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来日方长
回到冯府，天已半亮。冯绍民坐下，喝了两杯茶，便要换装束出门，半躺在榻上的天香已困得睁不开眼，嗓音慵懒：
“驸马，你干什么去？”
“晨起练剑，公主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吧。”
“你也没睡多少，还是一起睡吧。”
天香说着，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身旁的空处，她犯困的时候总是不爱思考，单凭本能行事。冯绍民轻叹一声，低声道：
“天香，你先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就回来。”
天香也不太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便沉沉地闭上了眼。
冯绍民提剑，想寻个开阔处，然而目极之处，皆物是人非。她掩下愁绪，在假山后站定，将心中不快融于招式中，剑剑尽显杀意。
素贞身为大家闺秀时练的皆是些漂亮的招式，不得已扮了男装后，为了隐瞒真实身份，便苦苦研究数日，如今已有几分磅礴气势。
“好剑术。”
张绍民从假山前转出，目光里多了几分钦佩。他是很不待见这另一个“绍民”的，可是他的确文武双全，处处完美，很配得上天香。
冯绍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微微平复了气息，道：
“张大人谬赞，请坐，我正好有事想同你商量。”
“哦？我来得正是时候了。”
“这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张兄合适。”
“请说。”
冯绍民收起剑，坐在张绍民对面：
“张兄，那我便开门见山了。我与天香来此曾沿途调查，妙州一事极有可能不是简单的内政，若是我猜得不错，尚有其他涉外势力。”
“冯大人的意思是？”
“这次皇上派我来妙州协助两位，路上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意外得知妙州有个地方，名叫泣桐乡，是买卖童子的地方。”
“莫非这里有蹊跷？”
“正是，先前从未听说过，因此我特意派人去略查了一番，发现那里收买童子的多为蛮夷，我已派人细查。这些是他们偶然截得的信。”
冯绍民从怀中拿出两封信，放在张绍民面前。张绍民拾起那两封信，可惜文字陌生，大概是西域那边的。冯绍民抿唇笑了笑：
“先前我游方天下时，曾因有几分风姿被蛮夷纠缠，后来收服了他们，学了些他们的文字和风土人情。这两封信我细细看了，大致可以推测出他们收买的童子去向，正是江西。”
“此事的确不容小觑，冯大人需要我怎么配合？”
“张兄，我想请你暗中调查江西的动静，最好穿插些细作进去。”
“好。”
“还有一事，公主虽然明事理，但心性纯洁，易冲动行事，还请张兄多多关照。”
冯绍民蓦然想起昨晚天香威胁东方侯的情景，好在并无大碍，可若是以后她出了差错……
天香蹲在假山后，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气鼓鼓地想道：
“昨天晚上明明是你冲动地跑了出去，害得本公主担心，怎么又成了我冲动？我天香怎么说在梦里也过了不惑之年，又不是什么小姑娘。”
“天香也是我的妹妹，冯兄不必担心，我自会照看。”
“好。”
天香咬着甘蔗，不敢出声，事到如今，她才知道驸马瞒了她许多，这一州之事竟然牵扯到了异邦，驸马到底有何打算？
“公主还要在那里蹲多久？”
冯绍民送走了张绍民，拾起两只茶杯悠悠笑道。天香愣了片刻，讪讪地红着脸站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冯绍民只笑不语，将一杯热茶推给她。天香坐在驸马面前，捞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吃过早膳了吗？”
冯绍民小啜一口，问。天香不答，转着手里的甘蔗，倏地横在驸马面前：
“你不解释解释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我以为公主早已对一切了如指掌。”
“我……我又不是神仙。”
天香有些心虚，难道是她表现太明显？冯绍民端着茶杯一动不动地看着天香，沉默不语。天香被盯得越发心虚，放下甘蔗，转开视线：
“今天天气真不错，驸马，你慢慢品茶，我……我回去再睡会儿。”
正说着，早有丫鬟端上早点，驸马拾起一双筷子递给她，淡淡地收回视线：
“公主，不如留下来一起用些早膳，你不是想听我解释解释么？”
天香闻言，只好乖乖坐下来。冯绍民望她一眼，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游历时曾经撞破过蛮人的交易，他们欺人太甚，我便用了些手段，将他们的组织毁去了。”
“你……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久，大概在科举的前一个月。想必那件事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如今竟大肆干涉我国朝政。”
“这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东方侯趁混乱时给我的，上面大体说明了你想知道的。”
冯绍民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纸，放在天香面前。天香好奇地拉住冯绍民的袖子，站起来左右打量驸马那瘦弱的身子道：
“刚刚我看见你从怀里拿出了蛮夷的信，现在又掏出了东方侯的，姓冯的，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冯绍民咳了咳，用手抵住公主的额头，她身上最大的秘密……这么瞧应该瞧不出什么，可到底不放心：
“公主，还有外人在场。”
天香抬眼，瞧见远处的丫鬟正探头看向这边，脸上挂着十分不对劲的笑容。她的脸逐渐发热，连忙松手坐了下来。
信上内容简略，不过几行：栽赃冯顺卿之事悉蛮夷所为，以此为诚，欲取我信任，据妙州作乱。
天香蹙眉，太子老兄荣登大宝不久，根基不稳之时，确有蛮夷进犯边境，他们由边境直取江西，与当时的前朝遗民里应外合，险先亡国。如今一想，他们何以如此了解江西的地形地貌？看来早有图谋。
“公主想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驸马，你有什么打算？”
“他们既然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如让欲仙动手砍了它。”
“咳咳咳，这好歹是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还是回房探讨吧？”
“无妨，此地宽阔，不怕隔墙有耳。”
“那驸马有什么妙计？”
她附耳过去，冯绍民笑，轻轻揪了揪天香的耳垂道：
“说来话长，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便起身径直回房去了。天香揉了揉耳朵，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驸马真好看，可什么都不告诉她，她气得鼓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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