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礼乐司的女官乐师们都站在一旁，宫中位份高的几位娘娘坐在前面，而前面上首坐的是贤妃，此时的她表情凝重，不似往日那般慈善。

        屋子里安静又诡异，瞧见她醒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恨意绵绵，幸灾乐祸，惋惜痛色，担忧着急……那些掺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让卫娇头皮一紧。看着好似三堂会审的大厅，她心无端地产生一股慌乱，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茫然无措，下意识地看向离她不远的黄乐师，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黄乐师苦着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卫娇那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能够清晰落入其他人耳。要是平时她说这话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个时候说那话不是给人送把柄吗？

        没有得到任何提示，卫娇一脸茫然。她将屋子环视了一圈，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后脑勺传来一阵痛意，那痛意就像是机扩的开关，卫娇忆起昏睡前的事，她被人给砸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找那个假传她姑姑旨意的宫女，却在前面看到了姑姑，此时的她坐在几位娘娘中间，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卫娇想要跟她打招呼，却突然发觉不对劲。她看着自己的手，准确说是手上的匕首，锐利寒刃上血迹斑驳，吓得她一惊，飞快地将匕首抛出去。

        匕首落地，声音清脆，打破了屋子里的诡异气氛。

        屋子里再一次传来哭声，声音凄惨，令闻者心酸落泪。卫娇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乐卿靠在余乐师身上，梨花带雨，而余乐师一面安抚着乐卿，一面狠狠地瞪着卫娇，眼神凶狠，似乎要将她吞下去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卫娇开口问道，发现嗓子已然沙哑不成型。

        “你还有脸问？卫娇，你怎么不去死啊！”余乐师瞧着卫娇还在装无辜，气得脸通红，她狠狠剜着卫娇，恨不得立即将她活刮。

        乐卿双眼含着泪，撑着身子指着卫娇，惨声质问道：“卫娇！弄梅是刁难过你，但是你不是当场报复回去了吗？你没在她手上吃半点亏，为何还要谋害她性命？”

        这话透露的内容让卫娇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着恨意冲天的乐卿，低声喃喃：“弄梅……死了？”

        “对，她死了，被你杀死的！”余乐师恨声道，“你这个杀人凶手，老天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贤妃凤眸凝视着卫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知道卫娇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她有意帮卫娇，但是人证物证俱在，她虽是屋子里话语权最大的，但这也不是她的一言堂。

        她坚信弄梅的死有问题，卫娇是被陷害的。卫娇刚醒来，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因此贤妃故意没有立即吭声，目的是给她留点时间弄清楚现在的处境。

        如今卫娇已经从乐卿她们口中得知发生了什么，贤妃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卫娇，你可有什么话想为自己辩解的？”

        听闻弄梅的死讯，卫娇难以置信。她确实讨厌弄梅，谁让她总是阴阳怪气地找她茬，她又不是圣母，对方刁难为难她，她还能喜欢对方？可是她从来都没想要她死。

        自己是杀害她的凶手，这真是太荒唐了！卫娇震惊了片刻，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奴婢冤枉，奴婢没有杀害弄梅，奴婢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沈妃嗤笑，声音不小，不少目光都看向她。

        她用手帕压了压嘴角，语气带着几分恶意，“啧，怎么凶手都喜欢这么说，本宫都听腻了，能不能换一套说辞。我还以为卫嫔的侄女能有什么不同呢，原来也俗人一枚。”她顿了顿，眼睛朝卫嫣看了看，瞧着她脸色变白，心中痛苦，又讥笑道：“卫娇，我看你也别挣扎了，痛快承认了吧，免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沈妃娘娘！”卫嫣攥着手帕，压下乱窜的情绪，镇定地道：“如今这案情还有诸多疑点，卫娇现在只是有嫌疑，还未盖棺定论。娘娘就这样让卫娇认罪，若是皇上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的。”

        卫嫣复宠后，皇上一连好几日都宿在昭阳殿，而她的惠安宫皇上已经没踏入了，沈妃看着卫嫣那张艳若桃李的芙蓉面，气得怒火乱窜。

        贱人，勾人的狐媚子，不过一时恩宠，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喝了杯茶，将杯盏重重地放在小几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贤妃姐姐还在犹豫什么，莫不是想要偏袒某些人？也是，弄梅不过一礼乐司小宫女，死了就死了，那里值得咱们卫嫔的侄女赔命啊！”

        她这话一出，乐卿立即跪在大厅中央，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哭着哀求贤妃为她做主。

        看着额头鲜血横流的乐卿，沈妃眼里划过赞赏，她又瞄了眼卫嫣，瞧她一脸凝重，有些幸灾乐祸，“你放心，咱们贤妃娘娘最是公正，她一定会还弄梅一个公道的。况且弄梅是礼乐司的宫女，她的死要是不查明白，皇上都不会答应的。”

        礼乐司是开国帝后的定情之地，受开国帝后的遗诏庇佑，这里的宫女要比后宫其他地方的宫女特殊，后宫的人不敢随意糊弄。

        贤妃眼睛闪了闪，她知道沈妃这是在提醒她，亦是在警告她。要是她私心偏袒卫娇，那沈妃就可以拿礼乐司的遗诏说事。

        卫娇跟弄梅不合众人皆知，弄梅又死在卫娇旁边，杀害她的凶器被卫娇抓在手中。贤妃头疼，这么多巧合混在一起，她想给卫娇洗脱嫌疑都无从下手。不过也正是因为太过巧合，让她肯定卫娇不是凶手。

        “卫娇，你告诉本宫，礼乐司不是正准备乐女选拔吗？你不好好待在司里，跑到那里干什么？”

        卫娇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别人的奸计，她太过轻信那个宫女。她看了眼担忧着急的卫嫣，担心把她扯进来，就没有吭声。

        她的沉默让黄乐师着急，她知道卫娇出去是去见卫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事情最坏已经这样了，她也就没心思再隐瞒，将宫女托口信的事说了出来。

        卫嫣讶然，“什么宫女？长什么样？”

        卫娇经她这么一说，忽然想起自己可以将那个宫女的画像描绘出来。她学过丹青，画个人像不成问题。

        画好后，贤妃先让屋子里的人掌眼辨认，一圈下来没有人认识这宫女。

        沈妃尖着嗓子道，“没人见过，这宫女怕不是卫娇胡乱杜撰的吧，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线。”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贤妃将画像递给身后的芙蕖，淡声说道，又侧头吩咐她多描几幅下去，让各宫辨认。

        因着这宫女没有找出来，卫娇身上的嫌疑又最大，因此她被暂时收押。宫中贤妃话语权最大，按理说看守的人也应该是她的人，但是沈妃认为贤妃跟卫娇太过熟稔，担心她有失公允，硬要派遣人去监督。

        沈妃素来骄纵蛮横，贤妃不欲与她争辩，后退一步满足了她的要求，看着洋洋得意的沈妃，贤妃嘴角扯起个讽刺的弧度。

        回到宫中，贤妃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容晔送封信，将卫娇的事告诉他。这次弄梅的死明显是有人想栽赃陷害卫娇，她担心对方还有后招。

        卫娇和弄梅是礼乐司的人，若是事情太过棘手，大理寺恐怕就要接手。她是宫妃，后宫她还能护着卫娇一二，但若卫娇别送到大理寺，那她恐怕就鞭长莫及了。

        诚如贤妃所担忧的那样，那宫女却有此人，不过她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方已经死了。

        失足落水而死，偏偏又是这个时候，很难不惹人怀疑。

        因这案件的疑点颇多，她又是宫妃而非刑司人员，弄梅的案子最终被移交到大理寺，而卫娇也被挪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监狱环境恶劣，卫娇这朵精心浇灌的娇花被挪到那地方，贤妃担心她撑不过几日就枯萎，所以又给侄子容晔送了封加急的信，期望他回来帮卫娇洗脱冤屈。

        而被她惦记的容晔，此时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禁龙卫的耳目遍布，很容易就摸到毒仙子的住处。如林神医所言，毒仙子厌恶男子，容晔一行人连人都没见到就被撵了出来。

        渝州战争频发，守城的魏俊又没有多大的本事，眼看着渝州将要失守，容晔主动暴露身份，率领渝州兵将击退进犯的燕军。

        之后又乘胜追击，将来犯的燕人打得后退三千里，将失去的村庄都夺了回来。

        两三日功夫，容晔再次求见毒娘子，原以为这次又会无功而返，但是毒娘子破例见了他，后来才知道她是看在他击退燕人的份上才出手的，这也算是求仁得仁。

        容晔笑了笑，闭目养神。他身上的毒太过霸道，毒仙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将这毒暂时压制住。想要彻底解决，还需长时间的药浴叫针灸。

        这日，容晔泡完药浴，在案牍上翻阅密报的时候，手肘一抖，不小心将密报扫落。

        这些日子的治疗让他的身子暂时有些不受控制，他长呼了口气，眼睛随意一扫，密报中夹杂的一张玉佩图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连忙将图纸拿起来细看，随即瞳孔猛缩，“这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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