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酸甜冷暖人自知
好在照怜只是抽回了手，而不是动手。
月明卿被吓了一跳。
不知是被吓得次数多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此时就算照怜一脸杀气，漆黑的瞳孔里盛满怒意，一副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她也不觉得有多害怕了。
塔底光线黯淡，想要把周围看的一清二楚实在艰难。
月明卿愣愣的看了眼突然生气的照怜，又看了看手上的石头，开口。
“就是让你摸一下热不热，不热你就说不热，我又不是听不得真话的小气鬼，你生什么气嘛，我娘亲可说了，生气会变丑！”
照怜:
现在是变丑的问题吗？现在分明是……哦，是石头的问题，原来，她是让自己摸石头啊，她还以为她是故意要……
自己刚刚怎么就没认真听她说话呢？
还朝她发脾气。
看着月明卿撇着嘴，有些委屈的看自己，照怜垂眸，极快的伸手摸了一下:“嗯，热。”
语气十分敷衍。
特别敷衍。
相当敷衍！
然而月明卿却一下子绽放笑容，骄傲的扬起下巴，星辰错落，银河流淌，桃花眼中笑意明媚。
“是吧是吧，很热吧！我果然没有挑错，这么特别的石头，单单被我找到了，哈哈哈，照怜，你说我是不是神选之人，天定气运？”
照怜沉默片刻，终是点点头。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但还是被月明卿捕捉到了，后者拇指摩挲着掌心的石头，咬着唇角，大眼睛咕噜咕噜转个不停。
一看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而且还是不好开口的那种。
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开口了。
照怜看出她的异常，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将目光落在那个石头上。
月明卿沉默许久，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个，你能帮我个忙吗？”
照怜意外的微挑眉头。
是自己表现的不够凶，还是她的忘性太大？前两天自己伤的她卧病在床，现在她居然开口让自己帮忙……
难道自己的面相看起来像个好人？
“什么？”照怜试探性的问了一声，声音冷到了极点。
可惜贵族天雪狼耐寒力极强，这点冷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你修为那么高深，不用白不用，不如……帮我打磨一下这个石头吧！”
照怜疑惑:？？？
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自己的修为毒如蛇蝎，旁人避之不及，她却满心喜爱。说让自己帮忙，不是去教训坏人，也不是帮她在镇妖塔立威，而是，帮她
磨！石！头？
一颗晶莹剔透的石头被送到了眼前，照怜在沉默中愈加沉默，月明卿朝她抬抬手，指尖比划个不停:“很简单的，就这个边上，磨一点点就行，我想要个圆的！”
还圆的……
照怜勾唇冷笑一声，认真看她:“我修炼的，全是杀人的功夫，你真的需要我帮忙吗？”
自己这样说，她总该会被吓到了吧。
照怜这样想。
但是事实证明，月明卿作为狼域继承人，她的胆量，非常人能比。
“我确定啊，你刚刚拍石头都那么厉害，帮我磨石头不是眨眨眼那么简单的事情？我确定，我要椭圆的。”
照怜眉心一跳:“刚刚不是还圆？”
“因为我认真想了一下，椭圆好看！”
照怜无奈，从刚刚到现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就变了卦，这叫什么认真想？
算了，看在刚刚自己又凶她的份上，这个忙，就帮了吧。
动手前，照怜有些不放心的再次询问:“确定了，就要椭圆？”
“嗯！”月明卿郑重其事的点头，却在下一秒拧起了眉头望天，声音婉转娇憨:“啊，可是圆的也不错啊，这样我就可以做成珠钗了！”
……
因为这一句话，照怜刚刚聚起来的内力瞬间溃不成军。
她抬眼，蹙起了眉头，薄唇抿成一条线，月明卿手一抖:“圆的！”
照怜收回视线，再度聚合内力，动手的最后一刹那——“椭圆，椭圆好看！”
……
照怜感觉自己的内息有些紊乱。
她在镇妖塔近二十年，对任何事都是淡然自若，妖界诸事于她而言，不过是过眼烟云，眨眼之间，已然远逝。
而如今面对月明卿，她却感觉自己的底线正在被践踏，一次又一次的，被无情践踏！
月明卿时时关注着照怜的反应，眼见她深吸一口气，双眸微阖，心里咯噔一下，忙开口补救:“椭圆！就椭圆！椭圆好看！”
说罢，她抬手捂住嘴，朝她重重点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开口。
照怜这才静下心来，凤眼流光，她悠悠收回视线，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黑石之上，在她动手的瞬间，从月明卿捂住的唇齿之中，依稀飘过来几个字。
“可是圆形的珠钗真的很好看啊……”
照怜手一歪。
咔嚓——
石头碎了。
照怜将石头放下，缓缓收手，举止端庄优雅，轻薄的云袖甩过，挥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女子从废墟上站起身，飘然转身，身姿窈窕，纵然脚下崎岖不平，仍是如履平地般风姿绰约。
月明卿视线随她飘远，又兀的收回。
有些可惜的看向落在地上的石头，心中感慨。
唉，椭圆就椭圆吧，日后若有机会再得一块黑石，定把它打磨成圆……哎？
月明卿惊愕顿住，她瞧见自己身前的石块上，放着两块黑石，一个是椭圆形，一个是圆形？
这是？
脑海中闪过方才照怜的动作，心中疑云豁然散开。
原来她刚刚，为自己打磨了两块啊！
月明卿拾起两块黑石，指尖触碰处温热暖和，它们静静躺在掌心里，晶莹的黑与细腻的白皙碰撞，明暗流转，异色反衬。黑石中心，流淌着淡淡的，如同波浪一般的细纹，柔软曲折。
月明卿高兴的合不拢嘴，“你太厉害了照怜！谢谢你！送你一个！”
照怜坐在不远处还算干净的平地上，懒懒抬眼:“送我？你不是要用它做珠钗吗？”
“对哦……”
月明卿收回手，将另一个递过来:“那这个送你！”
“你不是说这个好看吗？你舍得送我？”
……
月明卿抿唇，眉峰微蹙，犹豫好久，她弱弱开口:“要不，我送你个别的吧，我什么都有，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啊！什么山珍海味，珍贵武器，珊瑚翡翠，秘法丹药我都有！”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月明卿甚至从脖子上取下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护身符，“这个也可以！这是爹爹和娘亲去天师那里求来的，听说很厉害，能够挡病挡灾，如果你想要的我，我也可以……”
“不必，我不需要这些。”照怜淡淡回绝。
她身在镇妖塔，层层封印之下，食的是粗茶淡饭，赏的是四面青墙，平日里连人都见不到，哪里需要食物宝物兵器丹药这些东西，至于护身符——
那是她爹爹和娘亲求来的东西，既然是天师所给，必定是至关重要的宝贝。或许与她异常的体质有关，又或许和她天生的命格有关，不论是那种关系，她都不能要。
她是狼域唯一的继承人，狼王狼后的掌上明珠，万一这是她的命根子，到时候出了事，谁又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念及此处，照怜又叮嘱她一句:“日后别再把这东西拿出来了，既然是护身符，那就要贴身保管，让旁人知道了，就是掌握了你的弱点，只怕会多生事端。”
“嗯嗯！”月明卿顺从点头。
照怜等着月明卿离开，可是许久都不见她有动作，故而再度开口问:“还有什么事？”
语气算不上温柔，但终究是柔软的。
月明卿因为她的温和来了勇气，有些踌躇的搓搓手:“嘿嘿，那个，我想问一下，你刚刚扔过来的珍珠是什么啊，为什么会化作水幕呢？好神奇！”
照怜勾唇:“南仙琉璃珠，想要？”
月明卿两眼放光，拼命点头:“嗯嗯，可以吗？”
照怜翻转手腕，再度摊开手时，掌心捏了一把琉璃珠，大大小小的，大约有十多个。
“给你，拿去玩吧。”
“照怜你真好，从今日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月明卿捧着双手接过来，兴奋的拿出锦囊袋丢了进去。她取了一个最小的出来，学着照怜的样子，将珠子抛向空中，那珠子果然化作一团水幕，巴掌大小，四处游荡。
不过那珠子小，持续时间也短，不一会儿，它便消失空气中，不见踪迹。
“既然你已经得了你想要的东西，那就自行离去吧，我想要休息了。”
“哦……”月明卿正玩的起劲，听到这话望她一眼，看到照怜真如她所说，自顾自闭上了眼，只好放轻步子离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石门厚重，触手满是冰冷。
耳畔传来石门关闭的闷响声，照怜睫毛煽动，掀起眼帘，视线飘然，掠过残垣断壁的塔底，眼底的温柔逐渐消殆，本就无色的面庞上更是附着了一层孤冷清寒。
凤眼半掩，黑眸含冰，深不见底。
她走了……
带走了唯一的一点人气。
也对，
走了是应该的。
塔底，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而自己，才属于这里。
照怜垂眸，凝着眸光，望着自己的右手。随后，她摊开手，指尖轻动，不惑纱在掌心飘动，丝丝缕缕，缠绕身侧。
如亲昵伴侣，不离不弃。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不惑纱，像她身体的一部分，永远不会离开她。
只有不惑纱……
“砰——”
一声巨响，石门被踹开。
“照怜！呼呼呼呼！”月明卿一路跑过来，弯腰大喘气，手撑着膝盖让自己平静。
“照怜，我刚刚……呼！咳咳咳！”月明卿憋红了脸，“我刚刚过来不是来找石头的，我是来找你的！”
照怜歪头:“找我？”
月明卿长长呼了一口气，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就要拉起她，眼看着那只纤瘦的手就要握上来，照怜心中一凌，瞬间收起不惑纱。
左手伸出，将她的手腕握在半空中。
“干什么？”
月明卿的手腕纤瘦，居然在照怜的手中转了个方向。
照怜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被反握住，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将她冰冷的肌肤包裹。
下一秒，月明卿已然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这塔底，都塌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多冷啊，一点光都没有，是人呆的地方吗？”
“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当然是去我的卧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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