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花都(二)
什野朔流将所见之事一番讲述,公子越收悉,眉间一紧,这位花都尊主该是另有所图不假,只是花都位在楚地,与大盛比邻而居,若是处理不好,或将挑起纷争。
眼下公子越不管出于哪种层面的考虑,都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先等柳大夫来为阿谨解毒后,再做计较。
等了一日,左右不见消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子越可是有些着急了,踱步的频率越来越高,便如他的心一般,焦急。按说一日时间人该是接来了,此时还未见人影,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他这么想着。
建康与花都途间,经莽山之地,难道有匪劫袭?又或者柳大夫不在铺中,去者难寻。亦或是柳大夫仍不愿赴异地,拒绝了请求。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于卧榻之上的阿谨,都是要命的,神思及此,公子越手间沁出汗来,眉头蹙成川字模样。
莽山道间,一架马车行过,仔细瞧去,车架左檐悬着一枚铃铛,急行如此,却不见声响,何其怪哉。再瞧驾车之人,是一布衣小僧,此刻马蹄急急,向南而去。如此颠簸,也不知道马车内的人可还舒服。
日落时分,公子越站在阿谨房门外,面门而立,良久无动,什野抱剑在侧,瞧瞧里面,又瞧瞧自家庄主,胸口一起一伏,鼻腔蒙出一声来,“庄主,这毒定然与那楚行脱不了干系,如此干耗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去擒了他,直截了当逼出解药。”
公子越抬眼,他知道什野此言是救阿谨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可他要顾虑的事情,不仅仅是一人而已。况且,这花都尊主又哪是那么好对付的。在对方的地盘上,怎能轻举妄动。
公子越越克制越理性,他的内心就越矛盾,因为他不想失去阿谨,所有行为的后果他可以承担,可他身后的藏剑山庄却不可以,那是他摆脱不掉的责任。
天色将暗,悬无声铃的马车驶至朝至殿外停下,布衣小僧双脚一蹬,跳下马车,双手合十,可见拇指与食指之间的虎口处还挂着一串佛珠,布衣小僧瞧着门头的牌匾,确认是此地,便道:“先生,我们到了。”
待帘子掀开,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探身而出,不紧不慢下了马车,掸了掸衣衫,随后双手一揣,藏于袖中。站了一会儿,左右不见动静,身着斗篷的人又对着马车冷声道:“老头。”
“诶呦,来了来了。”被叫做“老头”的人悠悠掀帘,布衣小僧见状上前,伸出手去搀扶下车。
“老头”下了马车,布衣小僧牵马行侧,将马儿拴在了门侧的石狮子的腿上,马儿望着石狮子,鼻腔呼出沉沉地气来。
朝至殿戍卫见到来人如此,近前便问,“不知几位从何而来,又缘何到此?”
“黑色斗篷”也不多言,只应道:“溪谷,柳秦风。”
戍卫闻言一惊,抱拳作礼,半鞠着身子道:“几位快随我进去罢,尊主已然等候多时。”
就这样,一行三人便被引进朝至殿,行走中布衣小僧瞧了一眼走在身后的“黑色斗篷”,然后悄声对着走在旁边的“老头”道,“未到朝至殿时,先生便着急赶路,便是我耽误了一点时间,都要冷眼相对,冷语相加,怎么现在这般,不紧不慢,闲庭信步的。”
“老头”闻言,也回头瞧了眼后行之人,目光刚一交汇,便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身体不禁打了寒颤,便匆匆移开,随后又对着布衣小僧说道,“莫要背话你家先生。”
布衣小僧摸了摸自己那没有头发的小脑袋,心想,我乃大千寺无量僧,“我家先生”又是从何算起,就算是,那也是大家的“先生”,小榆木脑袋短暂的思考了一下,便又放置一旁,继续跟着引路人往前走去。
楚行知晓柳秦风到来,急忙相迎,不待问候几句便直接请去阿谨处。
公子越见到来人,心中大石便已放下大半,抱拳一拜,“柳大夫,我深知柳大夫处事之规则,请赴楚地出诊,我心中亦无成算,今次之事,无论成败与否,藏剑山庄欠下一请,日后若有所需,尽可相要,上天入地,定竭力而为。”
“老头”见状,伸手将公子越手臂托起,“小庄主不必如此,先让老夫瞧瞧病者。”
公子越侧身后退一步,让出一条道来请柳秦风过去。
柳秦风走到床边,瞧见床边架上置着一盆花,有些别致,多是关注了一眼。随后一手挽起大袖,一手探起脉来,眼睛时而向左下倾去,时而直视,但目光始终不落在实处。杯酒功夫,收回手来,后将十二根银针铺开,取出一根,在烛上炙烤。
柳秦风将银针悉数施下,在施完最后一根银针时,阿谨额间虚汗不止,唔得一声,口中扑出血来,血色鲜明而艳,柳秦风看着地上的血,似是得到了什么答案。
“阿谨姑娘,却为中毒之状,老夫本想以银针封穴,控制毒素流动,再以内力舒之,然,此毒甚贼,即使封住穴道也无法控制,反而愈加汹涌,普通情况下导引出的人血应是黑红,如此鲜亮的血色,就说明此毒附骨而行,不受血行之限。附骨之毒常见于沉疴已久的病体上,血毒化为骨毒,但其血仍会见黑,全然不会不似阿谨姑娘这般。”柳秦风亦是眉间紧锁。
楚行一手背在身后,握拳之时食指与拇指慢轻慢摩挲,“柳大夫可知是何毒物如此怪异,可有解救之法?”
柳秦风将银针一一收回,“阿谨姑娘近来可异常嗜睡?”
听闻此言,公子越近前去道,“柳大夫神通,阿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已然昼夜不分。”
柳秦风似已料到,“琼华古籍有载,不蔽阴阳,喜潮,叶疏,瓣细尖,茎劲而有棘,似莲而非莲,是谓九步莲。九步莲毒入骨不入血,盘人气,吊人命,若以症状来说,起先便是嗜睡,日久,便长睡不醒,不死,亦不生。”
“那这解毒之法”楚行抢着问道。
公子越眼神犀利,心中另做他想,这位花都尊主倒是格外关注阿谨病情,不是旧识,这般关切又是为何。
楚行似是觉察,方才所言及仪态皆有不妥,便收敛了些。
良久,柳秦风道,“解毒之法自是有的,只是有些凶险罢,毫末差错,都将要了阿谨姑娘的命。”
公子越沉思,如若此法是救阿谨性命的唯一方法,他该是同意的,可若是
他的顾及,便只有他能懂罢。
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柳大夫,阿谨便交予你了,越,拜托。”
柳秦风得了回应,便道,“老夫尽力。”
房中不需那般多人,便叫楚行及公子越的人一起出去了,只留下“黑色斗篷”作以辅手。
公子越出去时才发现柳秦风还有两位随行之人,布衣小僧与他们一起出来了,那“黑色斗篷”却不知是何人,透着神秘。
房内,幕帘落下,“黑色斗篷”在幕帘之内,将阿谨衣物褪去一半,而柳秦风则立于幕帘之外。
幕帘之内,两人相向而坐,“嘶嘶嘶”一条小银蛇自锦盒爬出,吐着信子游走在阿谨身上,霎时间,冷意铺面而来。
只见“黑色斗篷”手间一动,将一枚赤丹送入阿谨口中,少倾,原本冷意袭袭,忽然就变成了灼热汹汹,外冷而内热,水火难调,阿谨额间冒出的汗,顷刻便成了水汽。
随后,“黑色斗篷”拿起柳秦风准备好的匕首,在阿谨右婉三寸之处割下一道,血色涌出。
这边正在动作,就听幕帘之外的柳秦风一边说道,“阿谨中毒未久,此法虽险,但若是你出手,我便有九成把握,只是日后,畏寒畏暑无可趋避。水玉银蛇乃至寒之物,寒气入髓可在短时间内遏制毒素蔓延,此时再服下至阳的赤丹,以灼气趋之,定然能将九步莲毒逼出,只是那赤丹灼气一旦在人体内发迹,无法疏导,那么经脉脏器将无一幸免。通常习武之人,修习内功,导气之术在自身便是如鱼得水,然若换作他人,能做到渡气已然厉害,至于他身导气,则是凤毛麟角,你所修的内功,便就是这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黑色斗篷”将阿谨换过方向,使阿谨背对着自己,小蛇还颈间盘桓。“黑色斗篷”将手上缠着的白色布条拆下,动作之时,隐隐可见“黑色斗篷”右掌心处有微微突起,颜色较周围皮肤还暗沉些,好似有什么东西一般。
只见“黑色斗篷”十指交叉,而后六指相抵,四指平行交错,结出一枚印来,而后双掌转动,在胸前慢慢绕了一圈,右掌向前推去,抵在阿谨背上,按照柳秦风所言,“黑色斗篷”驱着灼气经特定路径将九步莲毒缓缓逼出。
血液带着毒素自伤口处渐渐流出,这次的颜色,不再是鲜艳,而是暗红,这便昭示着解毒之法确实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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