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细沙
到了傍晚时分，顾青没有再躺在病床上，而是提前赶往了动捕房里。
毕竟今晚的直播是横小姐的首秀，这实在让他很不放心。
倒不是不相信横疏影的舞力，只是，直播还要和观众沟通，在这方面，他实在对横疏影没什么信心。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顾大编剧，你出来一下。”早就换好动捕服的横疏影不停地扣着自己的指甲，走到了走廊里。
顾青只好跟在了她后面安慰道：
“横小姐，其实你不用那么紧张的，就读我们运营人员发的弹幕就行了，不是都给你写好台本了吗，照着念就是了。”
这么做也是出于下策，先让横疏影熟悉一下直播环境。
以后再慢慢地减少台本量。
“我很紧张吗？”横疏影不安地敲击着窗台，“没有吧。”
“不紧张，那你腿抖什么？”顾青轻笑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调整好心态就行，首播搞砸了也没关系，以后慢慢改进就是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鼻音还是好重。”横疏影岔开了话题，踮起脚尖，把微凉柔软的手掌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捂了一会。“不会还发烧吧？”
“没事了，你放心吧。”顾青笑了笑，“天气这么冷，你快回去吧，走廊里没有空调，动捕服又不保暖，你别也感冒就行。”
横疏影把手掌又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皱了皱眉比较起体温来。
“你先蹲下一点。”她按了按顾青的肩膀，美目中满是担忧。
“干什么？”顾青疑惑地看着她。
“哎呀，叫你蹲下你就蹲下。”横疏影踢了踢他的鞋尖，微微撅起了嘴唇，如水的眼眸盯着他的眼睛。
顾青只好无奈地弯下了膝盖，这样的表情根本无法拒绝。
“就这样。”横疏影轻轻撩开顾青额前的刘海，然后缓缓地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顾青能感受她温热急促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颊上。
横疏影的睫毛颤抖了几下后低垂了下来，脸颊也染了一缕绯红。
“你看，不烫吧？”顾青轻轻地问道，安稳的睡过一觉后，他的烧已经退了，精神状态也已经好了很多。
除了还有点感冒外，几乎完全恢复了过来。
“嗯。”横疏影也感觉他们有些过分亲昵了，连忙转过头，睫毛不经意间扫过了他的脸颊上。“不烫了就好。”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顾青看向仍在下着淅沥小雨的窗外，轻笑着说道。
“谁担心你了，整天嬉皮笑脸的。”横疏影翻了个白眼，脸色也恢复了过来。“别自作多情了。”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的吗？”顾青敲了敲满是雨滴的窗户。“关心关心朋友也没什么。”
横疏影无言地看了会儿雨，忧愁地叹了口气。
“顾青，我问你。”她把手掌贴在了窗户上，仿佛下定了决心般，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对于乔樱，究竟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顾青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我还能怎么想？她都快结婚了，当然是祝福她了。”
“我的意思是，你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不是真心的，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横疏影抬起了手掌，窗户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手印。
“就是一时冲动，既然没什么结果，算了也就算了，感情什么的还说不上。”
“你知道，采菱她喜欢你吧。”横疏影低声说道。
顾青惊愕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横疏影能注意到这一点也不奇怪，她的心思向来细腻，但他没想到，横疏影会直接地说出来。
“那你知道，我也喜欢你吧？”这次的声音更加低了，却还是清晰地传达了出来。
顾青嗯了一声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毕竟不是什么恋爱喜剧，能够一直暧昧下去。
倒不如说，持续多时的暧昧关系本来就是不正常的，况且还是三人间的暧昧。
这种状况终究会有挑明的一天。
能维持到今天已经算迟了。
“所以，你就随便找了个漂亮姑娘，想把这些乱麻般的感情甩掉？”横疏影的语气有些恍惚。
“有一部分吧。”顾青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毕竟你们的工作很特殊，不允许发生多余的情感。”
偶像是贩卖青春的职业，天生就是要压抑感情的，这是对观众负责，也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
正因为如此，顾青才不知道怎么处理她们两人对自己的好感。
直接了当地拒绝吗？可现在的一切还只是朦胧的情愫，连要求都没有的感情该怎么拒绝？
因此，他抽身脱离出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对这两人的交代。
“人的感情是很难控制的。”横疏影叹了口气，“就像是握住了一把沙子，总会有几粒会漏出来。”
“顾青，我们都是成人了，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可做出的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横疏影的语气越发沉静，“我从前认为自己知道边界在哪里，能把我们的关系仅仅保持在朋友的层面上。”
“可不是这样的，一旦和你相处的时候，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往你的方向靠过去，听到其他女孩的消息的时候，我也会不自觉地吃醋，无论是遇见开心还是不开心的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你的名字。”
“我对于感情的确没什么经验，又像个傻女人一样自以为是。”横疏影叹了口气，眼眶中迷离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总而言之，顾青，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这样对我们都好。”
顾青茫然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也许这件事，该由他主动提出来，也许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安慰她。
横疏影勉强地笑了笑，转过身回到了动捕房里。
顾青长长叹了一口气，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以后如何和她们相处。
也许偶像这个职业本身就是错误的，一个连人类情感都要剥夺的职业，却宣称要给人们带来快乐。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趟这趟浑水，安安静静地写自己的剧本。
可现在想这些不是太晚了吗？
车轮已经开始行驶了，只能继续下去。
顾青现在只能希望观众们的掌声能给她们的青春带来些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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