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妥协的蒋明启
李清波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天把大家都喊过来，目的就一个，如何确保施工质量和施工安全！”
“前几天，技术中心组织了一场全面而深入的隐患大排查，检查结果触目惊心，说实话，有些施工队实在是过分！毫不客气的讲，就是在走钢丝，就是在拿我们龙盛集团的前途开玩笑！”李清波的话很重。
“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甚至不排除重新审查个别施工队的资质！”
“没有精钢钻，别揽瓷器活，就这么简单！按照我们的要求，按照合同约定，按照规范标准，能干就干，干就好好干，干不了，干不着，我们有机会再合作！”
李清波说完，稍微环视了一下四周，利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身旁的蒋总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看样子打定主意不出声。
李清波探头看了看李牧，笑着说道：“李工，接下来交给你？”
“好！”李牧坐直身体，朗声说道。
众施工队精神一振，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重新审视着这个龙盛集团传说中最最难搞的人物。
曾经的小魔头已经蜕变成大魔王，位高权重，一旦出手，威力无穷。
华兴安装的张金忠感受最为深刻，他甚至没机会看到李牧出手，自己就彻底落败，说白了，李牧只是小试牛刀，杀鸡给猴看。
但是一番操作下来，方方面面都拿捏的死死的，尽显功力！
最可怕的是，他入驻技术中心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技术中心曾经的小绵羊们似乎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个个蜕变成动不动就龇牙咧嘴的狼崽子，说亮剑就亮剑，强硬的很。
“前段时间，结合各施工队的施工情况，包括质量、安全、进度、现场管理等方面，我们对每支队伍进行了深入评价，评价报告已经反馈到物流部，我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收到~~”
李牧说完，笑着环视了一下众人。
“已经发下去了~”李清波补充道。
“好！我们挨个开始！”李牧点头道，说完，探头看向蒋明启，小声说道：“蒋总，我们去旁边电教室，分队伍逐个面谈？”
蒋明启点点头，端着水杯起身离开会议室。
李牧连忙尾随而去。
“各施工队的技术员都在吧？”李清波问道。
大家回答的零零散散。
“时间紧急，我们不闲谈，开门见山就事论事，进去以后，大家不要说什么这个不懂那个不清楚，你不懂，就找个懂的来！”李清波毫不客气的说道，蒋总亲自出马，这事儿马虎不得，必须把话点的透透的，谨防扯皮。
先来到电教室的，是两支土建施工队，海星建筑和伟光建筑。
老板和技术员都在。
胡大伟和马奎东也在。
“蒋总，这是我们新招的土建主管，胡大伟！”李牧对蒋明启介绍道。
蒋明启看了看胡大伟，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胡大伟打开电脑，一旁的马奎东已经帮忙弄好投影仪。
“我昨天刚刚入职，大体了解了一下土建施工的现状，又去现场转了一圈，昨天晚上赶出了这份报告，时间比较仓促，内容也比较粗糙，但是报告中体现出来的，都是实际存在的问题，说实话，问题还是比较突出的！”胡大伟看了看对面的施工队，简单说道。
李牧暗中赞叹，果然没有看错，这个胡大伟就是那种非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的人，专注且认真，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有太多多余的情绪，不会因为初来乍到有故意表现的念头，也不会因为大领导在就紧张到语无伦次。
他说的，就是心中所想，他想的，全部基于自己的专业知识和经验积累，所以语言朴素而流利。
“先说第一点，隐蔽工程的检查做的很不到位，这个技术中心有责任，我们不回避，我们举个设备基础的例子，看看总共需要做哪些验收项目！”
“这是我之前做过的一个项目，随便拿一个压缩机基础来看看，我们从放线开槽开始。。”
胡大伟侃侃而谈，却一句废话没有，从最开始的放线开槽到最后的回填验收，每一步都进行了简要讲解，前前后后总共八张验收表格，干货满满，就像一个身材绝妙的美女，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令人叹为观止。
这是一场教学课，施工队冷汗连连，李清波和蒋明启恍然大悟，马奎东和李牧津津有味。
“说实话，真要执行这套流程的话，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我们一分钱不挣，光赔本赚吆喝了~~”其中一位施工老板看了看胡大伟，目光转向蒋明启，可怜兮兮的苦笑着说道。
胡大伟很有分寸的保持缄默。
蒋明启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子，很明显在酝酿语言。
“成本和标准，不能混为一谈！我相信你们在跟物流部谈合同的时候，都是自愿、公开的！没有人硬压着你们低价承包！你们报的这个价，肯定是觉得有得赚！不会有人赔本赚吆喝！”
“现在你说不赚钱，是想告诉我们，当初低价承包，本身就是想着偷工减料吗？”李牧笑眯眯的适时插话道。
小老板顿时哑口无言。
“这可是涉嫌欺诈~~”李牧轻声补充道。
“李工，这话可不敢乱讲，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诈贵方！施工质量我们肯定会保证的！实不相瞒，合同报价，确实偏低，基本上就是预留最基本的利润，主要就是想长期跟贵方合作嘛！”ъìqυgΕtv.℃ǒΜ
“但是说实话，我们对化工厂的安全形势估计不足，办证太麻烦，八个小时的班，最多能干六个小时的活儿，而且三天两头就有政府检查，说停就让我们停，要知道人家干活的不管这个，只要出工，我们就要给人发工资，人工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
“真的，如果再按照这个标准和流程施工，真的就赔钱了！”小老板愁眉苦脸的说道。
另外一个小老板虽然没说话，但是一脸苦笑，频频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李牧耐心倾听，边听边点头，看上去也很认可小老板的话，等他说完，这才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很同情！但是没办法！想保证施工质量，必须按要求施工！至于您说的办证慢，手续繁琐等问题，我们肯定会想办法努力改善！”
“这件事情呢，我说句实话，你们挣钱还是赔钱，我们也真不清楚，可能确实挣的比较少，跟预期相差太大，但是合同是有法律效益的！当然，肯定不会走到那一步，也不至于！我是觉得呢，大家都相互理解一些！我们呢，也不是不讲道理，因为我们的原因造成的施工延误，也给你们补签了很多人工！你们呢，也要秉承契约精神，保质保量的完成这份合同！下一年招标的时候，再重新报价！”
李牧这番话，不徐不疾，有理有据，绵里带针。
蒋明启没有说话，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说实话，下一年报价，肯定不可能这么低~~”小老板有些无奈的说道，面对李牧，他一点办法没有，蒋总一言不发，很明显就是放任李牧来对付自己这帮人。
“没关系，各家有各家的成本账，大家公平竞争，就算价格高到天上去，我们也认！”李牧笑眯眯的说道。
小老板摇头叹息，这话看似客气，实则隐含机锋，怼人的水平极高，他都懒得再张嘴说话！
回去再好好核算一下，如果真是赔钱，大不了一拍两散，估计真到那一步，蒋明启会适当的做出让步。
“胡工，继续吧！”见蒋明启似乎无心说话，李牧看了一眼胡大伟，轻声说道。
“再说第二点，材料入厂，需要验收，这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水泥标号，关键设备基础，还要预留模块，委外进行承载试验~~”胡大伟继续说道。
小老板的脸都要黑成锅底，现在连在材料上动手脚的机会都没有了，挣个屁钱！
确实如胡大伟所言，准备的比较仓促，二十几分钟就阐述完毕，但是句句在点，一听就是行家里手，犄角旮旯里的所有事情都明明白白，以后想搞点小动作，基本上不太可能，除非打通李牧。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容易打通的，说实话，大家对甲方所有关键岗位的负责人多少都有所了解，送礼是门技术活，这个手可没那么好伸，摸不透脾气，方式方法不对，弄不好就碰的头破血流。
李牧的名声，早就在施工队内部如雷贯耳，不光说打就打，眼里还不揉沙子，至今没听说有哪个队伍对其渗透腐化成功。
要知道，这些东西虽然隐秘，但是想要一点儿风声没有，绝无可能。
“行，我就说这些，要求大家基本上也清楚了，我会马上整理一份详细的工作计划，下发下去，大家好好研究一下，下一步我们就按这个执行，大家一定要传达下去，相互理解，管控分歧，共同完成项目建设任务！”
最后，胡大伟还秀了一把场面话，也挺像模像样的。
土建施工队唉声叹气的从房间内出去，胡大伟和马奎东收拾收拾东西，也跟着离开。
“这个人还行，挺有水平的！定的什么级别？”蒋明启点点头，终于跟李牧说话。
“t5-8！一步到位，诚意还是挺足的！”李牧笑着说道。
“不是还有个研究生来应聘电仪主管吗，什么情况？”蒋明启继续问道。
“没来，应该是另谋高就了！”
“继续找！这种专业技术人才，只要能力强，待遇方面一定不能含糊！”蒋明启斩钉截铁的说道，看样子，胡大伟的表现令他非常满意。
接着进来的，是华兴安装和十六化建，胡学田没来，来的是他儿子，胡连金。
十六化建没什么问题，工程技术这一块儿，比技术中心的人摸的都清，这一次来，基本上就是走过场，顺便看看戏。
技术中心出面的，是王辉远。
王辉远准备的很充分，看到蒋明启竟然也来了，他顿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
所以等待的间隙，他心无旁骛的将报告内容又顺了一遍，所有可能涉及到的问题和知识点，都考虑到位。
蒋明启知道王辉远，集团公司高学历人才不多，王辉远排名还是比较靠前的，蒋明启想优先内部发掘人才，特意询问过这个人怎么样，结果大家对他的评价却很一般，认为其个性比较强，不受约束。
说实话，这是干管理的大忌，一旦跑偏，可能带着整个部门跑偏，影响还是非常致命的！
选部门负责人，优先看承压能力，其次看顺从性，当然也可以换种说法，叫大局意识，至于工作能力，不能说不重要，但是再强的能力，如果前两项不达标，没人敢冒险任用。
好几个人都对王辉远有这样的评价，应该不会有太大出入，蒋明启一堆事儿忙不过来，也没顾上亲自考察，这件事就束之高阁。
所以，看到做报告的正是王辉远，他顿时展现出浓厚的兴趣。
王辉远的表现，让他眼前一亮，思维清晰，业务熟练，反应敏捷，期间施工队提出了几点质疑，基本上对答如流，回答严丝合缝，这份能力和智商，令人赞叹。
对付华兴，基本上不用李牧出手，李牧顺水推舟，给了王辉远充分的表现机会，他知道，这几年王辉远真的是被打压疯了，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想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没什么不妥！
施工队离开后，王辉远才从这种略显亢奋的状态中平静下来，他是一个真正有才的人，自信张扬，越是这种场面越兴奋。
王辉远自我感觉表现不错，假装不经意的看了蒋总一眼，看到他面无表情，不由有些忐忑，再看向李牧，李牧双眸中满满都是赞赏的笑意，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悄悄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王辉远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收拾收拾东西，离开了电教室。
“王辉远来公司也很多年了吧，我看能力还是很强的，怎么一直没有起来呢？”蒋明启扭头看着李牧，看似很随意的问道。
“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吧~~”李牧笑着说道。
“我听大家反馈说，这人比较有性格，不服从管教，有没有这回事儿？”
“说实话，我不明白这个有性格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挺好的，工作很到位，协同配合的也很好~~”李牧轻声说道。
担心蒋明启多想，他回答的很委婉，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对真正有才的人，在评价其服从不服从管教的时候，首先应该考虑，你有没有给与其足够的尊重！
才华和知识，需要被尊重！而不是被嫉恨和打压！这才是最本质的问题。
蒋明启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在李牧手下就能服服帖帖，在别人眼里就是不服管教的刺头儿，说白了，还是格局和能力问题！
半上午时间过去，座谈会终于结束。
不管蒋明启如何冷漠，在众人面前，李牧给足了他面子，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次破冰之旅。
虽然很清楚两人之间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但是避免冷战，恢复表面上的客套，也是一次巨大的进步。
电教室内，只剩下蒋明启、李牧和李清波。
“皮带抽滤设备打算订哪家的？”蒋明启问道，这件事，他不提，别人不敢吱声，人还在医院躺着呢，谁知道会不会戳到蒋总的痛点。
不知不觉中，在大家眼中，蒋明启就像一个更年期的妇女，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面对，似乎只有李牧无法无天不管不顾。
不过，蒋明启能主动提这件事，说明他的更年期应该接近尾声，这是好事儿。
“正在接洽盛鑫科技，等他们的报价呢！”李清波回答道，华凯的设备肯定不能用了，这个时候，谁还敢提盛鑫的设备贵。
蒋明启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工，你什么意见？”李清波适时问道李牧，他知道，蒋明启想听李牧表态。
此时此刻，他就是小品铁三角里的高秀敏，必须适时发声，积极推动剧情发展。
“不一定非选盛鑫科技的，选几个靠谱的厂家，我们负责技术交流，价格还是要靠你们物流部去谈，最终订哪家，我们没有任何倾向性~~”李牧笑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妥协，不逾矩，按制度和规矩办事，李牧再一次清楚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行！那这件事就这样推动下去！”李清波笑着说道，他能拍板，因为他知道，这就是蒋总的意思。
“技术交流这一块，现在全部由王辉远负责，有什么事情直接联系他！”李牧笑着说道。
“赵杰瑞不干项目负责人了？”李清波笑着问道。
物流部跟项目负责人交流比较频繁，对赵杰瑞印象深刻。
“他现在负责工艺设计，主要是制图，他这性格太绵软，不适合跟人交流~~”李牧笑着说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适当的活泛一下气氛，然后恰到好处的闭上嘴，蒋明启还在，不能喧宾夺主。
果然，沉默了两秒，一切都刚刚好，蒋明启看着李牧继续问道：“高温湿式氧化项目，技术中心什么意见？”
“事关重大，喊过来再深入交流一下吧，另外，我觉得有必要重新签一份补充协议，之前的协议太含糊，一旦试车不成功，真要是扯皮，对我们很不利~~您觉得呢？”李牧问道。
“我和赵总商量过，基本上也是这个意见，那就尽快推进吧！”蒋明启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接下来又顺带着谈了谈上一次中断的会议内容，重点就是明确物流部和技术中心在采购上的权责。
李牧的态度很明确，技术中心不插手采购，只负责质量验收，说白了，不会动这块蛋糕，物品只要质量合格，符合要求，买哪家的，花一万块钱买的，还是花一块钱买的，跟技术中心没有任何关系！
蒋明启离开后，李牧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较了这么久的劲，在自己不断示弱下，总算把这个骄傲而小心眼的更年期倔老头拉了回来。
此时此刻，李牧不禁再次对刘总佩服的五体投地。
刘总说过，只要在一个圈子里，不论职位高低，任何人都不可能为所欲为，想让自己舒服点，总要做出妥协让步，只是让步程度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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