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谁在说谎？
西历五月十三，阴
今天是秦镜的生日。
她与妹妹秦璇皆是在五月份出生，只是中间隔了一年，日期也不同--秦璇是在月末最后一天。
昨儿个主治医生来检查的时候说腿已经完全恢复了，在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每天只能捧着书打发时间的、早就闷得受不了的女孩儿赶紧抓住时机，央他今天就派人来拆石膏，从陪床的父母处得知她想回家去过生日的青年医师笑着答应。
秦镜一大早的就爬起来，给仍赖在床上不肯下来的阿墨宝贝喂完牛奶后，她眼巴巴地盼着来为她收拾东西的父亲与医生大人。
可直到自己吃完早餐又看完了好几章小说，两个人还没来。
因紧张而一夜未睡好的少女长长打了个呵欠，看着又打起呼噜来的小幻兽，温暖的室温与饭后的微倦让她不知不觉地靠着枕头睡着了，厚厚的《水浒传》从膝盖滑落到地面上……
即使在家中也一样衣着整洁、风度翩然的秦子群推开二楼病房淡绿色的门扉，却愕然看见单人病房里宝贝女儿睡得正香。
还是做小孩子好啊，什么也不用操心，怎么也睡得着……含着感慨的微笑，年长者为正拥有最美好岁月的少女拉过被子盖上，顺手捡起书放到床头。
收拾杂物的时候，动作也格外放得轻了些。
正将洗漱用具打包时，有人敲门。回过头，便发现是站在门边的是上次来的两个警察之一。
"有什么事吗？"放下手中的东西，秦子群轻声问。
"嗯！是关于上次令千金说有人通知她出去的事情，我们去问过她提到的那个女孩，可对方说当天晚上没有联络过她……"
"什么？"秦子群一惊，声音立刻大了些。担心地看了看正甜甜作着好梦的秦镜，气质俊逸的男子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年轻的警察和他到走廊上去细谈。
却没注意到，病床上的少女在他走出房门时已睁开了眼睛。
"你确定你们真地问得是我女儿说的那位朋友吗？"
"绝对不会弄错！"因秦子群带有不信任的口气而微愠的年轻人斩钉截铁地回答："乔巧，十二岁，现住在北十一区78号。我与同伴已就此事再三核对过。"
"你们问乔巧时，她原话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对此事完全不知情，那天晚上自从六点钟起，她便应邀到班上同学家去作客，而且当晚她住在朋友家中，至少有两个人可以证明她当晚没有出门或是使用通讯仪。"年轻警察的脸上泛起淡淡的怀疑之色，"我想找令千金再确认一下那天的情况。"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女儿她在说谎吗？"声线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园艺师先生的眼中已有隐隐的怒意："我的女儿我知道，镜儿她不是那种会撒谎的孩子！不要把我们秦家的孩子和那些习惯夜游的不良飞女们相提并论！"
"……"年轻警察明显被面前外表儒雅的询问对象突然爆发的气势给震住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苦笑："其实我也觉得令千金说的话更可信些，只是……"
"？"秦子群等着他说出后面的话
"只是三天前的晚上她是住在金家……"看到秦子群一怔后若有所思的神色，年轻警察脸上的苦涩之意更重了，"你应该也晓得金一凡议员目前的影响力--我们连大门差点都没能进去……"
"……"
"而最糟糕的是晶能通讯仪发出或接收到的信号二十四小时后就会消散，而令千金却隔了事发日三天才醒--我们要早知道这件事的话，一定会早早就找你们联络，赶在这个时间段里检查一下你家的通讯仪事情也就清楚了--哪里还会再用象现在这样头痛什么线索也找不到……"
"……"
……
怔怔听着门外传进来的谈话声，秦镜的手握得紧紧的。
刚刚在父亲为她捡起小说放到桌上时，本睡得很轻的她就惊醒了。只是今天是阴天，她腿上的石膏又还没拆，人实在有些懒懒的，迷迷糊糊的只想仍蜷着再多躺一会儿--反正父亲在一切ok后会叫醒她~~~却没想到竟在半梦半醒间却听到了这件事！
巧巧真地这么说吗？巧巧又是何时与那金锦绣关系那么好了，竟能被她请到家中去做客？一向高傲的她可是向来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呀……
难道说，巧巧真地骗了我吗？
捧住头，不愿意--不愿意去听去想这件事的可能性。
可是，那天晚上那几个少年的话却仿佛一直在她耳边响起。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傻的小姑娘，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
[你傻子吗？……这时候这种地方还会有朋友等你？笑死我了~~~]
那几个人为什么会那样子笑？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惊讶与嘲弄，仿佛在看着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白痴一样……
……
[我们可是收了钱的，自然要办到付钱者的要求……我不会打断你的腿骨，只要你受点小伤，近两个月走路不太利索就够了。]
……
一个可怕的猜测自心中慢慢升起……
难道会是……
不！我不相信！
--可是为什么，这半个月里巧巧一次也不来看我？
……
温软湿润的感觉自手上传来，打断了她患得患失的情绪。
低头一看，却是阿墨在舔她的手指，"啾~~~~~"
它憨态可掬地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珠子漆黑澄亮。
本心中千头万绪的女孩子看着它时也被逗乐了，心情仿佛一下子轻松得多了。
传说中幻兽的神奇之处，她可是一点儿也没在这只大胃王身上看见~~~
在医院的半个多月里，天天只发现它吃饱了就往床上爬，睡着时还非得粘着自己不可+0+！个头儿却没怎么见长，比起刚回家时固然是大了两圈，可也不会比满月后的小猫更大上多少0=0……
一身漆黑皮毛倒是养得油光水滑，全身又长得胖嘟嘟~~系上一蝴蝶结，便俨然一橱窗玩具猫，与书中所描绘的黑豹优雅矫健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多……而且叫声也怪，只会"啾~~"这么一句，可是每次听时却有仿佛能听见它不同心情的奇异感觉。
仿佛感觉到秦镜心情已好转，它居功似地叫了一声，却又爬到已坐起来的小主人膝上打起了瞌睡。
"……"
正当秦镜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家中第五成员如何拜会周公时，房门轻响中爸爸却和主治医生及一位护士小姐一起走了进来。
他温和微笑着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的神色。
……
"镜儿，今天你可有口福了！"父亲大人用略带夸张的口吻对正看着医护人员拆石膏而不自觉有些紧张的秦镜笑道："你妈妈你一大早就拉着我去菜场大采购，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那味墩牛肉的那个香啊，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
听得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个个儿都咽了一大口口水。
"而且，她还特地为你订了盒你最爱吃的水果味鲜蛋糕，双层！装饰得又大方又漂亮！惹得璇儿都大叫不公平起来，说到月底她过生日时一定要订个更大更精致的才行！不过呢，这下子我可就糟了……"
他故意地顿了顿，直到确认众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后才叹着气说出了原因："你母亲说我暗藏小金库，今儿个菜钱、蛋糕钱都让我给垫了，而且还预定了月末秦璇的那一份！可她一向掌握财政大权，今天却来压迫我--看来我下次出远门儿都只能靠双脚走着去了。"
"……"检查着已解下石膏的右腿膝伤是否真正已完全恢复的医生转过头来，送给了秦子群一个我很明白的眼神，脸上满是同病相怜的无奈之色。
"呵……"容貌可人的小护士忍俊不禁地轻笑起来
……
扶着秦镜在病房内慢慢舒开腿部的血脉时，护士小姐不无羡慕地在她耳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爸爸他对你真好！--唉，要是我爸爸有他这么细心开明就好了！"
看着正代自已向主治医生确认今后几天需注意事项的父亲，女孩子灿烂如初夏阳光的笑容中写满了骄傲，"那当然！我爸爸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在这个世界上，秦镜最喜欢爸爸和妈妈了……
由于秦镜半个多月来陆陆续续托他们带过来的书加起来实在太多，连秦子群先生在试着同时将所有杂物和书本一起带走时，以他身为成年男子的体力竟也觉得实在出乎意料的重。
想一想，主治者本也叮嘱他下午待镜儿腿上血脉全部疏通后再走比较好，而且尽可能这几天不要让女儿走长路，也不要让膝盖再度受伤--毕竟，伤后初生不久的骨骼此时还相当脆弱。
于是便决定这一趟先将书与大部分日用品带回去，午饭后再来接秦镜。抚着小幻兽坐在床边的女孩子点头答应。
在确认父亲已走了半个小时后，秦镜将阿墨放回了竹篮中，拉开衣柜开始找衣服。
--她已决定，自己一定要到学校里去，亲自问问巧巧那天晚上的事情。
白色衬衣、外套，浅绿色长裤，擦得干干净净的圆头黑皮鞋。除了病号服外，衣柜里只有那天晚上换下来后便放在这里的这套衣服。
看到它们时，那天晚上的情景仿佛又出现在秦镜面前。
胸口好闷。
迟疑片刻后，秦镜还是换上了它们。
拉开门走过走廓时，却正撞见给她送午餐来的护士小姐。
"哎~~要吃午饭了，你要去那里？"容色甜美、个子小巧的年轻护士转过头喊住毫不停留的往楼梯方向走的女孩儿。
"我要出去一下，麻烦下午我爸爸来接我时跟他说一声，要他把阿墨帮我带回家！"冲护士小姐挥挥手，秦镜已走下了楼梯。
"你还没吃午饭呢--"俏护士愕然。
"我不吃了，这份午餐就送给护士小姐吧--"
声音却似远远地传了来，显见人已走远了。
只剩下护士小姐一个人对着手中的餐盘发呆：
哎呀呀~~我最近正在节食呢~~这么大一份好像吃不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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