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试剑礼(二)
大盛历启元六年八月初九。
“小司哥哥,等等我。”月夜星河下,有一小小少年,约莫十一二岁模样,眸如星,眉似剑,一袭白衣,策马扬鞭。
“孟安,快跟上,今日若是赶不到地方,可就误了先生交代的事了。”被少年称作“小司哥哥”的人策马回身喊道。
少年闻言,看了眼身前护着的匣子,胸中凛然,双脚一蹬,飞奔而去。
二人披星戴月,纵马狂奔,一刻不停。
藏剑山庄,演武台。
“沈某先代庄主谢过各位英雄赏脸,试剑礼上还望各位点到为止,莫要伤及了性命。”沈昌黎抱拳环视道。
“剑首客气,我等也是慕名而来,庄主能请霸王剑此等重器作头筹礼,胸襟气概可见一斑。至于演武交手,一招一式,你来我往,受些伤在所难免,不伤性命即是。”说话之人正是开阳谢家年轻一辈之中的翘楚,名叫谢小川。他虽不是家主谢秋时亲传嫡系,确被认为是最有可能继承谢氏之人。
谢秋时膝下无子,兄长谢春和离世时只留有一女,命途多舛,少年流离,归来后仍饱受眼疾之苦,无法担起家族大任。
故而五年前谢氏内试,谢小川初露锋芒时,便一眼被谢秋时看中,此后在江湖多番试炼,现已小有名气,也算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
“谢兄客气,天兵神器,能者居之,能为垓下找到归宿,我父我兄,亦会欢喜。”公子越走上前去说道。
“话不多说,演武台上,二人为战,败者淘汰,胜者守擂,守得五番者,可得头筹。”沈昌黎顿首扬声道。
“各位,请吧。”说罢,公子越便让出擂台,作壁上观。
“那老朽,就不客气了。”只见一人,鹤须白发,手执木杖,颤颤巍巍走上前来。
众人见状,皆踌躇不前,若是赢了,唯恐落得欺弱之嫌,若是输了,却也挂不住面儿。
“我来会你。”忽得一位壮士走上来道。
鹤须老人上下打量,“瞧你这后生晚辈,生得如此壮实,却怎得不懂尊老呢。”
“刀剑之间只有胜负,哪分老幼。休要磨蹭,动手吧。”说罢,壮士提起手中斧头,摆好架势欲要动手。
老人微微昂首,两指一并,捻起一缕胡须,“哟,还是个急性子。”
壮士也不听老人多言,举起斧头直奔天灵砍去。老人不慌不忙,侧身一闪。别看壮士笨拙,出手皆是重招,力道十成有十,若实实在在挨上一记,非死即伤。
老人知道这壮士力大无穷,一招一式需巧妙化解,于是使出一种身法来,配以木杖扫落叶秋风,巧妙泄去攻击劲力,而后攻击其下盘,一招制敌。壮士中招,摔倒在地,再想起来时,老人的木杖已抵在其喉咙处。
众人见状,唏嘘不已,惊觉老人竟是高手,却也想不出是江湖上哪号人物。
“沈叔叔可看出什么了?”公子越问道。
“瞧这老人家的走步身法,倒像是传说中的,尽林游涧步,手中招式亦有些青城派的意味。”沈昌黎说道。
“青城派不是婉拒了帖子么”公子越若有所思。
老人收起木杖,双眼一眯,又捻起一缕胡须。壮士踉跄起身,拾起自己的斧头,一瘸一拐走下台去。
“可还有人应战啊?”老人问道。
众人左顾右盼,却听得其间传来人声,“晚辈谢小川,请前辈赐教,不知前辈如何称呼?”目光所至,谢小川抱拳走上台去。
“哦哟,原来是开阳谢家的小子啊,果然不似前边那壮汉,还算知礼。”老人捻着胡须道。
“老朽青城荒木是也。”
原来这鹤须老人竟是青城派四大长老之一的荒木老人。青城派四位长老遵循帮规,向来不出山门,也难怪一众江湖人士看不出所以然来。
垓下剑果真是有极大的诱惑,竟引得久居山林的青城派长老都出了山。
“晚辈眼拙,竟未识得前辈正身,能与前辈这等高人交手,晚辈荣幸之至。”谢小川道。
“谢家小儿,话说的漂亮,不知功夫是否一样漂亮,老朽且试你一试。”说罢,荒木老人使出一记开山掌,忽得就向谢小川劈去。
那谢小川对于荒木老人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是始料未及,虽是躲开了攻击,却也被震得踉跄后退两步。
稳住气息后,只见谢小川摆出了谢家剑法的拔剑式,荒木老人见状,不待对方出招,便发起又一轮攻势,手中木杖变幻莫测,只一会儿,便形成一只巨蟒,荒木老人木杖一挥,那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向谢小川奔去。谢小川定睛聚神,在巨蟒即将要将他吞没时,忽得拔剑,将巨蟒劈散,周身剑气引生水气,似有雨来,而后剑锋直指荒木老人。
荒木老人也不退缩,木杖一档,随后反身躲避,又使出一记扫秋风,向谢小川背部打去。谢小川飞身后翻,在空中蓄势,手腕灵动,剑锋划过空气,隐约留下一些痕迹,并不明显,忽得剑锋一转,向荒木老人逼近。荒木老人想要躲避,却发现身体竟有一瞬不由自己,反应过来时,衣袖已被划破,有丝丝血迹渗了出来,待谢小川落地,剑锋已在眼前,而空中,竟浮现出一朵红色莲花。
“年纪轻轻竟使得出谢家绝学,附雨莲花剑,生得出雨,也生得出莲花,真是后生可畏啊。”沈昌黎惊叹道。
待红色莲花消失,谢小川收剑抱拳道:“前辈承让。”
荒木老人心中不服,脸色一沉,只见大袖一挥,从袖中飞出一枚暗器,直向谢小川面门飞去。
众人反应不及,谁也没有想到德高望重的青城派长老会行如此下作之事,而谢小川更是未曾料到,此番真真是躲避不及了,心下一凉。
“叮。”暗器疾行,却不料旁边竟还有一物飞来,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暗器已被打落在地。
众人沿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位公子缓步走来,年长的那位着墨色衣衫,腰间跨有一把麒麟刀,年少的着白色衣衫,手里捧着一方木匣。
星夜兼程,算是赶得及时,被小厮李全领进来时,偏巧撞见这一幕,墨衣公子眼疾手快自腰间取出一块碎银,小臂带动手腕巧劲一挥,碎银飞出,击落了暗器。
“前几日,青城派的荒木老人被其掌门胡季密令通缉,纠其原因,可是窃取镇派之宝,水玉银蛇。”白色衣衫的小少年说道。
墨衣公子厉色看向白衣少年,少年感知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先生也没说要保密。
“镇派之宝,事关重大,青城掌门秘而不宣却是给了你机会,江湖不知,你自逍遥。只是不曾料到你贪心至此,一件至宝竟满足不了你的野心。今日在这里遇上,也省得我再费工夫去寻你,也好。”墨色衣衫的公子说罢,缓缓抽刀,向荒木老人走去。
沈昌黎见状,急忙上前,“少侠且慢,你所说之事可有凭据。”
荒木的行为固然可耻,但怎么算也是青城元老级别的人物,况且即是青城秘事,眼前的少年又是怎么知晓的。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胆敢污蔑老夫。”荒木老人将木杖一顿,大声怒喝。
“碧波烟雨楼污蔑你作甚,不过是与胡掌门有笔交易罢了。”白衣少年直言道。
众人议论纷纷,碧波楼,一个只要它愿意,便什么都能交易的地方,在江湖之中处于特殊地位,非正非邪,亦正亦邪。
墨衣公子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提刀上去,沈昌黎还是顾虑重重,想要阻止,却被公子越伸手挡住,示意旁观,不必插手。
墨衣公子眼神忽变,凌厉异常,手中的横刀“铮”的一声出了鞘,是刀过竹解的利落。蛮风过刃,依稀可以听见铮铮刀鸣,似是渴饮已久的迫切。
荒木老人见这小子似是有两下子,不敢轻敌,手中木杖一提,杖头自下而上摆起,横贴在背后,双脚一跨,杖根甩出,挡去了第一刀。
感受到麒麟刀的力量,荒木老人深觉胜算寥寥,邪念又起。
十招来回,荒木老人只守不功,墨衣公子略有不耐,便想速战速决,只见手腕灵动,长刀向背,右脚后撤,以前身俯地,肘尖向天之姿立地而处。
一呼一吸之间,猛得突进,在将要近身时左手双指自身后擒住刀刃,提身飞起,在空中有如一张未开弦弓,蓦得躬身,将刀刃紧贴背弓,指尖一松,刀刃砸下。
荒木老人瞅准时机,自袖中撒出白色粉末,而后将木杖掷出。
开弓怎会有回头箭,墨衣公子招式未收,弹出的刀身在空中不断晃动,没入白色粉末后,直直砸向了随后飞来的木杖。
嘭烟雾四散,墨衣公子紧闭双眼,而一边的荒木老人则是被余波震得倒地,木杖已从中断裂甩落一旁。
嘶嘶嘶烟雾散尽,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自木杖残身中游走而出。
众人见状,便知那白衣少年先前所言是真是假。
荒木老人踉跄爬起,一头白发乱七八糟,此时面目具是狰狞,见事情败露,便想跟这坏事的小子同归于尽。
只见他运起剩余所有内力,掌心激红,便向墨衣公子打去。
公子越见状,脚下一动,来到墨衣公子近前,卷袖,接掌,灼热的掌心发出“呲呲”的声音。
“嘭”,荒木老人被弹了出去,倒地之后,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嘴里含含糊糊,“不可能,怎么会,我怎么会输,我不会输的。”
公子越收回手来,“灼心掌是很厉害,但你,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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