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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知微说着,走近舒姨娘。
舒姨娘的长发凌乱的铺散在床榻上,从前清丽的脸孔扭曲而惨白,她注意到她的嘴巴,呈微张的模样。知微想了想,撩了厚重的衣摆在床榻边坐下,倾身细细擦看她的面孔,末了,以手指托起她的下颌,又细细看了良久。
文杏担忧的立在她身旁,只仔细观察知微的面色,若有什么知微又什么不适便要立刻劝说她走人,因而对死去的舒姨娘并不关注。
贺氏也紧张的注视着知微的一举一动,说实话,她对于知微敢这般近前观察死状这样惨的举动颇为惊讶。尤其她方才明明很像要吐出来,她心里还嘲笑了一阵,不想她却突然便凑了上去,还敢动手碰那具被鲜血浸透的死不瞑目的尸体。
贺氏忍不住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对上舒姨娘瞪得大大的眼睛,脚下便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知微终于检查完舒姨娘的尸体,蹙起的眉心稍稍展开,瞧一眼紧闭的窗户,道:“这窗户先前便是这样的?”
贺氏哪里注意过什么窗户,她也不过是硬着头皮进来瞧了一眼便退了出去。“方才人多手杂的,我也没注意。”
“发现舒姨娘身亡时,许多人都进来了?”知微起身走向窗边,围着窗棂看了几眼,又推开窗往外望了一会。
贺氏虽然不满知微这闻讯一般的语气,却也知道安若不想胡乱抓个人凑数,眼下只怕能仰仗的只有知微。便忍了一口气,道:“当时确有许多人在,渊哥儿媳妇何以要问这个?”
知微淡淡笑了笑,随手关上窗,隔绝外头的寒气。
又瞧了眼房门的方向,门闩因为大力撞击的缘故,已经断成两截,一截还险险挂在门上,另一截掉落在地上。“听闻房门是从里锁上的,五爷才会情急之下将门撞开?”
贺氏心里不舒服极了,语气便稍显得冷硬些:“不错。渊哥儿媳妇可是瞧出些什么来了?不如出去说罢。”
跟死人共处一室,她也不觉得膈应的慌。
知微点了点头,文杏连忙上前扶她。
待知微两人出来,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齐刷刷的瞧着她们。
贺氏连忙道:“渊哥儿媳妇已经有了头绪,想来咱们很快便能知道是谁杀了舒姨娘。”
知微挑眉,瞧向贺氏,似笑非笑道:“我知道老夫人以及在座各位都希望能快点水落石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老夫人可千万不能说大话,否则万一我查不出真相来,可不是丢了你的人么。更何况,侯爷与几位老爷以及五爷都在,肯定比我这妇道人家知道得多,我怎好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贺氏似没想到知微竟会当众驳她面子,一时迎着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只觉得脸上仿佛被火辣辣的抽了两巴掌一样,简直难堪的都有些抬不起头了,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里,却是比哭还难看,“这到底是内院的事,侯爷与几位老爷事务繁忙,若回府后还得为内宅之事费神,委实劳累。依我看,这事儿渊哥儿媳妇便多费心些,早日找出凶手,给舒家人一个交代才是。”
到最后,贺氏的语气明显变得强硬起来。
昊大奶奶眉头一跳,飞快的撇了下嘴角,不复先时活跃,似有些埋怨知微一来便抢了她的风头般。
知微对贺氏的说辞显然很是反感,却顾忌着场合,不想让她更难堪,从胸腔逼出长长一口气来,紧抿嘴唇,并不接贺氏的话。只拿目光淡淡扫了眼李思瑞,他仍是黑着脸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眸沉黑布满戾气,然而眼底却隐有血丝,显露一星半点的脆弱来。
她平日里见他对舒氏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作态,都只当他不过是做戏罢了,如今想来,他对那舒姨娘,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吧,只是到底有几分,却值得斟酌了。
“咱们府里人才众多,像昊大嫂便比我能干厉害多了。有昊大嫂在,这案子定能早日告破的。”这事与知微没关系,她才不想与麻烦打交道。
昊大奶奶被知微这顿好夸,自是眉开眼笑,得意的险些忘了形,连连摆手推拒道:“我哪能比得上弟妹,这案子我瞧着也只有弟妹能破,弟妹便莫要再推辞了。咱们都是一家人,理应团结起来度过眼下这个难关,弟妹说是不是?”
知微不想如此喜爱被人吹捧的昊大奶奶竟似开了窍似的,不似以往那样好忽悠了。目光不经意一转,便发现角落里的三夫人若无其事的从昊大奶奶身上收回视线。
知微为难道:“自然该团结的,只是老夫人,昊大嫂,我如今的状况,你们也都知道的,大夫特别嘱咐不能费心伤神。”
她摸一摸自己的肚子,“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可叫我如何与世子爷交代呢。”
贺氏也是个有眼色的,她见知微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接手这烂摊子,又见昊大奶奶先前蹦的很欢实,念头一转,便道:“渊哥儿媳妇说的也是,她那身子始终才是最紧要的。依我看,昊哥儿媳妇先前分析的挺在理,不如这件事便由昊哥儿媳妇负责,若有什么疑问,尽可问我或者渊哥儿媳妇。府里的人手你也可以随意调度,有什么需要也尽管与我提,咱们齐心协力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不待昊大奶奶说话,贺氏便拍板道:“这事便这样决定了,舒姨娘院里的人眼下都关在偏房。昊哥儿媳妇,这事可全仗你了。”
昊大奶奶眼下的神色实在不好分辨好坏来。
她自嫁入侯府来,先是被二夫人镇压着,便是再有怎样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后来二夫人终于被知微赶出侯府,她想着终于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却发现原来自己那不起眼的婆婆才是个大腹黑。
好在是自己婆婆,也不会与她抢风头,她倒也给她几分薄面。但还没等她把知微斗倒,贺氏又回府了,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大权落到贺氏手中。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自然是主持侯府中馈,呼风唤雨不提,到时逢迎拍马的不知几多,想怎样威风便能怎样威风。当然事实证明,无论她怎么蹦,似乎都与大权无缘,而现在,贺氏竟放话要授权与她——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昊大奶奶仍是激动地眼睛都红了。
更何况,贺氏还允她,府中人手随她调度!
昊大奶奶一颗心蠢蠢欲动,哪里还肯理会三夫人使来的眼色,强压住心中的兴奋,故作平淡道:“既然老夫人都这样说了,且弟妹确实操心不得这些事,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贺氏与知微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昊大奶奶得了权,迫不及待便要施展一番,“服侍舒姨娘的丫鬟婆子都带上来吧,我要先审一审。”
贺氏瞧了甘嬷嬷一眼,甘嬷嬷立刻领了婆子们去偏房带人来。
不多时,几个婆子便像拎小鸡一样将舒姨娘身边服侍的小丫鬟带了过来。
几个小丫鬟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跪在当中,大气都不敢出,尤其当中的丫鬟,额上冷汗跟下雨似的,就没断过。
文杏扶着知微,轻声道:“当中那个便是萍儿。”
知微听姜嬷嬷提起过的,知道她是舒姨娘身边贴身服侍的,便多瞧了两眼。
昊大奶奶威严的开口了:“都说说吧,舒姨娘死的时候,你们都在哪里在做什么?身边可还有其他人能证明?”
几个小丫头抢着说了,有在厨房干活儿,有在做绣活儿的,有在照料舒姨娘新得的小宠物的……到萍儿时,萍儿整个人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惊惧的抬头扫了一眼,又飞快垂下头去,细声道:“奴婢自姨娘回屋,便一直守在屋外……可奴婢真的没瞧见有人进屋去。”
“还敢撒谎!”昊大奶奶忽然喝道,吓得萍儿又是一抖。“你若当真一直守在门口,又怎会听不见屋里的动静?分明有婆子道,她远远地都听见屋里有瓷器落地的声音,偏你就听不见?”
萍儿趴在地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昊大奶奶又是一声厉喝:“还不从实招来,你这般遮遮掩掩,舒姨娘的死而是与你有关!你是舒姨娘身边伺候的,对她的钱财物品自然十分清楚。说,是不是你这贱丫头见财起意,索性与外人联手杀了舒姨娘!”
萍儿颤声大叫冤枉:“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肯吐露实话了。”昊大奶奶眼睛一瞪,企图拿出如二夫人一般凌厉的霸气来,“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痛了想必你就会说了。”
对于萍儿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来说,杖责二十也是要人命的事,故而昊大奶奶话音刚落,她便哭着求饶道:“大奶奶饶命啊,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了……奴婢确实一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但奴婢因闹肚子,偷偷离开过几次,奴婢并非故意,实在是奴婢的身体不争气……大奶奶明鉴,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
“不敢?”昊大奶奶嗤道:“方才你便差点瞒了去!”
她忽然想起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便轻咳一声,道:“可有什么人能为你作证?”
萍儿的目光战战兢兢在望了望身旁的几个丫鬟,那几个丫鬟皆避开了她的视线,甚至还有人往旁边挪了挪。
萍儿咬唇道:“有,有的。”
她指着身旁的丫鬟道:“絮儿便瞧见奴婢跑了几趟茅厕,还取笑了奴婢几句。”
名叫絮儿的丫鬟慌了一下,很快道:“大奶奶,萍儿她在说谎,奴婢并未见过她,也未与她玩笑过。奴婢今日一直与芳儿在一起做绣活儿,门都没出,又如何能遇见絮儿。”
萍儿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发红死死盯着絮儿,睚眦欲裂道:“你说谎!你明明见过我,还与我说起向大夫来。你这贱人,竟敢污蔑我!”
“住口!”昊大奶奶威严的呵斥道:“你个贱婢,竟敢在我面前……与众位面前大叫大嚷,可有将主子们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冤枉的,待问过后自然分晓,你这模样,怕是心里有鬼吧!”
萍儿一个哆嗦,脸上冷汗流的更厉害,急忙磕头道:“奴婢知错,大奶奶饶命啊。奴婢只是……絮儿她明明与奴婢说过话,这分明是存心要教奴婢百口莫辩,还望大奶奶为奴婢做主,为姨娘做主啊!”
“我自会弄个清白明白。”昊大奶奶冷哼道:“芳儿是哪个?”
被点名的丫鬟膝行一步上前,磕头道:“奴婢芳儿给大奶奶磕头。”
“她两个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来问你,她们两个到底谁是谁在撒谎!”
芳儿趴在地上,稍一迟疑,便道:“回大奶奶的话,今日絮儿确实与奴婢呆在一处,并未出去过,想来不会遇到萍儿更不会与萍儿说话的。”
萍儿终于崩溃,忽的蹦起扑向芳儿,口中厉呼道:“你这贱人也攀诬我!我知道你们嫉妒我平日里在姨娘跟前得脸,如今姨娘去了,你们便也想除了我才百般诬赖陷害!贱人,我跟你们拼了!”
芳儿与絮儿似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芳儿已经被萍儿死死压在身下,脸上被她狠狠抓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剧痛惊醒了芳儿,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尖叫着挣扎起来。
屋里顿时乱作一片。
昊大奶奶脸都气红了,“来人,把他们给我拉开!”
萍儿却像是疯了一样,两个粗壮的婆子都没能制住她,还险些伤到昊大奶奶。
知微神色淡漠的瞧着这一切,瞥一眼快要气炸的昊大奶奶,往七姑娘与九姑娘的方向瞧了一眼。
九姑娘心领神会,七姑娘却有些神不守舍,被九姑娘悄悄拉了一把才惊醒过来。两人趁人不备,悄悄出去了。
知微也懒得久留,只怜悯的瞧了眼那叫萍儿的丫鬟,便与贺氏告罪道自己身子忽感不适,贺氏心中对她不满到了极点,面上却还佯作关切的叮嘱了几句,便放她离开了。
九姑娘与七姑娘就等在不远处,见知微出来,两人忙迎了上去。
……
回到落樱园,九姑娘便迫不及待道:“嫂嫂,那三个丫头到底哪个在说谎?”
知微扶着文杏的手坐下来,淡淡道:“谁在说谎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萍儿怕是活不了。”
九姑娘一惊,随即便明白过来,唏嘘道:“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就不知那絮儿与芳儿为何这般不容她?”
“多半是平日里积了怨,那萍儿在主子跟前得脸,私下里少不得作威作福得罪底下人,我瞧她是个没甚心机的,才会被那絮儿逼得无路可走。”知微淡淡说道,那絮儿否认并未与萍儿说过话时,一双眼睛里分明透出了凶光,那是对萍儿掩饰不住的恨意,想趁这个机会除了萍儿。二来,也是不想自揽麻烦,想着只要萍儿洗脱不了嫌疑,她们几个无疑便都是安全的。
芳儿之所以会帮她,许是两人私下里关系还不错的缘由。
果然,没多久便有丫鬟来禀告:“昊大奶奶下令对萍儿行杖责,萍儿受不住刑,终是承认舒姨娘是被她所害。”
九姑娘与七姑娘面面相觑,待小丫鬟下去,才齐齐看向知微,“昊大嫂未免太武断了些。”
知微笑了笑,九姑娘迟疑了下,道:“嫂嫂对这事没有看法吗?”
知微瞥她一眼,“舒家要交代,如今交代已经有了,这事儿便算结了,我的看法并不重要。”
九姑娘蹙眉,半晌咬牙道:“可嫂嫂分明知道,那萍儿绝不可能是凶手。舒姨娘虽然平日里趾高气扬了些,可说到底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嫂嫂便不想为她找出真凶令她九泉之下瞑目吗?”
知微面对九姑娘的指责,也不生气,语气淡淡道:“九妹妹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形,我自身尚且艰难。我也知道舒氏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是这府里,哪些事是说得清的?此事已经过去了,便不要再提了。”
九姑娘瞧着知微,似负气一般猛地扭过身去,知微失笑,“这事便是我管了,三天之内也查不出真凶来。到时你却要我如何与舒家交代?”
九姑娘自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她使性子,也不过是因怜悯无辜的萍儿。其实根本不用衡量,萍儿的生死哪里比得知微在她心里的重量。故而也只气了一下便消了气,闷声道:“嫂嫂,是我太不懂事了。我也知道推个萍儿出来便能很快的息事宁人,只是……”
她的眼神茫然的落在知微袖口上那对翩飞的粉蝶儿上,“为什么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这个样子的……”
知微明白,她不是对自己失望,她是对侯府很失望。
知微没法告诉她说,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只好道:“日后,总会好起来的。”
九姑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起身道:“嫂嫂,母亲染了风寒,我不放心,便先回了。”
知微嘱咐她好好照顾四夫人,又拿了些滋补品给她,才让她回去了。
“七妹妹今儿也受了惊吓,回去好好歇歇。”知微见七姑娘依旧失神落魄的模样,似乎连九姑娘走了都不知道,不由有些担心。
其实方才在舒姨娘屋里,她便觉得七姑娘很是不对劲,非要住进自己院里来便很能说明问题。
七姑娘闻言,果然如受惊一般飞快抬起小鹿一样的眼神来,摇头道:“我不回去,我就呆在嫂嫂这里。”
她一顿,似乎才觉出自己反应过激,“嫂嫂若累了便去歇着吧,我自己坐一会。”
知微见状,便也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丫头们好生服侍着,便与文杏进了里屋。
“姑娘,七姑娘一瞧便有事瞒着,姑娘为何不问?”文杏有些不解。
知微笑了笑,七姑娘不是九姑娘,心里有事脸上是藏不住的。文杏能看出来,她自然也看得出来。只是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她也不好逼的太急。“她若非要留在我这儿,总是要说的,急什么。”
文杏一想也是,便也不纠结七姑娘了。
知微顺着文杏的手往后躺靠在软榻上,舒服的叹了口气,“叫佟家的留意一下,这两天府里有谁手背或手臂上有被人抓伤过的痕迹。”
文杏应了,好奇道:“姑娘,难道被抓伤的人便是杀害舒姨娘的凶手?”
知微接过蜂蜜水喝了一口,才笑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文杏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过来:“姑娘方才在舒姨娘处,可是瞧出了什么来?舒姨娘的房门是从里面闩上的,窗户也是从里头插上的,凶手杀人后不可能从窗户逃走。姑娘也瞧见了,窗户外头积雪很深,难免会留下足印。而屋里除了打碎了一个瓷器,确实不像有旁人进去过的样子,那凶手到底是如何杀了舒姨娘又怎样逃走的呢?”
知微看她一眼,见她对舒姨娘的案子很有兴趣,便道:“如果那人杀了舒姨娘后,根本就没逃走呢?”
文杏一愣,面上先出懵懂之色来,“我不懂,任谁杀了人都会想着逃跑,杀害舒姨娘的凶手却为何不逃?”
“正如你所言,唯一一扇窗外头是厚厚的积雪,从此处逃走太不明智,是以那人是断断不可能走窗户的。那么还剩走门这条路,可从正门出去,却会被守在那儿的萍儿瞧见,所以那人不可能冒险打开门走出去。显然,那人定是藏在什么地方,等李思瑞踹开门进去,发现舒姨娘死了,而府里所有人都闻讯赶来,那人再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混乱中谁也不会发现……所以那人并不需要逃走。”
文杏倒抽一口气,恍然大悟道:“难怪方才姑娘问老夫人,是不是许多人都进来了。那人也太狡猾了,居然不急着逃走……啊,这便是说,凶手就在刚才那个屋子里!”
知微点了点头,文杏又追问道:“姑娘又如何知道那人手背或手臂上定然有伤?”
“我相信那人在舒姨娘房中呆过不短的时间,她与舒姨娘发生过争执。”知微说着说着也来了兴致,反正大脑兴奋地厉害,根本也无法休息。
文杏反应极快:“屋里有瓷器碎片。”
“不单单如此。”知微举起食指轻摇了摇,“舒姨娘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她面容极度扭曲,嘴唇微张,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
“指印的大小可分辨凶手是男是女。”文杏急忙说道。
知微赞许道:“我在检查她脖子时,特地比对过那个指印,男人的拇指不可能会那么小。”
“也就是说,杀死舒姨娘的果真是个女子?”
知微点头,又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舒姨娘的手?”
文杏回想了下,摇头道:“我只瞧见姑娘看了她的手,却并未瞧出什么蹊跷来。”
知微道:“舒姨娘的手指僵硬成爪形,她的指甲里有不属于她的皮肤组织和血迹。而我检查过,舒姨娘身上没有任何被抓伤的痕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与凶手发生争执时,舒姨娘抓伤了那个人。那人吃痛之余松了手,舒姨娘这时候定然是想叫人来,那人便顺手从放在床边小几上的针线箩里抄起剪刀,杀了舒姨娘。”
知微用手指比划道,“只有在极近的距离,那剪子才有可能插得那么深。当然也有种可能,那人恨极了舒姨娘,得手了还不肯罢休,将剪子全部插进去才算解恨。”
文杏点头,知微抽丝剥茧的讲解下,几乎脑补完了当时的情景,“凶手的伤?”
知微笑道:“我方才在那屋里时已经瞧过了,没人脸上或脖子上有抓痕,那么只能是手背或手臂上。你想,当她死死掐着舒姨娘时,舒姨娘反抗的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文杏拿手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豁然开朗道:“舒姨娘挣扎中定然要推搡那人的手,所以伤不到凶手的脸或脖子。而眼下这时节,衣物也穿得多,她并不容易抓伤对方,所以只能是凶手的手会手臂。手臂的话,也不会超过肘部以上。”
知微赞道:“没错。”
一顿,又颇有些懊恼道:“不过抓伤不是什么大伤,若那人在自己屋里躲上两天,或出门时候戴着暖手套,也是极难被发现的。能不能找到凶手,只有凭运气。”
文杏便也跟着懊恼的叹口气,“姑娘便是因这个,才不肯依老夫人的话管这件事吧。”
“况且只有三天时间,我若能找出凶手来自然是好的,若找不出来呢?”
“她定然要借题发挥。”文杏了然道。
知微点点头,与文杏分析完案情,准备歇一歇,便见画蔷匆匆进来,“姑娘,老夫人来了。”
知微无奈的叹口气,不甘愿的吩咐文杏扶自己起身来,文杏见她脸色不大好,也知她今日已经很累了,便道:“姑娘,奴婢出去打发老夫人回去便是。”
知微苦笑一声:“她亲自过来瞧我,若我让她吃了闭门羹,传出去更要没理了。如今外头有说我善妒刻薄的,难不成还要再多出个不孝来?”
刚掀了珠帘走出去,便见贺氏与四姑娘一道进来了。
贺氏瞧着知微一脸疲态,愣了一下,歉意道:“渊哥儿媳妇,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知微温顺的与她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丫头们上茶来,“您特地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倒也没什么事,不过是突然想与你说说话。”贺氏叹一声,端了茶杯浅啜一口,“今儿舒姨娘的事,可也吓到你了吧?我方才瞧见七丫头从你这里出去,那小脸煞白的,想来也吓坏了。”
七姑娘走了?知微微愣了下,她还以为七姑娘熬不住总会与她说,她到底藏了什么事,竟然让她几番顾虑仍是对自己说不出口?
“是啊,姑娘们胆子小,哪里见过那样的场面。”知微很快拉回思绪来,想着等有机会再找七姑娘问个明白,便集中精神与贺氏打起太极来,“我瞧四妹妹神色也不好,一会老夫人莫忘了让人熬了安神汤给四妹妹。”
四姑娘忙道:“多谢嫂嫂关心。”
贺氏又道:“你还不知道吧,萍儿那丫头刚才没熬过去,已经死了。”
知微佯装惊讶道:“死了?”
贺氏点头道:“她承认是她杀了舒姨娘,那些不见了的钱财却又说不出藏到了哪里。唉……刚才昊哥儿媳妇已经派人去了舒家,这件事到此为止也是好的。只是……”
她一顿,目光幽幽落在知微身上:“府里头到底有这么个隐患,却要令人不安了。”
知微有些弄不懂,贺氏专程来与她说这番话是何意图,故而也不敢贸然说些什么,只好道:“萍儿不是已经承认了?难不成您以为杀害舒姨娘的另有其人?”
贺氏嘴角一僵,不想知微竟装傻全然不接她的话茬,脸便沉了下来。
她有理由相信,知微不可能不知道那萍儿是个替死鬼。她也相信,在舒姨娘屋里她定然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她这才私下里找来,不想她仍是不肯对她透露一丁半点来。
贺氏见知微这般,也没了追问的兴致,意兴阑珊道:“不过是我个人猜测罢了。”
她顿一顿,瞧着知微,意味深长道:“咱们府里这样不安生,渊哥儿媳妇怀着身子,更要多小心注意了。”
知微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你不告诉我实情就诅咒你成为下一个被害者呗!
文杏听懂了,脸色变了变,忍不住拿眼去瞧知微,却见被诅咒的主子并不在意,还淡淡的对她笑了下,但她仍是觉得心里憋得慌。
贺氏见知微神色未变,到底还是有些挫败,语气便有些生硬,道:“五丫头的病可好些了?”
旁边的画蔷闻言微微一僵。
贺氏瞧得清楚,目中精光一闪。
知微敛了笑,担忧道:“如今仍是起不了身,吴大夫治疗时疫很有经验,便专门请了他来府里。我也想去瞧瞧五姑娘,却被吴大夫拦了下来,倒时疫极容易传染,除了他与五姑娘的贴身丫鬟小蝶,旁人都不让靠近呢,可想那时疫定是十分可怕的。”
贺氏瞧着她情真意切的模样,又瞥一眼已然恢复如常的画蔷,狐疑道:“竟是这般严重?我身为五丫头的嫡母,也该前去看看才是。”
知微也不拦着,“文杏,我身子不便,你便代我陪老夫人去东厢。正好也问问吴大夫五姑娘的情形如何了?”
文杏神色平静的应了是,对贺氏道:“老夫人请随奴婢来。”
贺氏拿不准五姑娘是不是真得了时疫,但知微这样说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起身来。
见四姑娘也跟着站起身,忙道:“我去便是,你在这里陪你嫂嫂说说话,我很快便来。”
她到底是个母亲,不管五姑娘的病是真是假,也不敢贸然带四姑娘过去。
四姑娘便听话的留了下来。
知微并不待见她,两人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便没话说了。
不过这微妙的尴尬也并未持续太久,很快贺氏便回来了,脸色却有些难看。
四姑娘忙起身迎着她,关切道:“娘,五姐姐可要紧?”
她本要去扶贺氏,贺氏却避开了她的手,僵硬的扯了一抹笑,语速极快的对知微说道:“五丫头在你这里,你费心多照顾些,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领着四姑娘便匆匆的走了。
知微挑眉,瞧一眼文杏。文杏抿着嘴笑,上前道:“方才老夫人被吴大夫吓坏了。”
她见知微饶有兴趣的瞧着自己,便将贺氏到东厢之后的情形细说了一遍。原来吴大夫领了知微的银子,自觉装也要装个样子,故而严肃的气氛自然是要的,东厢各处都燃了艾,自己也弄得病怏怏的仿佛被五姑娘传染了的样子。
贺氏一见,心里便信了几分,正佯装关心的问五姑娘的病情,就见小蝶从屋里跑出来,口中焦急的喊吴大夫不得了了五姑娘又说胡话了……
吴大夫一听便要急忙往屋里去,却不知怎的没站稳竟撞了下贺氏。
贺氏本来心有忌惮,离吴大夫有些远。
谁知离的这么远还是被吴大夫碰到了,贺氏脸色当时就变了,想着吴大夫与五姑娘朝夕相对的,万一也感染了时疫……这一想,就把贺氏吓坏了,哪里还敢久留!
“姑娘是没瞧见,老夫人仿佛见了鬼似的,走得飞快,奴婢险些都追不上呢。”文杏掩嘴笑道。
知微没想到吴大夫竟也有这样顽皮的一面,忍不住笑道:“难怪方才她不让四姑娘扶她。这样吓一吓她也好,我也不用费尽心机去说服她送五姑娘出府‘休养’了。”
贺氏被这样一吓,她再提出送五姑娘去偏远的庄子休养,想来贺氏也不会反对才是。
果然,翌日知微便找到贺氏,见她面色蜡黄神色憔悴,便知她昨晚定然担惊受怕了一整晚。
知微忧心忡忡道,“您可是夜里没休息好?”
贺氏还未回答,知微又叹道:“昨日晚上我也没睡好,吴大夫昨晚找到我,说是照顾五姑娘的那丫鬟只怕也染上时疫了。”
“啊!”贺氏惊呼一声,向来不离手的佛珠串子竟没拿稳,直直掉落在地上。
“老夫人?”知微担忧的瞧着失态的贺氏。
甘嬷嬷忙将珠子捡起来,倾身凑近贺氏身边,似安抚了两句,贺氏的神色才好了些,扶额道:“昨日睡得不太踏实,让你见笑了。”
知微忙道不会,便听贺氏道:“五丫头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知微为难道:“五姑娘住在我院里,我自当竭尽全力治好她才是。可是府中到底人多,五姑娘又是这样容易传染的病症,如今照顾她的丫头也染上了,我早间想再挑个人去照顾五姑娘,那起子奴才竟都在我面前哭天抹地的,都不肯去,可把我气坏了。”
贺氏见知微望着自己,便跟着叹了一声:“也不能怪奴才们,谁的命不是命呢。”
知微便更为难了,“吴大夫的意思,府里这样多人,若有什么万一,只怕咱们府里的人都要……且虽然眼下大家还不知道咱们府里姑娘得了时疫这事,但这种事只怕是瞒不住的,外人若知道了,咱们整个侯府只怕都要被隔离起来了。”
贺氏显然只顾着自己吓自己,竟没顾得上这茬,一听知微这话更是忐忑了,“你说的没错,这事儿万万不能传出去,如若不然,咱们侯府只怕要面临更大的灾难了。”
她一时也慌了手脚,惊惶的瞧着知微道:“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知微沉声道:“吴大夫的意思,是将人先悄悄儿送出府去,找个安静的地儿慢慢治着,能治好固然是好的,若不能……也不能连累了阖府人。”
贺氏连连点头:“那就赶紧准备着,尽早安排五丫头出府,可别耽搁了她的病情。”
五姑娘生病的事知微早先让人与她说了,她也并未在意,昨日去找知微,也是临时想起来,本来也没想着要去瞧她,只是瞧见画蔷的神色才起了疑心,还道五姑娘是装病,实则正谋划着别的事情,故而才非要去看看。谁知一瞧,却差点没将自己吓死。
眼下又听知微这般分析,更是惶恐不安,只恨不得立刻将人送出去才好。
知微的目的达到,便起身道:“您放心,我这便去安排,尽早送五姑娘道京郊的庄子上去,以免夜长梦多。”
贺氏脸色发白的叫住她,“京郊?会不会太近了?”
知微便微微蹙眉:“那您的意思?”
贺氏咬了咬唇,狠心道:“我记得咱们侯府在祥云县也有庄子,那里依山傍水,最适合养病,只是路途遥远了些,你意下如何?”
“祥云县?会不会太远了些?”知微佯装为难的皱起眉头,心里却笑是乐开了花。
贺氏皱眉,正要说话,知微又道:“不过养病确要环境好些,五姑娘在病中见见山水,想来对她的病情大有益处。只要对五姑娘有好处,便是远些也无妨。您放心,我这便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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