被人关进了柴房里，只怕到现在都没人去问一声呢。渊哥儿媳妇啊，你说长房这宠妾灭妻的行为若传了出去，也不知会不会授人以柄，让渊哥儿在外头成为别人的笑柄。当然咱们也可能会被嘲笑，不过我们老爷官微人轻，倒也不打紧……”
贺氏神色微变，抬眼去看绷着脸皮面无表情的侯爷，脸上现出一丝愧疚来，嘴里说道：“这都是什么事儿，谁把五奶奶关柴房的？”
底下跪着的一个婆子小心翼翼回道：“回老夫人话，方才人多手杂，五爷吩咐将照顾姨娘的丫鬟婆子关去柴房，五奶奶怕是被误关入柴房的。”
知微蹙眉，盯着那婆子道：“误将五奶奶关进柴房？午后便关了进去？到眼下却都没人发现，五奶奶在你们眼里，便是这样不起眼么！”
贺氏见知微沉了脸，忙呵斥了丫鬟婆子们一顿，“还不赶紧将人放出来！”
不看二夫人靠着椅背挂着浅笑看热闹的模样，贺氏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唉，也是这事情太过突然，瑞哥儿媳妇平日里又是个沉默的……说到底，也是我疏忽了，让瑞哥儿媳妇平白受了这委屈。”
“瞧大嫂这话说的，好像不知道瑞哥儿媳妇平日里受的委屈还少了似的。”二夫人斜斜一抬眼，凉凉道：“自打那舒氏进府后，瑞哥儿媳妇到底过的什么日子，这府里上下谁不清楚？都有丫鬟婆子敢将人关进柴房去了，知微啊，你自个儿想想，连奴才都敢这般放肆，究其因由，莫非只能怪你那弟妹太过沉默寡言了？”
贺氏被二夫人不留情面的拆台，心里恨不能撕了她那张尖利的嘴，面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
侯爷冷眼扫向姿态悠闲的二夫人，冷哼一声，正要开口，不想二夫人抢在了前头：“知微，还好你来了，不然今儿这脏水，不是泼在我身上，便定是泼在你那可怜的弟妹身上了。”
侯爷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不过是循例叫你过来问问罢了，若不是你，自没有攀诬你的道理。”
他顿一顿，目光严厉的看向知微，语气冷硬道：“有长辈在的场合，哪里就轮到你说话了！”
知微福身告罪，嘴里谦恭不安的说道：“侯爷教训的是，媳妇再是心急侯府的声望也不该这般逾矩。”
她轻言细语一句话，让侯爷脸色更难看了。
知微这话明着是告罪的，可话里的指责意味却分外明显，她这个新媳妇都担心着侯府声望，这侯府当家人却丝毫不将侯府名声放在眼里，着实说不过去吧！
为了一个姨娘大动干戈甚至将正经儿媳妇关进柴房去，传了出去整个侯府只怕都要沦为旁人的笑柄，偏他还要出头巴巴的为了个姨娘讨公道，这就不止儿子宠妾灭妻了，这老子也是个管教不严的，常言有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侯爷被知微这么臊了一回，里子面子都挂不住，气的起身一拂袖，对贺氏道：“这事儿你看着办！”
贺氏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料到侯爷关键时候竟然撂了挑子，半晌才在二夫人看好戏的神色下僵硬道：“渊哥儿媳妇说的有理，这事关系着侯府名声，便切切不可传扬了出去。只是，到底是一条人命啊，若这般不明不白的放了过去，谁知道日后还会出什么事？咱们侯府怀着身子的，可不止舒氏一人，还有栢哥儿媳妇呢，这都得当心着不是。二弟妹，请你过来，不过是想问问，那人参你送来时，当真没有问题吗？”
二夫人一撇唇，冷冷道：“大嫂这是何意？我也是瞧着舒氏肚里怀着的是你们长房头一个孙子，见大嫂你日日里将人捧手心里照顾着，知道你看重舒氏这一胎，这才使人送了人参来。那人参可是上品，我自己都没舍得用，只给了栢哥儿媳妇和舒氏。想不到我这番好心，却让人疑心是歹意。那人参真有问题，何故栢哥儿媳妇用了却什么事都没有？”
贺氏没接二夫人的话茬儿，只盯着地上的奴才，喊了个名儿：“把你刚才说与我与侯爷听的话再说一遍，给二夫人与世子夫人也听听。”
那小丫鬟忙慌慌张张的磕了个头，二夫人在旁注解了一句：“这是贴身伺候舒氏的丫头。”
“那日二夫人使人送了人参来，姨娘交与奴婢与春花仔细收妥人参，说是等来日生产时再用那人参，也能生的轻松些。谁想昨儿儿姨娘在院中散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当时有些见红，奴婢们吓坏了，赶紧请了梁太医来。梁太医道有些出血幸好并不多，开了方子，奴婢几个将药熬了喂姨娘喝下，后半夜时，梁太医道无碍了，奴婢几个才松了口气。”
“今儿早间，姨娘胃口也很好，梁太医又替姨娘诊了脉，说脉象尚有些虚，可适当的补一补。姨娘想起二夫人给的那根人参，便叫奴婢们取了来，谁知……”小丫鬟哽咽出声：“那人参竟要了小少爷的命啊，太太，小少爷没了，这也是要了姨娘的命啊！”
“空口白牙，凭什么就认定是我的人参有问题，而不是有人在那参汤里动了手脚？”二夫人冷哼道。
知微在旁听着，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贺氏敢大张旗鼓的请二夫人过来，怎么可能没做好准备？
果然，那丫鬟立刻道：“人参是姨娘看着奴婢与春花收起来的，小库的钥匙姨娘亲自收着，没经过姨娘允许，旁人谁也进不得小库。今儿姨娘吩咐将人参取出来用，钥匙虽是交给奴婢的，却是五奶奶与奴婢一同前往，五奶奶可以为奴婢作证。”
“你与五奶奶将人参取出来之后呢？”贺氏皱眉问道。
那丫鬟又道：“取出来之后，也是五奶奶与奴婢、还有韦婆子几个亲自熬了，送到姨娘手中的。奴婢亲自守着，没有任何人接近过炉子，待参汤好了，又与五奶奶等人一道将参汤送进房间的。”
“除了你，那参汤就没过过旁人的手？”贺氏又问。
小丫鬟神色惶惶，死劲摇头道：“并未有旁人，便是五奶奶也未碰过参汤。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韦婆子等人，当时她们都在场，我们几个都认真地熬着参汤，期间没有任何可疑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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