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荒村

喻星麟顺着陆恒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院子中间直挺挺的立着一颗人头。脖颈以下的地方被埋进院子坚实的黄土里。露出的脸泛着青紫，嘴巴大张开，瞳孔放的巨大，外凸的眼球被恐惧侵蚀，眼白遍布红血丝，像快要爆浆的玻璃球。

        死的是钱进。

        “他被活埋了，死于窒息，但也许在窒息来临前，他就已经被吓死了。”陆恒说道。

        喻星麟站在人头的后方，顺着钱进眼球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刚好正对芭蕉树。

        他抬步走过去，绕着芭蕉树看了一圈，最终停在一片颜色嫩绿的叶片前，脸色冷沉。

        姜祁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心中骇然。

        硕大的叶片上密密匝匝分布着纤细的叶片纹理，纹理的走向类似人手指上的斗，大圈里套着小圈，分布在上下两部分，那分明是一张人脸的轮廓。只是尚未成型，暂还分辨不出五官样貌。而叶片上的纹理还在缓缓发生着变化。

        他又看了看其他叶片，赫然发现每一片叶子上都印着一张人脸。那是一张张表情狰狞的女人的脸……

        喻星麟绷着嘴角，上下审视着芭蕉树，道：“昨天我们来到曲家院子时天已经黑了，我们没有注意到芭蕉树叶片上是否有这些人脸存在。那时只是本能的感觉这芭蕉树很邪性，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些了。”

        姜祁看了看，说：“这些人脸，会是村子里的人么？”

        喻星麟摇了摇头。

        头顶几只乌鸦盘旋，发出催命的叫声。

        楚美仁顶着一脑门怨气推门而出，叨叨着：“一大早就听见乌鸦叫，可真够晦气……”

        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些乌鸦俯冲而下，黑压压的一片将钱进的头颅包裹的严严实实。咯哒哒几声之后，鸦群散去，徒留地上光秃秃的骷髅头骨，和些许碎肉。

        “啪啪”的关门声齐齐发出，伴随着大家有志一同的干呕声。

        楚美仁扶着门框，有气无力道：“真是造孽啊！”

        姜祁盯视叶片，瞳孔骤然发颤。就见叶片上的纹路变化突然加速，不过瞬息之间，钱进扭曲的脸便浮现在芭蕉叶上。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泛着一丝冰冷笑意。

        “……所以，钱进刚才还没有完全死。那群乌鸦蹲守在一边，直到钱进彻底死透了才盘旋而下……那我们……那我们，是不是错过了救钱进的机会。”陆恒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不可能的！我，我没有判断错，他刚才真的没有气息了！”

        “这个世界，不能以常理论之。”喻星麟说道。

        很难想象，一个大活人被生生活埋了，就在刚刚他还有残存的意识，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眼下所处的境况，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慢慢死去，却无能为力。

        喻星麟默默将视线移开，不去看叶片上钱进那双满是怨毒的眼。他说：“钱进是被选中的死亡对象。院子里的土并不松软，他又被埋了半宿，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去。他的脸已经开始在叶片上形成，死亡是无可避免的。”

        陆恒轻叹口气。

        程前跌跌撞撞的从酒窖里跑出来，疯了般大喊大叫：“让我出去，救救我，救救我！”

        陆恒拉了程前一把，不但没拉住，还险些把自己闪个趔趄。

        姜祁就说：“别管他了，反正怎么跑最终都会跑回这个村子。”

        范东脸色惨白的跟了出来，眼神呆滞，显然也被吓的不轻。

        其他房间的人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也纷纷开门出来。唯独不见看猪圈的冯四。

        喻星麟走到猪圈门前，小心的打开栅栏门。看到钱四侧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皮不停上翻，像是犯了癫症。

        “他还没死！”喻星麟大喊道。

        姜祁飞快的跑了过去，同喻星麟合力将人挪出猪圈。

        猪圈比其他房间光线暗，打开栅栏门时光线照了进来，喻星麟余光瞥见一条乌漆嘛黑的东西。他将冯四放在地上复又返回猪圈中，这才发现那竟是一条栓牲口的铁链条。

        暗黑狭窄又泛着潮湿骚臭的猪圈，沾满粪便的铁链……那些幼年不好的经历再一次翻腾而出，喻星麟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你怎么了？”姜祁见喻星麟折返回去，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见他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干呕，身体微微颤抖，竟忍不住有些心疼起来。

        他伸手捋了捋喻星麟的后背，触手是咯人的脊骨，他太瘦了，姜祁想。

        “猪圈里味道不好，出去透透气吧。”

        喻星麟闷闷的应了一声，任由姜祁将他扶起来，脚步踉跄的离开了猪圈。

        院子里刘姨正在抢救冯四：“好在我们发现及时，他还有的救。不然凭这里的条件，恐怕是救不活的。”

        姜祁看了眼陆恒，陆恒指了指范东。

        范东脸色依旧惨白，但这会儿人已经缓过神儿来了。他说：“刘姨以前是医生。”

        冯四的状况好了很多，只是耷拉着脑袋不吱声。钱进的头盖骨就在他手边，他不敢看。

        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僵持，楚美仁开口道：“喻哥祁哥，你们昨晚遇到地震了么？我和马哥还有温尔妹子碰到地震了，房子晃的厉害，还给我们埋里头了。温尔妹子要往外跑，我不敢，我就记着前一个世界里喻哥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房间，外面要比房间里更危险。我跟浩哥拉着温尔妹子，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家都喘不过气儿，我也不知道我拉没拉住妹子，我好像昏过去了。”

        马浩也跟着点头：“我还以为我就这么给憋死了呢。不过温妹子还在，我就放心了。”

        温尔白着脸和赵月站在一起，蚊子似的哼哼道：“谢谢你们。”

        花臂一听也忙说：“可不是，我也以为是地震了，我还想去救我们屋的两位女同志呢。可那晃晃悠悠的感觉吧又让我头晕，差点儿没吐了。刘姐说让我们呆在屋里别出去，说要是地震了，外头也不一定就安全，让我们抱着头缩在墙角。那给我憋的啊，好悬没过去！”

        范东抖着唇：“我，我们也是。地，地震了，我们开始都被埋起来了，大家都挣扎着要往外跑。钱进是第一个爬出来的，我朝他伸手让他拉我一把，他，他不肯。他先跑出去的，刚跑到院子里头就，就……”

        像是终于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范东惊恐的瞪着双眼，声音发着颤：“他刚一出去，院外，院外那颗芭蕉树动了，不不不，是活了。芭蕉树变成了人，一个，一个特别大的人，不是，是怪物！”他尖声道：“是怪物！是怪物！它，它伸出手就把钱进拍进了土里，钱进还喊叫着，喊了好久好久……”

        喻星麟扭头看像芭蕉树，印着钱进人脸的叶片正对着他们，好像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

        “昨晚我们经历的都是幻境，npc说过，猪不能跑，所以任何离开房间的人都代表着触发了死亡条件。”喻星麟道。“现在天亮了，我们得去npc那里集合，今天会有新的任务。”

        冯四像滩烂泥一样，花臂虽然嫌弃，但还是将人背了起来。毕竟这里他力气最大。

        昨晚来曲家院子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并没有看清这村庄的全貌。虽然这会儿天依旧阴沉，依旧有薄雾笼罩在上空，但依稀可见村庄的分布。

        这村子看起来人口不是很多，院落零零散散不算集中。但本该是早饭时候，却不见烟囱有炊烟。整个村庄仍是出奇的安静。

        “我感觉这村子里根本没有村民。”姜祁道。

        喻星麟抿唇看了看四周，说：“我们首先还是要确定这到底是一本什么类型的书。”

        “鬼怪志异？聊斋志异？树都成精了呢。”姜祁调侃了一句。

        “我去，那是不是还得有狐狸精有书生啊。”楚美仁搭了话。

        “诶呦，那你可得当心给精怪勾了魂儿，精怪不都喜欢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么。”

        楚美仁：“我怎么听着祁哥你这是在损我呢。”

        插科打诨两句，气氛总算稍有些缓和。

        不多时就到了连体人家，姜祁敲开房门。这会儿光线足，再看连体人时发现这人浑身的皮都泛着青，骨瘦嶙峋，仿佛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

        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瘦的抠进去的眼睛瞪着扫视在场众人，就好像被一条恶毒的毒蛇盯住一样，那目光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猪跑了，今晚要看紧了。”声音带着怒气。

        经历过昨晚，众人心中已然有数，今夜是决不能离开房间的。

        连体人继续道：“按照村里习俗，婚前要摆三天流水席，今天是第一天，要准备席面。大家先来领任务吧。”说着，就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纸签。

        喻星麟、陆恒、楚美仁、赵月抽中了‘请’字，花臂、范东、姜祁是‘厨’字，冯四、刘姨是‘酒’字，温尔和马浩是‘摆’字。

        喻星麟猛然意识到什么：“没有了么？”

        连体人道：“抽到‘请’字的人负责挨家挨户通知村民，今晚11点开席。抽中‘厨’字的人负责准备流水席菜品，每桌十个菜，六荤四素，六热四凉。热菜有荤有素，凉菜有荤有素。抽中‘酒’字的人负责宴席酒水，把酒缸中的酒分装到酒坛子里。酒坛要满，每桌三坛。抽中‘摆’字的人负责摆盘，菜不能洒。如果忙不过来，那么做完自己工作的人可以自由调配帮其他人完成工作。记住11点准时开席，你们不能入席。”

        说完转身进了屋，关好房门，不再理会众人。

        花臂瞅了瞅，道：“喻小哥，你脸色咋不好看了？”

        喻星麟敛下眸子，语气沉沉道：“程前没回来，但纸签抽完了，没有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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