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议会中的针锋相对（下）

“这件事我也在考虑，必须找个机会一口气将警场内部整顿一下。不然不但亚瑟的行动可能会受到阻碍，接下去的计划也无法展开。不过现在先回去吧，让亚瑟测试一下新的机关设备。如果没问题的话，就让他今晚开始巡逻，也算是给警场方面减轻点压力。”

“那就走吧。”达尔文拍了拍杜邦的肩膀。

这时候黑馆的门口传来了吵闹声。杜邦与达尔文走到了走廊上，透过窗户看到了，杜邦的女儿凯瑟琳正在和黑馆的警卫争吵。而在一旁的还有亚瑟。他拉着凯瑟琳，不想让她继续争吵。但是显然没有任何用。凯瑟琳的性格跟杜邦一样，一旦脾气上来了，别人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不好意思，凯瑟琳大小姐。非政府工作人员禁止进入黑馆内。”

杜邦父女其实并不亲。杜邦家族在旧世界里也是贵族，但他自小就不服管教。后来不顾家里人反对参军，并直接参加了旧世界大战，与家族彻底断了关系。在这方面，凯瑟琳也像极了杜邦。作为女性，杜邦所希望的女儿应该是成为一个优雅的贵妇人。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整天混在一群工械师之间，与机关油污打交道。

自小杜邦就对待凯瑟琳非常严格，而凯瑟琳对她这个父亲最大的印象就是那张看不到表情的扑克脸。吃饭时，指责她没有淑女样，喝茶时，指责她没有好坐姿……总之好像在杜邦眼里，凯瑟琳就没有一处好的。

因此，虽然凯瑟琳从小就对机关机械相当感兴趣，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灰空七年最后一年，那年凯瑟琳15岁，她母亲死于机关禁卫队手上之时，她爆发了。她将多年以来的不满都倾泻到了杜邦身上。杜邦并没有解释什么，承受着女儿所有的谩骂。

在那之后，两人就形同陌路。亚瑟也是在那段时间被杜邦领养回家的。对于亚瑟，他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是好友的孩子，让凯瑟琳好好相处。

凯瑟琳也在那之后，不再在乎父亲的想法。她喜欢机关，她就去学习，就去研究。

最初凯瑟琳对亚瑟相当反感。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现在二人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模范情侣了。而亚瑟也一直作为杜邦父女的缓冲空间而存在着。

“那亚瑟，作为夏尔洛斯总警场的特别探员，他有资格可以进吧。由他带我进去，你就没意见吧。”凯瑟琳依旧咄咄逼人。

“这……这恐怕不太好吧……不合规矩……”警卫犹豫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生不好对付，但是之前他就放过她进去，然后那次就被上司处罚了。

“凯瑟琳，别为难他了。他也不好做。”亚瑟一直在旁边劝着凯瑟琳

凯瑟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

……

“你是不是没有把亚瑟的决定告诉凯瑟琳？”达尔文对他们父女两之间的事也都见怪不怪了，毕竟达尔文也是看着凯瑟琳长大的。只是凯瑟琳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想来能够让她如此生气的事并不多，而亚瑟的事就是其中之一。

“她现在脑里只有机关研究而已。在她眼里，亚瑟也是只有上阶差机关学院这条路而已。但是事实上，亚瑟虽然现在还很稚嫩，但是在领导力决策力等等上都有相当不错的潜力。他不但是那个计划的先锋，终有一天他还将接替我引领社会的变革。现在直接从下阶差机关学院中毕业，作为特别探员进入警场，参与警场日常活动。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在旧世界大战与灰空七年之中，杜邦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悲剧了。这个社会已经走上歧途了。如果没有人纠正它的话，最终还是会陷入战争的轮回之中。

“我先走了。我不想这个时候和凯瑟琳见面。麻烦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从后门坐蒸汽轨道车厢前往公司就好了。”

杜邦的蒸汽机车停在了黑馆门口，但是凯瑟琳现在就在门口。所以前门是不能走的。不过还好，黑馆后门是一条相当热闹的街道，也有蒸汽轨道车厢经过。乘坐蒸汽轨道车厢也同样可以前往第四层的下层工械区到达克斯机关制造有限公司。

但是当杜邦打开黑馆后门，走到街道上时，他就看到了在街道对面他女儿那气愤的脸。在杜邦看到凯瑟琳的时候，凯瑟琳也看到了他准备从后门逃走。

“为什么！”凯瑟琳步步紧逼，身上的气势硬生生压过了杜邦，原本已经走出黑馆的他又被凯瑟琳逼回去了：“亚瑟是大阶差机关学院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如果进一步在上阶差机关学院学习的话，他未来的成就无法预期，甚至可能媲美差分机的发明人巴贝奇。你知道他对未来机关学的重要性吗！但是为什么！因为你的决定，就要亚瑟放弃他的机关研究之路！”

面对咄咄逼人的女儿，杜邦也只能不断地后退。

“凯瑟琳，你怎么在这里？你说的什么事？我都不清楚。”杜邦面对女儿的质问，仍想着蒙混过关。

“我现在还有急事。警场那边有个案子，我必须马上过去处理。人命关天啊。有什么事情等晚上我回去再谈，好不好？”说着杜邦就想从一边溜走了。

“今天没有说清楚，你就别想离开这里。”但是凯瑟琳堵住了杜邦的路。这个西联社会中唯一一个敢对堂堂破晓英雄杜邦说这种话的人也就他唯一的宝贝女儿而已。

“额……这件事有点复杂……这里也不是讲话的地方……还是等我回去再好好地跟你讲吧。”

“等你回去，等你回去，等你回去！”凯瑟琳音量一下子提了起来：“每次都是这么说！每次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从来就没有跟我解释过！妈妈死去那天也是，等你回来解决，等你回来解决。等你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了！”

凯瑟琳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她不断地抹着眼泪：“什么破晓英雄！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的懦夫而已！”

“对不起……”杜邦在女儿提及他妻子时，身体一下子僵硬了起来。那是他一直都在逃避的现实。

“你以前从我身边夺走了妈妈，现在我不能让你再夺走亚瑟了！”凯瑟琳抹掉眼泪，表情坚定。

“凯瑟琳！”亚瑟跟着凯瑟琳的身后，现在才赶过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不关杜邦大人的事。”

“这是我们父女的事！不关你的事！”亚瑟的话反而起到了反作用。凯瑟琳这两句话已经是对着亚瑟吼出来的，完全看不出平时那个优雅对所有事都游刃有余的她了。

“父亲你的那些政治手段是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幸福的！也不会给西联社会带来任何未来！为了你手中的权力，你真要将我和亚瑟的未来彻底剥夺了，才甘心吗！”

杜邦沉默了许久。

“只沉浸在机关学的你看到的东西太少了。现在的你不懂。机关技术就算没有亚瑟，也会有其他人去推动它的革新，人性如此。但是社会的变革如果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那么腐烂的社会会一直腐烂下去。”

杜邦深深地吸了口气。

“如果只是牺牲我们家的幸福，就可以将这个世界导向正确的轨道的话，我不会犹豫的。我早有觉悟。”

凯瑟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老男人，这个被自己叫做父亲的男人。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亚瑟，你听到了吗？哈？我父亲是疯了吗？”凯瑟琳转头看向亚瑟，似乎想从他那里获得认同感。

但是，亚瑟只是对她摇摇头：“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凯瑟琳又哭起来：“我不想你跟着我父亲……你会像我父亲一样……离我越来越远的……回来大阶差机关学院……别去……好不好？”

凯瑟琳蹲在地上，掩着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唉……帮我安排个人送凯瑟琳回去吧。”老友达尔文也在旁边。杜邦点了根烟，跟达尔文交代一下。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我把蒸汽机车开到后门了，直接开车去吧，比较快。”达尔文也安排了自己的司机开杜邦的蒸汽机车，送凯瑟琳回去。他的司机与杜邦年纪相仿，是市民区洛克街区的一个市民。为人相当平和，是少数能够在凯瑟琳发脾气后，让其恢复笑容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送凯瑟琳回家了。

说完，杜邦与达尔文就先行离开了。

“抱歉，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和杜邦大人去下层工械区测试新的个人机关设备。”亚瑟经过凯瑟琳身边时，轻声说。

“随你便！”

亚瑟启动蒸汽机车时，后视镜里凯瑟琳仍然蹲在原地，达尔文的司机正在劝她，但似乎没什么用。随着蒸汽机车，后部两个大烟管释放出大量黑色的废气后，车轮终于行走起来了。亚瑟知道他选择这条路注定不轻松，也需要牺牲很多。但是付出的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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