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梦魇
挣开最深的黑暗，秦镜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是个奇异的世界：河川交错如织，缓缓流动的河水却是鲜艳如血，目力可见的透明气体以变幻万千的姿势飘荡在水面上。
抬头望向河水流向，可一阵晕眩后却被吸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抬起头，鲜艳得刺目的红色便在这一刻充溢了满眼，让人一眼看去只觉得头晕目旋。漆黑如夜色的栏杆穿透脚下的地面将它与外界隔开，空气冰冷而寂寞。
却看不清这栏中似快实慢流动的艳红内到底是什么。
怔怔看着它的少女抬起手想摸摸它，却在距它最外沿寸许处便被无形的隔膜弹开。
一丝红芒逸出，没入她额际。
一种无从捉摸的熟悉感自每一个细胞内升起，仿佛有个声音在心底不停的嘶喊着，可又始终相隔，一个字也听不清……
你在说什么？
少女喃喃地问。
头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
“扑嗵~”
身后，血色的浪花涌动，瞬间将纤细的身影卷入了水底。
我怎么掉到了河里？
我不会游泳啊！！！
血色的河水一眨眼将她完全淹没，可在没顶的最后一个刹那，她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有着银色眸子竖直瞳孔的眼睛。
银色眼睛？这怎么可能？
一定是看花眼了，肯定是幻觉！
秦镜对自已适才所见的一幕下了个定义。
好黑啊，这是在哪里？
前面有光，去看看！
轻盈的身姿蝴蝶般趋向那有光的地方。
仿佛无穷无尽的螺旋状楼梯盘绕而下，一直延伸到最深最黑的地方。
一双染血的身影，正徐徐走下青石铺就的一级级台阶。
走在楼梯外侧的是个身材修长的女子。身上那件样式奇古的长长衣裳色如冬日初雪，映得肩上后心未干的血渍极其刺目。长得惊人的黑发仿佛只随手以一方白巾系住，发稍几垂至脚踝。
她唇边血痕隐隐，可行动间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容色气度之美，秦镜从未见过。暗暗拿小时候看过的古时四美图相比，却只觉得以往见过的绝色在她面前全成了明珠旁的石头。
她的右手扶着的，是个与她装束完全相同的女子。身量亦与她仿佛，身体却几乎全部倚在了她肩上，一头隐隐流动着说不出的色泽的漆黑笔直的齐腰秀发下低垂的脸庞看不清楚。
一步步艰难地走下来，身后，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楼梯尽头，是银色的合金大门。探出手，输入指纹与密码，十指纤长莹洁如玉。
几秒钟后，门无声无息的滑开，充能灯陆续亮起。
自脚下那汪血泊中迈出步子，白衣的女子慢慢走进灯光中。
淡淡的白色灯光映见了被她扶住的女子侧过来的脸。
无可挑剔的五官，雪玉般的肤色，清冷高傲的气质……
只是，这个女子却已没了呼吸……
只是，这张脸却与那白衣女子一模一样……
秦镜一时竟怔住了。
合金的银色大门徐徐合上，自最后的缝隙中望去，有着长长黑发的白衣女子已将扶着的女郎放入了水晶棺中……凝视着水晶棺的这双眼瞳是如此的悲伤……她只看得一眼，已觉得整颗心都沉了下来……
在漆黑中合上眼睛，再睁开的那一瞬眼前已是一片光明。
身体仿佛仍在水里，挥一挥手时仍有着能清晰感觉的阻力，呼吸却意外的轻松。
眼前的水清澈得奇异，浅碧水草与银色鳞游鱼皆清晰在目。隐有暖意的阳光折射而入时便映成一块晶莹的巨大水晶，炫丽无伦。
耳际依稀传来清脆的笑声。
一个小女孩的面孔映入水中，含笑的大眼睛，晶莹更胜水晶的眼眸，小嘴巴，微尖的下颌，笑起来梨涡深深，大概五六岁的年纪……
这，这不是小时候的我吗？
秦镜愕然。
“阿璇，咱们一起来打水浇花啊~~”招呼着身后另一个女孩儿，仍有着小涡儿的粉嫩手儿握着洒水壶探入湖中舀水。
清澈的水面便漪开一圈圈交错的波纹。
对了，我想起来了，这的确是小时候的我。
那时候我正住在西五区，青砖瓦房旁有许许多多花与树。稍远的地方，有几泊大大小小的池塘，有的养着荷花与河鱼，有的却散散长满了名为水花生的野生水草，它有着心形的碧绿叶子与特别强韧的生命力，每到夏天便绽出小小白净的花儿来……
是那个初夏的傍晚，五岁的我想到河里舀些水来浇浇路边的野蔷薇。
蹲在湖边被踏出来的土阶上，洒水壶已装满了大半，正待拎起来时，身体却一重，仿佛被人重重推了一把似的，重心立刻失掉了，连‘啊哟~~’一声都来不及，已一头栽到了水里。
水波静静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端秀的容颜，眼中却仿佛总是含着三分浅浅的悲伤，衣着淡雅而得体。她怔怔看着自己纤秀的双手，神情却恍惚似在梦中。
“妈妈！”我大声的叫她，却喝了口水，喷水壶仍紧紧握在手里。早上妈妈亲手给我梳的头发在水中散掉了，粉红的蝴蝶结飘散在水上……
妈妈一惊，仿佛自梦中醒来，她怔怔看着我，那目光却好陌生……比我小一岁的妹妹拽着妈妈的衣角站在妈妈身后，她的衣裳是和我相同的粉红色……
妈妈~~~妈妈~~~为什么不理我啊妈妈~~~~
好悲伤好悲伤……
身不由已地沉入透明如琉璃的水里，红芒灵蛇般自眉心逸出……然后，然后是什么？我怎么记不得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在哭？
流了那么多那多泪……
“镜儿，这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哟，你看，她叫乔巧，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哦……”是爸爸温暖的声音，我转过头来，眼瞳便映入爸爸那熟悉而俊逸的身影，心神却蓦然有些恍惚：
刚刚，我在做什么呢？好像有些什么忘记了似的……
爸爸正指着个怯生生躲在大人身后的小小女孩儿对我微笑：“你们可以做好朋友哦！”
过腮的顺服短发，娇俏的眉眼，怯生生的神色……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巧巧的模样。
可是可是可是呵，巧巧，我最好最依赖的朋友，在我抱着受伤的膝盖流泪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没有来？
泪终于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泪眼模糊中，眼前空旷而清冷的空间中飘着无数七彩变幻的气泡。每一个，都有着鲜丽的场景，每一幕，都是曾经鲜明的记忆……
黑色天鹅绒的幕布夜色般飞扬盖下，色泽暗淡的气泡们无声地被卷入了永恒地黑暗。
耳边，仿佛有着包含蛊惑人心韵律的声音在轻轻的说：快乐而平凡的活着吧，这是我最大的希望啊……
抬起眼睛，那双银色眼眸悲哀而亲切，它在说，请快乐地活着吧，请你幸福，请你幸福……
https://www.biqivge.com/book/93670193/2523372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