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群英会(一)
“何故?”孟子语站在塌边,低眼瞧着塌上昏迷之人。
柳秦风收回探脉的手来,支支吾吾,左右说不出半个字。
孟子语瞧出他状态有异,“别跟我说是普通病症。”狭长的眸子和眉宇间蕴着的寒气叫柳秦风后背发凉。暗自叹过气后,只得如实说道,“是禹良草。”
闻言,那清冷的面上罕见得闪过一抹愠色。她去南川,果然是有别的目的
孟子语眼神微眯,注意起了桌上一物,那是晚姑娘随身的一只小葫芦,“可是在这里?”她将东西递去问道。
柳秦风接过闻了闻,“是。”
晚姑娘知道孟子语不沾酒,将东西加在酒里边,就是料定她不会发现,若她知道,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晚姑娘现下性命无虞,只是”柳秦风犹豫迟疑。
“说。”
“先生不必为难秦大夫。”塌上之人醒转,气息微弱,硬撑着说道,“半盲而已,我承受得了。”
无名火起,“那我是不是还要恭喜晚姑娘得偿所愿了。”说罢,孟子语转身直接离开。
“她只是在担心你。”看着门外消失的身影,柳秦风转头安慰说道。
塌上之人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
若经年不治,那半盲终会变成全盲,这是她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
眼拂轻纱,腰系红带,一袭白衣,腕坠流珠,这人径直走进了不留客的大门。
“哟,谢姑娘今日来是沽酒,还是找人?”钱叔见谢有晴来,便是笑意迎上,他对友好之人向来如此。
“我找曲掌柜。”朱唇轻启,如是说道。
其实钱叔看得出来,这位谢姑娘来不留客从不吃酒,即便是坐下了,也只饮茶水,她来每次来其实都是为找掌柜的。
钱叔一侧让过半身,“老地方,您上去吧。”
谢有晴缓步走至阶前,抬脚刚欲踏上,却又在半空收回,她回身说道,“钱叔,我近日眼疾有些复发之兆,不知能否请您”
钱叔一听,马上领会,“我带您上去。”说罢便抬起小臂,谢有晴一手搭上,如此,二人便缓步伤上了阶去。至天字厢外,谢有晴颔首示意,钱叔微微躬身示以还礼。
进了门去,摇椅上正仰卧一人,胸口起伏,呼吸微重,似是小憩,眉间紧锁不放,想来应梦着什么不大开心的东西。谢有晴走上前去,俯身端瞧,将她眉骨梁颚瞧了个透彻。指尖抬起,缓缓接近,就看那细长的手指在空中轻划,沿着眉心一路向下,划过翘梁,划过唇颚突然,划动的手被人一把扣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叫她心下一个哆嗦。
仰卧之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之人时,竟有一瞬不知身在何时何地的恍惚。二人面面相觑,就那么怔在原地。
“曲掌柜,先放开我可好?”被控住手腕的人先开口说道。
曲连舟面色未变,却是心生狐疑,她此时该在开阳郡的,又来建康做什么。而且
指尖松开,谢有晴将手收回,挺起身来,“方才可是做了噩梦?”
曲连舟扶额轻柔穴位,离了摇椅,提壶斟过一杯,“应当是做了梦的,不过现在已经忘了。”
“是嘛”
谢有晴走到她身边,以近乎贴身的姿势在耳边轻声道,“我以为你是梦见了什么人呢。”
耳旁鬓发飘动,微痒,“或许吧,左右是不记得了。”
手中瓷杯见空,身旁之人转身来到面前,玉手再起,轻拂上了面颊。曲连舟身子未动,只将脑袋向后一稍,眼睛向右下躲去。
白衣之人见她如此动作,兴致又起,朱唇向前送去,“先生恼我?”
闻言,曲连舟眉心一皱,冷声道,“闹够了没有。”
此言一出,白衣之人将手收回,退下一步坐在了木凳上,单手将拂眼的轻纱取下,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珠来,“我就想看看你会忍到何时?”随后咧嘴一笑,“超出我的预料。”
“我的骨相瞒不过你,你的装扮也瞒不过我,何必呢。”曲连舟取过一个新杯,倒下茶水。
“好玩儿啊。”白衣之人接过杯子,说道。
“本来只是想在新东家面前露一手,恰巧听说开阳谢有晴前些日子常来光顾。枉我一番心思,新东家是谁不好,偏就是你子语先生。”白衣之人言及此处,却是话锋一转,“哎,这扮都扮了,总不能白扮吧,就逗逗你喽。不知先生这次又是从哪里看出鄙人破绽的呢?”
曲连舟微提衣摆,坐在了对面,“面貌衣着分毫不差。”白衣之人闻言点了点头,眼神一转,等着她的后半句,“但是呢?”
就看曲连舟向桌上瞥了一眼,白衣之人拿起方才用以遮掩的轻纱,问道,“它?!”
“她在避光之处不带此物,而且我知道你最近会来。”
白衣之人将手中轻纱一掷,“我就知道你一早就看破了,若是真的谢有晴,你子语先生怕早就躲开十步远了,哪里会像方才那般亲近。”
“胡言。”曲连舟只送二字。
“不然你耳根红什么?!那是你想,却又不敢的亲近。”
曲连舟眼神似刀,可白衣之人并未停下,嬉笑道,“恼羞成怒了?”
看到对面之人的样子,白衣人觉得甚是有趣,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曲连舟嘴角一提,冷道,“工钱减半。”
“噗”,入口的茶水还未咽下,就被悉数喷出。曲连舟提臂用衣袖遮挡。
“我错了。”白衣人眉宇皱成川字模样,声音哀切可怜。
“晚了。”
白衣之人长叹一声,拖着捶背的身子出了房去,走过两步,面色一转,未回首,只道一句,“还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千首百面卞观音,江湖第一易容高手,没有人见过其真正面目,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晓得,不男不女又亦男亦女。
卞观音是自取的名号,佛本无相,观音不在普陀山,只在人心方寸间。【三十二相】若见诸相非相,亦可见观音。万相由心,这便是祂卞观音。
曲连舟将沾水的外衫脱下搭在臂上,眉眼一展,“我也是。”
“师兄可是认得开阳谢氏现在的掌门人。”
柳秦风铺药手突然一顿,“怎么了?”
嘉禾雪走到身旁,“没什么,前些日子她来药铺找你,若是寻常交情,怕是不会知道这里的。”
“她找我可是来看眼疾?”柳秦风瞳孔摆动,忽而兴奋起来。见嘉禾雪点了点头,便长舒一口气来。她可算想通了
嘉禾雪仔细品着师兄此刻的反应,“她的眼疾我看过,禹良草的毒只有相思子能解,师兄可有。”她试探着问道。
柳秦风未答。那便是有了
“相思子核可不行,师兄你是知道的。”嘉禾雪再道。
“是整株。”柳秦风松口。
“谁种的?”
“师妹莫要为难我了。”
看到柳秦风面显难色,她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况且也没有再问的必要了,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若要得整株相思子,就要将相思子核种于活人掌心,以人体为温床,辅以五毒促其生长,其根茎沿骨血逆脉攀长至心脏时,那掌心之物才会长成完整的相思子。
种下相思子的人,不是因为毒而死,就是根茎绞心而亡。人死后血肉消融,只余骨头与相思余根,若是足够潮湿,那根茎便会扎入遗骸,时移世易,待破土而出时,便就有了另外一个名字——禹良草。
禹良草生于坟骨,相思子生于血肉,天生相克。
“师妹,我最近要再出去一趟,时间可能比较久,药铺就拜托你了。”柳秦风嘱托道。
不说也知道他要去哪里开阳郡。
“这铺子本来就是我的,何须师兄拜托,该是我多谢师兄这些年的照看才是。”
柳秦风闻言一笑,不好意思道,“是了是了,看我这记性。”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当真要如此?”柳秦风再三确认。
“你若不动手,我便自己来。”说着,孟子语指尖一转,落雨出鞘直接搭在了掌心处。
“哎!”柳秦风伸手阻止,“还是我来吧。”说罢便取过匕首,他心中已是叹过千百口气,人人都在求生,可她二位却是想着法子折腾自己的身子,而他呢,偏又无可奈何。
利刃在掌心中间的纹路划下,片刻便是血肉绽开。柳秦风仔细将一粒小核植入掌心,他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可孟子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那么坐在那里任由他摆布。
待小核送到合适的位置后,便将药泥均匀涂抹在开口处,“这只手需要握拳三日,拳心中空,指尖不可内扣挤压。”
“好。”
“东家有什么打算?”
曲连舟看着街下人流,只道六字,“天地盟,群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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