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难道她就没有透露点什么给你？”知微淡淡问道，摆明是不相信昊大奶奶的说辞。
昊大奶奶想了想，咬牙道：“她教我与你作对，道我比你年长，又早你入府多年，这侯府中馈怎么也不该越过我而落在你手上……我当时，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觉得她的话有理，才会听她的话。我想，觊觎着这侯府中馈的，定然也少不了她。她见弟妹掌了中馈，便想着欺弟妹年幼，撺掇我抢了中馈后，再慢慢儿的收拾我罢。不怕告诉弟妹，我如今已与她撕破了脸，断不会再与她狼狈为奸来害弟妹的。”
“昊大嫂与三夫人生活了这么些年，难道竟一直没有发现三夫人的野心么？”知微淡淡笑了笑，如昊大奶奶这样的墙头草，用一用还行，真要与她推心置腹，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她卖了。
“若非上回见她罚她院里的小丫鬟，竟是让她跪在碎瓷片上一炷香时间才让起，我也不能发现她竟是这般心狠之人。至于野心，我先时也挺疑惑的。”昊大奶奶撇了撇嘴，道：“她本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旁日里又不见与娘家人走动，手边理应很拮据才是，可事实却不然。弟妹可知道咱们三房吸食乌香之事？”
知微点头，她当日也曾怀疑过，三老爷一个不事生产的，哪里来的银子买得起乌香？也查探过一番，后来因事情太多便将此事抛到脑后去了。
“你的意思，三房的乌香是三夫人提供的？”
昊大奶奶点头道：“正是。也不知她到底哪儿来的银子，总之公公伸手问她要，她随时都能拿出银子来，且还不是十两百两的给。便连相公的乌香，也是婆婆给的。”
知微微愣：“三夫人自己呢？她有用过乌香吗？”
昊大奶奶毫不迟疑的摇头，“她自己却从未用过。”
一个不起眼的深闺妇人，娘家不但不是助力，反而还是不能让人知道的罪臣之后。三老爷风流且一事无成，那么三夫人的银子从何而来？
那乌香又是稀罕物事，寻常的有钱人想买也买不到，三夫人又是如何弄到的？她自己并不用，可是知道乌香的厉害，可却不但不阻止三老爷，反还提供银钱？
怎么看都像是故意为之，若她这样对三老爷是因为怨憎他的风流，那么记在她名下的李思昊呢？到底也算是她的儿子，日后还得靠着李思昊这一脉，她这样做，能得什么好？
知微想起敬茶那一日，三夫人给的几乎是拿不出手的成色不好的东珠。
明明是个有钱的，偏要做出囊中羞涩之举，又是为了掩谁的耳目？还是那些钱的来路有问题？
“弟妹，你在想什么？”昊大奶奶见知微想的出神，忍不住出声问道。
知微回过神来，笑容再无方才的冷淡疏离，“多谢昊大嫂今日告诉我的这些，希望嫂嫂日后还能这般知无不言。”
昊大奶奶见她态度终于好转，自然兴高采烈道：“弟妹放心，只要你不嫌我烦，日后我定时常过来与你说话。虽然我人是个笨的，到底嫁入这侯府时日比你长些，知道的想来也比你多一些。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差人来找我便是。”
两人仿佛瞬间消除了隔阂，亲亲热热的又说了一阵，昊大奶奶便告辞走了。
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觉得颇有收获。
瞧了瞧了眼窗外，天色透亮，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将世间万物都笼罩在其中。不远处有不知名的鸟儿啼唱清脆婉转，一声声仿佛清泉一般沁凉舒适，听的人心里都莫名亮堂了起来。
这样好的日色，藏在屋里也实在太辜负了。
躲了四夫人这么些天，再躲下去，日后真不敢再去见她了。
正要唤画蔷帮把手扶她起床，如琴小跑着进来了，“姑娘，建宁侯府的于三奶奶来了。”
知微一愣，忙道：“快请。”
不多时，一名穿着绣百蝶穿花长裙的女子伴随着银铃笑声走了进来。
“听闻夫人病了日久，本早该来瞧夫人的，奈何府中事务繁忙，耽搁了这么些天才来瞧你，你可千万莫要怪我。”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股子明快利落。
知微只觉一阵香风袭来，一道亮色便映入眼帘。艳色的衣裳将于三奶奶泛着红晕的双颊映衬的艳若桃李，她梳了螺髻，髻上别了镂空飞凤金步摇并碧玉玲珑钗，通身的富贵气派。
且一反知微第一次见她时的晦暗柔弱，看上去显得生机勃勃。明亮的眼眸似含了一汪秋水，眼尾上翘，竟平添了几许妩媚风情。整个人似都脱胎换骨了一般，瞧得知微险些失态。
“三奶奶春光满面，想来定是心想事成了。”知微扶着画蔷的手迎了两步，笑吟吟的道：“我便在此恭贺三奶奶了。”
于三奶奶感激的看着她，笑的诚恳又得意：“还得多谢夫人当日的提点，若没有你当日那番话，又怎会有今时今日的我呢？虽然知道你这府里什么都不缺，我还是给夫人带了些补身子的食材药材，用得着你便用，若是用不上，随便赏了下人也便是了。”
“瞧三奶奶这话说的。”知微笑着道，“你给的东西定是好物，我才舍不得打赏出去。”
于三奶奶满意的笑了笑，上下打量了知微几眼，便扶着她往软榻走去，“上回见你这下巴也没尖成这模样，怎的一下子便瘦了这样多？瞧你这手腕子，我都怕一不小心给你弄折了。怀着身子的人，也不好生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当心日后腹中孩儿一出来便要怪你这娘亲让他在你肚子里受了苦。”
于三奶奶言谈爽利，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知微倒真有些喜欢她，有些人忌讳以前的经历与形象，飞黄腾达或翻身以后，能避多远便要避多远，因为对方见过他们难堪的模样。可这于三奶奶不但不远远避开，还亲自上门来，说明她十分有勇气，敢于正视那一段不太美妙的生活经历，也不介意曾被知微撞到过那么狼狈的模样。
“是我这做娘的不争气。”知微笑着拿自己打趣，“日后他若要怪，我这做娘的再好好与他道歉吧。”
“也就是你，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于三奶奶亲昵的白她一眼，“哪有父母给子女道歉的，你这不是让你孩儿背负不孝的名声了么。”
“是是是，我真错了。”知微忙虚心的承认错误，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地方，父母便是真错了，做人子女的也不敢说父母有错，否则便是不孝。
“上回与你说话，只觉得你字字珠玑，虽年纪小了些，却是格外聪明厉害。怎的今儿全然不是上回的感觉了，倒真像是小孩儿似的。”于三奶奶快人快语，瞧着知微的眼神有疑惑也有感激。
知微笑道：“因为三奶奶如今厉害了，所以瞧着我便不厉害了呗。三奶奶今儿来，定是要与我分享一些喜事的吧。”
于三奶奶掩口一笑，“府里老太君不知误食了什么东西，如今病倒在床，不但手脚不能动，连口都不能言了。不知这事儿听在妹妹耳中，可算是喜事么？”
知微了然笑道：“于三奶奶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喜事了。只是于老太君成了这般模样，她最疼爱的那一位，知不知道她的情况呢？”
“哪里能不知道。”于三奶奶嗤笑一声，“于大姑娘……哦不，现在已是孔夫人了，人家就回来大闹了一通。可惜老太君病了，再也不能给她撑腰了，以前府里头谁没受过她的气，如今老太君一病，谁还当她是回事儿？哭闹了一场便被大伯派人送回孔府了，第二日再来，连门都没人给她开哩。”
于三奶奶说的十分解气，知微亦笑道，“想来母亲这次定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可不是，夫人这段时日也可放心了，她可没空再找你麻烦。”于三奶奶笑着道：“而且啊，听闻孔府里也有个了不起的姨娘，日后少不得要麻烦那位姨娘多看着些。”
知微自是点头应下，于锦瑟嚣张跋扈惯了，仗着于老太君的宠爱并不将府里其他人放在眼里。这于三奶奶在她手下受了不知多少气，有于三奶奶，定也有于大奶奶于二奶奶，于锦瑟全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又怎么敢奢望于老太君倒下后，这些人还会对她有求必应和颜悦色，继续做她的靠山？
说到底，都是她做人太失败的缘故。
没了于老太君撑腰，建宁侯府众人连门都不让她进，摆明了不会再理会这泼出去的水。于三奶奶前来，告诉建宁侯府对于锦瑟的态度，便是暗示知微，无论于锦瑟在孔府是何等待遇，建宁侯府都不会过问半句，甚至还有鼓动知微有仇报仇之意。
知微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只是，于老太君只是病了，这病总有治好的一天，万一……”
于三奶奶抿嘴笑道：“夫人便将心妥妥儿的放在肚子里罢。”
她一顿，眼里一丝锋芒飞快闪过，“老太君有我尽心尽力的服侍着，我是断断不会允许出现什么万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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