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触碰
这个周六上午夏月来得早，自习室里的空位很多，不过白起也还没来。
失策。
虽然上周一开始的决定是这周不要跟白起坐在一起，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想坐在白起附近，最好是坐他斜后方，这样能看他侧脸，而且又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白起本人还没有来，参照物不出现，怎么挑座位呢。
没办法，夏月随便找了个空桌先坐下，不然干站着会很奇怪。
来自习的学生陆陆续续坐满了自习室，已经过了9点了，白起并没有出现。夏月对面的座位倒是被人坐了。
唉，今天不是学长。那种失落的感觉又来了。
学习吧，学习解千愁。夏月闷闷地做着题。
忽然一个轻飘飘的书包落在旁边的桌面上。“这有人坐吗？”白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夏月的心情好像坐跳楼机那样猛地升到顶点，“没有没有，可以坐的。”
可是她抬头看向白起的时候，跳楼机又一下子跌到底了。
白起原本白净的脸上挂了彩，好像是匆匆处理过的伤口，他坐下的时候，一丝血腥味混着风飘过来，手腕的衣袖下隐隐约约还有绷带的痕迹。夏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面坐的两个学生仿佛被这场面吓到了，收拾了一下东西转移了阵地。
只剩他们两人了，夏月小声问到：“学长……你受伤了吗？”
“没事。”白起的语气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那张俊脸上受了伤，更增添了一些狠厉的味道。夏月有那么一丝丝害怕，虽然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问的话学长应该会不耐烦吧……万一生气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只是轻声问到：“学长，要去医务室处理下吗？”她点了点自己的脸，“伤口保护起来比较好。”
“不用，快写作业。”
“噢……”，夏月不敢再说什么，看了看书，又悄悄看了看白起。他真的拿出作业和那支笔，仿佛自己是没事人一样做起作业来。她只好也开始做题。
白起轻轻呼了口气，还好还好，好像没有太吓到她，至少……她还没有跑掉。今天很仔细地把手上的伤口包扎过了，沾血的衣服也换掉了，看起来应该没那么可怕。
夏月盯了题目半晌，脑子里想的全是身边这个人受伤的脸，作业上的每个字都认识，可是连起来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做题。
她又悄悄侧过头看了看，白起脸上的伤口果然并没有处理得太好，还有一丝血在渗出来。她并不知道他以前对伤口都是不管不顾的，今天已经算是“完美”处理过了的。
夏月没办法坐视不理，良心过不去。
她从书包里翻出一个自己备用的创可贴，用手指戳了戳白起的胳膊：“学长……你流血了。不喜欢去医务室的话，把这个贴上吧。”
白起看着女孩手里一小片粉红色的东西，上面还印了卡通图案，他皱眉：“……不要。”
“可是看起来很疼。”夏月坚持。
“我不疼。”
“……我觉得你会疼。”她嘴上这么说，手却已经缩了回去。他不要啊……
她轻轻捏着那片创可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咳，我看不见，贴不准的，算了。”白起看她被拒绝之后委屈的样子，生怕她要哭了，赶紧给台阶下。
夏月听了立马顺杆往上爬：“那我帮你贴。”
她迅速撕开包装，这样学长不能反悔了吧？
白起愣了一下，身体比自己的思维反应更快，顺从地微微低下了头，凑到女孩面前。
夏月看着伤口的血丝，仿佛想到了什么：“那个，学长，能不能先拿一下。”
她把已经撕开包装的创可贴一头贴在白起的手指上，两人的食指碰在一起，夏月飞快地收回了手，低头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块小小的手帕。
“先把血擦掉吧。”她说。
白起看着那块浅色的手帕，忽然觉得自己会亵渎她的善良。他抬手要擦自己的脸，夏月一把摁住他的手。
“不要用手，学长。”
“会弄脏你的手帕，洗不掉的。”
“没事的。”夏月很坚定。
她用力地摁着白起的手，白起果然不动了。
原来“校霸”受伤之后这么容易被制服，夏月偷偷想着。
白起垂眸看着她，她力气真小，可是他根本不敢动，……她的手好软，软软地，钳制住了他。
不过，她又很快松开了手，一点点帮他擦掉了脸上的血，贴好创可贴。
白起感觉到她的指腹轻轻地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指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创可贴传递到他的脸上，他的耳尖悄悄红了起来。浑身僵硬，不敢动。
夏月认真检查了一下伤口，嗯，学长这样还是很帅。她又笑了笑：“学长，好了。”
“咳……好。”
两人又心照不宣地各自转头看自己的作业。
白起的余光瞥见她把那方小小的手帕叠起来，放在口袋里。
夏月很开心，学长接受了她小小的帮助。而且，他就坐在身边，只要快点做完这一页题，翻页的时候就可以不露痕迹地往边上看他一眼。
白起心情很好，虽然早上被几个拿刀的小混混挑衅之后来的晚了点，不过好歹赶上了。而且，还被自己喜欢的女孩关心了。忽然觉得受点小伤也没什么，挺好的。他抑制住自己想要上扬的嘴角，要收敛一点，不要吓到她了。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校外，女孩子怯怯地跟他说“早恋不好”。嗯，确实不好，她这样乖乖的好学生，还是不要让她掺和进自己乱七八糟的世界。他只要……能看到她暖暖的笑就好了。
……
还有五分钟就要到中午放学时间了。等下要跟学长说什么吗？夏月在心里疯狂打草稿。不过学长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话又少，好像还真的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
如果今天学长问要不要吃饭，那就一起吃饭。夏月决定了。
她跟在白起身后走出图书馆。白起走路那可真是健步如飞，她几乎是要小跑着跟上。
学长不能走慢点吗……
他是不是没打算跟她一块儿走。夏月忽然想到。确实，他也没说一起走呀……自作多情了属于是。夏月放慢了步子，看着白起高大的背影，算了，不追了，万一学长嫌烦就不好了。反正她也没想干嘛，今天已经跟他一起学习很满足啦。
夏月真的就是很会开解自己，悠悠闲闲地往校门口走去。
白起身边从来没有人靠近，一开始是因为他不爱搭理人，久而久之也没人再主动找他，后来有不识相的校霸看他落单要霸凌他，谁知道他比校霸还能打，常常就是一身的伤出现在教室里、操场上，这下更没人敢跟他搭上关系了。他习惯了独来独往，无拘无束，所以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依然迈着他的大长腿大步流星地走了。
不过，其实他在想，今天弄脏了她的手帕，是不是要做些什么补偿一下。不过要做什么？他没想好。
“你……”，他想问你喜欢什么，结果一回头，人呢？她远远地落在后面，白起停下脚步转过身。
夏月本来已经自我开解想通了，没想到前面白起忽然转过身来，手插在兜里，站在路边望着她不动了。
学长在等我吗！？夏月一看，立马小跑了过去。“呃……学长刚才你走太快了，我……”
“咳，抱歉。”
白起等她走到身边，这次放慢了脚步陪她慢慢踱着步。
“你……要回家了吗？”白起问。
“嗯……”
“噢，那路上注意安全。”
……
两人又没话可说了。
夏月不禁想到：就这啊……
白起觉得此刻的自己是真废物，像样的话都想不出来说一句。
已经走到校门口了。
“那……学长再见了。”
“嗯，再见。”
……
周一夏月去交作业的时候，照例从高三门口路过，照例悄悄看了一眼那个座位，他在看书。从办公室出来，照例再看一眼，他不在了。夏月愣了愣，但还是只好继续走着，也许他去洗手间了吧……
她到走廊尽头的转角，正要下楼的时候，看见白起就倚着楼梯扶手，好像在等人。他脸上的伤几乎已经好了，只有一条淡淡的痕迹。
白起见她来了，伸手递给她一瓶牛奶，还有一个小盒子。“那天弄脏你的手帕了，对不起。”
夏月连忙摆手说：“没关系的，不用客气的。”
白起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快回去吧，上课不要迟到了。”
夏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那谢谢学长。”
她跑回教室，悄悄地把那个小盒子塞到课桌里。嗯……别被韩野看见了，他看见的话，又要开始废话连篇问东问西。
趁着课间，韩野人跑没影了，她才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块崭新的叠好的淡蓝色手帕，帕子角落里还绣着一簇白色的丁香花。
夏月的心情雀跃起来，学长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白起望着窗外的天：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蓝色。不知道她喜不喜欢纯牛奶。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白起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想法太逾矩了，立马止住了自己的念头。可是……又好像止不住。怎么会这样，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忽然又想起开学那天，在瓢泼的大雨里，她那个温暖的笑，不讲理地冲进他心头。
白起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不过他现在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站在高一的楼下，踢着脚下的石子，等着他们放学。
陆陆续续有人从教学楼出来，有一些路过的学生打量着白起，被旁边的人一把拉走。
“别看，那个人就是高三的白起，你小心惹到他。”
“他来高一干什么啊……？”
“还能干嘛？肯定谁得罪他了，在这堵人呗。”
“不是说他一个人能打一个班还不带喘的，别瞎看了，不然他连你一起打。”
“快走快走。”
白起忽然清醒了，他确实不应该在这里。如果被人看见她和他在一起，谁知道那些人会怎么说，他不该打扰她的平静生活。
“白哥！”韩野忽然冲了出来。“白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
“老大你有什么吩咐！”韩野一副狗腿的样子，上蹿下跳地围着白起。
“走吧。”白起想快点离开，在她还没看见之前离开。
韩野立马跟上：“白哥！我知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去哪？”
白起不说话，一口气走到学校外面。
“回家吧。”他给韩野甩下一句。
“啊白哥！你还没说要我做什么呢！我们要去见义勇为吗？去巡视一下有没有需要惩恶扬善的吗？”
“你很闲吗？你们功课不多？”
“多……还好啦，我同桌会给我抄。嘿嘿。”
“你老抄别人作业，不怕被老师发现？你自己被骂就算了，她……“
“我当然知道抄作业要抄错一部分，哈哈。夏月正确率那么高，我怎么可能也那么高嘛。”
“你以后不许抄作业。”
“啊？为什么啊？白哥，我有认真学习的！只是作业实在是太多，我还要打球，还要看漫画，还要去吃东西，还要……还要帮白哥你跑腿。真的没那么多时间写嘛。”
“我什么时候叫你跑过腿？”
“那个……你以后可以随便使唤我。”
“不许抄夏月的作业。”
“噢……噢，白哥你好严格。知道了。”韩野哭丧着脸。
“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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