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荒村

空寂的旷野上空笼罩着大团大团铅灰色的阴云，齐腰高的枯草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带起腥臭的泥土气息。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破败不堪的荒凉景象。

        在接收到不明链接的时候，喻星麟正在工位上处理视频。不过瞬息之间，他便来到了这里。现实的世界还是艳阳高照，这里已是北风萧瑟，让人没由来的心生悲凉。

        和上次不同，喻星麟一进来便发现他身上的格子衬衫和卡其裤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破旧的打了补丁的军绿色夹袄和一条薄薄的秋裤，秋裤外还套了一条磨损严重的工装裤。脚下是一双运动鞋，沾满了泥土，但依稀可见一道夸张的大对号标志，鞋后跟还印着“nake”四个字母。

        喻星麟：……

        上一个世界他身上的穿着并没有发生改变，也许是因为上一本书的故事背景和他们所处的时代相似，而且他们又是以“客人”的身份入住。所以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测，穿着是要符合书世界背景的，那么穿着的改变应该可以算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得到的第一个线索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嘴角微微抽搐。脚踩低仿鞋，手机虽是智能机，却是个不知名的杂牌子，而且还没信号。所以他推测故事背景应该和他们所处的年代差不了几年。这么想着，喻星麟一边观察四周环境一边往前走。土路坑坑洼洼不平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儿，身上竟出了一层薄汗。

        他抬头眯起眼睛往前看了看，一个村落的雏形渐渐清晰起来。破败的黄泥土墙一段一段的散落在旷野上，还有倒了一半的土泥房子，余下的壳子□□的矗立在风中，不遗余力的展示村子的荒凉。

        坍塌的土泥房子前站了几个人，喻星麟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模样出挑的姜祁。他戴了顶破破烂烂的雷锋帽，身上穿了件军大衣，双手插兜斜靠在土泥墙上。那出众的气质硬生生把这破烂衣裳穿出了潮流感，要是让他走t台，必能收获掌声一片，带起新一轮的流行穿搭热潮。

        陆恒站在他身边说着什么，他穿了一件戴帽子的羽绒服，背后印着“adidas”，下身是条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牛仔裤，整个一“精神小伙”。

        还有花臂，他穿了件和喻星麟差不多的夹袄，双手抄袖蹲在地上唉声叹气。楚美仁抿着怀儿，双手抱胸左顾右盼，活像村里的小傻子。

        “小傻子”眼神一瞟，正好看到喻星麟，忙地冲他招手：“喻哥，这儿呢！”

        姜祁闻声看过去，天空阴沉，喻星麟衣衫褴褛，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清冷。他总有一种和这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气质，让人很难忽视。但下一秒他就想到那天在喻星麟家的事儿了，觉得不能这么快就给这死小子拿捏了。便收回想要迈出去的脚，停在原地冲喻星麟淡淡的点了头，便算是招呼了。

        喻星麟倒也没在意姜祁的态度，正常人到了这个世界难免心中不愉快。他也冲姜祁点了头，算是回应。紧跟着目光一掠，道：“还差两个人。”

        楚美仁应了一声：“估计快来了。”

        喻星麟和楚美仁站在一处，扭回头望向来时的路，那条曲折小路已经看不着边际了。天色比来时还要暗，远处天边已经涌上大团浓黑色，模糊着晕染开来，天地混沌。

        “……我，我想回家了。”一个梳着马尾的小姑娘声音发着抖。喻星麟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肿成了桃，显然是刚哭过。和身边带着眼镜的学生妹紧紧靠在一起，好像这样就能减轻一些恐惧。

        其余人或呆滞、或低声啜泣、或不明就里，但没人大喊大叫。应该是陆恒给他们透过一些这里的事儿了。

        “齐了。”楚美仁抬了抬下巴，从远处混沌朦胧的雾气里踉踉跄跄走进来两个男人。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明明在工地搬砖呢，怎么就……”

        这熟悉的开场白……

        于是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在陆恒身上，陆恒推了下眼镜，环视在场众人：“这里是书的世界……”

        反正不管大家信不信，陆恒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了。任凭大家哭闹也没用，因为找不到笔，谁也无法从这里走出去。

        这次的十三个人中有十男三女，马尾辫女生和眼镜学生妹是大学同学，马尾辫叫赵月，眼镜妹叫温尔。还有一个年约五十几岁的女人姓刘，大家都叫她刘姨。余下的十个男人除了喻星麟、姜祁、楚美仁、陆恒、花臂和马浩之外，还有个叫范东的记者，一个长得挺体面的白领程前。最后进来的是两个皮肤黝黑的农民工冯四和钱进。

        “天黑了，我们进村吧。”姜祁不咸不淡的说道。

        浓黑的薄雾下，村庄更显荒寂。四野漆黑一片，仿佛那黑暗中有着无数种不知名的恐怖事物，呼之欲出，让人不敢多看。唯有村中心闪着一点昏黄，那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了。

        一行人默然无语，老人们习惯了这个世界，新人们没经历过这个世界，除了极致的恐惧外，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

        沉默着走了不久，那豆丁点儿的昏黄就在眼前了。借着手机的光亮，依稀可以看得出这是个土泥墙垒的房子，和他们路过的其他房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从里面传出的粗重的呼吸声，让众人忍不住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东西。

        姜祁抬手敲了敲，轻声道：“有人么？”

        粗重的呼吸声一顿，隐藏在其中的浅浅的、微弱的喘息便浮了出来。紧跟着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腿往门口走，伴着几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的咳，仿佛要把整颗肺都咳出来才算完一样。

        喻星麟犹疑了一下：“有两个人？”

        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响，一股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姜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在昏暗手机灯光的映照下，那个矮瘦男人，当然，如果他还能称之为“人”的话。他用沙哑的声音道：“进来吧。”

        喻星麟看了那男人一眼，心肝猛地一颤。而身后的两个女生已经忍不住要尖叫出来了，幸好花臂眼疾手快捂住她们的嘴：“别叫！”

        显然前一个世界的死亡条件仍旧让花臂心有余悸。尽管他此时也吓得手脚发软，但还是强忍住没叫出声来。

        因为眼前这个矮瘦男人，有两个头，两张面孔。与他们说话的那张脸干瘦枯黄，像村口的老树皮。目光涣散呆滞，了无生气。另一张面孔眼睛里仿佛淬着毒，满含恶意的打量着他们。

        再细看去，他的身体似乎是两个人的身体扭缠在一起。肩膀虽单薄却很宽。下肢有三条腿。中间内侧的两条腿长在了一起，全靠左右两侧的腿走路，像是分属两个人的腿，走起来不甚协调。而刚才发出的摩擦声应该源于中间缠在一起的两条腿。

        他是个畸形连体人。

        喻星麟和姜祁对视一眼，跟在连体人身后进了屋。楚美仁缀在他俩后头，隔着俩人脑袋中间的缝隙往里窥探那连体人，却不料连体人的另一颗脑袋突然转了头，淬着怨毒的目光正好对上楚美仁的视线，吓的楚美仁差点儿没当场去世。

        花臂拽了他一把：“你瞅啥，别瞎瞅。”

        楚美仁心有余悸，抖着嘴唇说：“今晚肯定要做噩梦了。”

        连体人走到桌子前，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纸条，说：“你们回来的正好，曲老三家办喜事儿正缺人手，你们先到他家住下。曲老三刚买了猪，大家今晚帮忙看猪，现在先抽住房。”

        喻星麟当先抽了张纸条，见上面写着“喜堂”两个字。姜祁也抽了一张，见上头的字也是“喜堂”，登时笑眯起眼。结果第三个抽签的陆恒也抽到了“喜堂”，姜祁笑脸立马落下了。

        陆恒硬着头皮说：“不好意思哈喻哥~”

        喻星麟：？

        楚美仁一见前头都是“喜堂”，赶忙挤过去抽了一张，定睛一瞧，写的是“厢房”。当下就挤出一泡眼泪：“为什么我每次都和你们不一样！”

        后面的人也陆续抽了签，马浩和温尔抽的也是厢房。花臂、刘姨和赵月抽的是“厨房”，范东、程前、钱进抽的是“酒窖”，落单的是冯四，他抽到了“猪圈”。

        连体人开口道：“大家各自找到对应的房子去住，注意，猪不能跑。”说着他蹙了下眉，显得很不耐烦，小声嘟囔了一句：“跑了还要搞新猪，麻烦……”

        “什么意思？”喻星麟隐约听着他说了什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明天一早到这里集合领任务。”连体人没有正面回答。

        喻星麟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下眉。

        “那个请问……喜堂在什么地方？”姜祁道。

        连体人说：“就在曲老三家院子旁边。”

        “那曲老三家在哪儿？”

        “村东头，门口种芭蕉树的那家就是了。”

        冯四脸色煞白：“芭，芭蕉树？芭蕉树招，招招招女鬼……”

        钱进忙捂上他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呸呸呸。”

        楚美仁小手冰凉，他往喻星麟身边凑了凑：“喻哥，真的么？”

        喻星麟走出连体人家的院子，瞥了眼黑布一般盖下来的浓黑夜幕，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但我以前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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