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不伦不类的装扮

装扮完毕，沈如筠并未急着出门，而是收拾好眼泪与情绪牵着好友施施然行入主院，展开双臂在祖父诧异的目光中转了个圈：“衣冠府连夜做好的官袍，祖父瞧瞧，可还合身？”

“合身，合身！”沈老太爷连连点头，视线忍不住落在孙女鬓间那支过分招摇的金镶玉猛虎掏心簪子上，眸光分外复杂：“你今日，开了你娘留给你的妆奁？”

“嗯！”沈如筠点头，抬手扶了扶簪子，露出半截夸张的金镶玉蛇臂环。

见状，沈老太爷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家孙女的小心思，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这个发型，与身上的官袍并不相配，在自己家中随便怎么穿都行，在外面这般打扮，恐遭人诟病。”

“祖父放心吧，孙女有分寸的！”沈如筠轻巧言罢，牵着好友翩然离去。

“如筠！”崔水彤看着面前逐渐放大的沈国公府大门，眼皮狠狠跳了两下：“你不是答应了老太爷不这般打扮出门吗，怎的……”

“我只是说我有分寸，我的分寸便是，这身打扮适合出门招摇，不止适合出门招摇，还适合带人出去砸场子！”沈如筠言罢，停在门口朝内望去。

崔水彤顺着好友的视线回首看去，就见五福领着一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壮汉朝这边行来，那壮汉，正是扛鼎屠夫王啸天。

“大人！”王啸天拱手，方正的国字脸上透出几分拘谨：“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带你去京卫指挥使司熟悉熟悉环境，毕竟咱们至少要在那处待上两月！”沈如筠幽幽言罢，牵着好友柔软的小手施施然跨过门槛，将自己“另类”的装扮暴露在人前。

她并未如男子那般束冠，亦没有做女子骑射时的精炼束发打扮，而是梳了个在未嫁姑娘中再常见不过的双髻。

双髻配绯红色正四品官袍，再搭配样式少见的金镶玉猛虎掏心簪子，辅以沈如筠如今在京城中的话题度，一时间，回头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面对那些或震惊或不赞成或困惑的目光，沈如筠十分从容，就这么同身边人有说有笑地行至京卫指挥使司。

离得近了，就见两道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前，正同身着官袍的指挥同知王大人说着什么。

觉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萧亦然警惕回首，正好与沈如筠视线相触。

他微微愣了愣，目光上下扫过女子今日的装扮，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沈大人！”

闻言，太子止住同王大人的攀谈，循着男子的视线看去，旋即发出一声冷笑：“沈大人今日怎做这般不伦不类的装扮？本宫见过爱出风头的女子，还从未见过如沈大人这般爱出风头的女子！”

对上男子讥诮的目光，沈如筠施施然行上前，拱手施以一礼，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所言，实在令臣感到寒心，臣领到官服的第一时间便整肃着装前来京卫指挥使司报到，怎到了太子殿下口中，却成了不伦不类爱出风头？”

“你的头发，还有你的发饰……”太子手指上下一一点过，眸中讥诮愈浓：“披头散发，勾栏样式，哪有半分将军的样子？当真是不成体统！”

“臣头发如何了？”沈如筠抬手摸了摸自然垂于胸前的乌黑柔顺的青丝，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臣是将军，不是男子，臣梳的乃是女子中再常见不过的双髻，既没剃头，亦没披头散发四处疯跑，男子梳双髻，那才叫勾栏样式！”

说到这，她眸光暧昧地瞥了男子一眼，似想到什么般弯了弯唇角，很快又将笑容敛去。

见状，太子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指着女子的鼻子怒声斥道：“沈如筠，你好大的胆子，胆敢造谣本宫！”

“太子殿下？”沈如筠看着近在咫尺几乎要戳入自己眼球的手指，面上浮现恰到好处的茫然：“臣只是答殿下所问，太子殿下为何要红口白牙污蔑臣？”

言罢，她扭头看向一旁神情错愕的王涌王大人，朗声道：“王大人，还请您为下官做主啊！”

“太子殿下！”王涌上前一步按住太子的手背，颇为不赞同道：“沈大人是女子，做女子打扮并无任何不妥，她只是成了武将，又不是变性了，我们京卫指挥使司的大老粗中尚有不少爱簪花的，沈大人一个年轻姑娘家，梳个双髻，戴个金簪，实在是合乎情理。”

“至于您说她造谣您，臣是一个字都没听到，太子殿下若是实在要惩罚沈大人，您告皇上去吧！”

“王大人？”太子猛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中年男子，浑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涌可是朝中有名的老古板小心眼，早年又曾被沈国公降职，二人为此事险些当街撕打起来，最后以王涌被杖责三十告终，怎的如今他主动递出惩戒沈如筠的靶子，对方反倒出言维护沈如筠？

“太子殿下怎这般看臣？”王涌同样睁大眼睛，满脸写着不明所以。

“咳咳！”太子轻咳几声，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沈如筠分明暗示他出入过男风馆，可偏偏这话只可意会，若他自己出言点破，反倒像是他做贼心虚般。

“许是太子殿下听岔了！”萧亦然出言为太子解围，视线冷飕飕扫过沈如筠，不怀好意道：“正巧我与殿下既赶上沈大人第一日上值，不若让我等开开眼？据说，京卫指挥使司凡有新官上任，必搭比武台比划一二。”

“往日里是有这么个规矩，可是没必要啊！”王涌摆摆手，态度直率依旧：“就连萧小将军你都打不过沈大人，我等与沈大人交手，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闻言，萧亦然一梗，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皮笑肉不笑道：“王大人怎如此笃定？”

“那就摆擂台，萧小将军你与沈大人打一场，正好让我等开开眼！”王涌言罢，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扭头冲门口守卫道：“快快快，让那些个混小子动作麻利些，把擂台收拾出来，别耽误了沈大人与萧小将军对决。”

“是！”守卫应声，撒丫子朝内跑去，一面跑一面高声道：“沈大人与萧小将军要在咱们司内对决，大家快把擂台收拾出来，手头能干的事干利索些，千载难逢的比试，兄弟们可别错过了！”

“……”萧亦然拒绝的话卡在嘴边，忍不住扭头看向沈如筠，在瞧见对方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时心中不禁有些发恼，当下作势便要同意。

不料，还未等他开口，太子便率先道：“王大人，你莫不是忘了，萧小将军旧伤未愈。”

闻言，萧亦然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太子抬手制止。

“萧小将军，我知道你很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我想，便是你愿意带伤上场，沈大人也不会愿意趁人之危。”太子语气幽幽，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无奈，萧亦然只得偃旗息鼓，颇为不情愿道：“那便依太子殿下之意！”

王涌看着二人一唱一和，面上皱纹瞬间挤在一处，眉头更是拧得能夹死蚊子。

他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冲神色淡然的沈如筠发起邀请：“沈大人，既然擂台已经收拾出来了，那咱两比划比划？”

“王大人，下官今日带了人来！”沈如筠说着，侧身让出站在自己身后的五福和王啸天：“这位是我新收的随从王啸天，这位是从小与我一道练武的婢女五福，若您不介意，可让他们陪兄弟们练练。”

闻言，王涌这才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在场。

他目光先是落在身强体壮的王啸天身上，满意地连连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投向身材瘦小的五福，不禁皱起眉头，很快，他想到什么，舒展眉梢笑呵呵应承道：“行，就让他们陪那群混小子练练！”

说到这，他视线定格在崔水彤脸上，有些不确定道：“这位姑娘跟你跟这么紧，也是个高手？”

“王大人，小女子是崔家女崔水彤！”崔水彤笑着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崔家丫头呀！”王涌恍然，笑呵呵道：“听说你昨日获封从六品的女医官，没想到你这丫头平日里瞧着乖乖巧巧的，背地里却在偷偷干大事，难怪我家二丫头去崔府总寻不到你。”

“王大人过奖了，都是如筠带得好！”崔水彤谦虚道。

“哦？”王涌看向沈如筠，玩笑道：“沈大人可愿带带我家二丫头？自打沈大人入朝为官，我家二丫头日日同我念着你，就差让我去巡卫司把你抢来，好在，你总算是到了我手下！”

“王二小姐聪敏好学，下官巴不得能多深交这么个通透的姑娘，可我就怕王大人你舍不得令嫒吃苦！”沈如筠认真回道。

闻言，王涌微微一愣，继而双眸亮起。

不等他说些什么，耳畔传来太子殿下不悦的声音：“王大人，京卫指挥使司可不是个讲人情的地方。”

“臣知道，臣知道！”王涌敷衍地拱了拱手，旋即笑呵呵地邀请道：“走吧，都别在此处杵着了，该比划的上台比划，该看热闹的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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