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市民公园的重逢（上）

3月20号傍晚，夏尔洛斯第三层市民区

下午六点，第三街区市民公园，很多人都开始往公园的出口走。因为夏尔洛斯灰雾已经开始变得浓厚了。

太阳落山，空气变得寒冷，那灰色的雾气也不知道从何处而来，像只怪兽般将整个夏尔洛斯吞噬。晚上的夏尔洛斯，距离十米之外的人就陷入了雾气之中，看不到了。因此夏尔洛斯也有个别名“灰雾之城”。

在这个充斥着机关的西联社会中，动植物都是极其难能可贵的。在整个西联世界中，已经完全不存在野生动物了。而绿色植物除了自然之城奥艾瑟斯之外，其他城市都是相当少见的。所以市民公园平时在夏尔洛斯是个人气爆棚的景点。

当然在市民公园里，因为有大量绿色植物存在，实际上灰雾笼罩的时间会往后推后两个小时。但是没有人敢冒风险在傍晚时刻仍然在公园逗留。晚上没有任何防护面具直接身处灰雾之中，极易得急性灰雾综合征。

由于大量吸入污染空气，导致污染物在体内直接感染了肺部，引起肺部糜烂，严重者可以直接致死。而就算没有在直接死去，多数人也会由此转为慢性灰雾综合征。这在当下西联社会就是无解的死症。由于重金属在体内沉积，皮肤表面会逐渐长出一些黑斑，伴随而来的是黑斑部分奇痒难忍。很多病人会因此将黑斑部分的皮肤不断用指甲挠，直至血迹淋淋。最终病人会在极度痛苦的情况下死去。

而这时有一个人逆流而上。在所有人都在离开公园时，有一个人却在深入公园。不过看到那人的脸上就不觉得奇怪了。那人脸上戴着一个鸟喙面具。灰雾综合征虽然可怕，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它。而鸟喙面具就是其中一个办法。这是一种防毒面罩。皮革制造的鸟嘴状面具里塞着各种过滤材料。戴着这种面具短时间在重度灰雾之中活动都没有问题。

不过这种鸟喙面具虽然可以对付灰雾，造价却极为昂贵。普通市民是不舍得花钱买的。这种面具在第二层那些贵族之中倒是很常见。

但是显然这个逆流而上的人穿着并不像贵族，身上的衣服有多处补丁，很多地方要不就是被压缩煤染黑，要不就是油垢，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像个工械师。但是如此落魄的工械师也是不多见。毕竟机关研究是需要大量资金的，一般都有公司或者个人在背后支持。这样的条件下工械师的生活再怎么样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个人一只手里抱着一个袋子。袋子里面是有很多纸张。从纸张上的图样看得出来是某种机关的设计图。似乎对这个人来说，这些纸张相当重要。

他走了一会，又把手伸到了衣袋之中。那宽大的衣袋中仅有的是一张100的西联币和他的市民打孔卡。他紧紧地攥着这张西联币和打孔卡。这是他最后的钱了。靠买面包店隔夜的廉价面包，这100西联币还足以撑过下半个月。但是下个月的市民费却远远不足以支付。所以今晚的交易关乎他的命运。

越往里面走，人就越少。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了。晚上的夏尔洛斯市民公园是没有任何路灯的。因为晚上没有人，没有必要浪费蒸汽能源。能源是宝贵的。所以那人手里提着一盏燃煤灯，里面是的煤块是压缩煤的改良，本身燃点很低，燃烧时温度也低，而且散发的热能少，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光能。这也是这个世界最常用的照明工具。

走了很久，那人终于到达目的地了。那个市民公园中最受欢迎的格林湖。说是湖，其实也不准确，论规模可能只能算大一点的池塘。不过这里的水是清澈见底的。在夏尔洛斯中，这里的水质是最好的，没有被任何污水污染过。环湖是一排树，还有长椅。夏天时，很多夏尔洛斯的市民都会带着孩子来这里玩。

在湖边，那人看到了另外一个光源。那就是那人的目的地。走近光源，那也是另外一个人，同样的戴着防毒面罩。不过那人的防毒面罩并不只是防止灰雾污染，更是一种身份象征。独眼鸟喙面具，这是工械师黑市背后势力特有的标志。而那个人的代号是“灰眼”。

工械师是一个相当烧钱的职业。初级机关学院确实让不少市民掌握了机关技术，但是机关研发所需要的庞大费用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而这个时候工械师黑市就给工械师们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在黑市里，有各种各样的工械任务，大多数都是报酬丰富，而黑市运营方也会提供相对应的工具与材料给予接受任务的工械师。当然这些发布在黑市中的工械任务涉及的机关绝大多数都是违禁的。

“那个机关设计图改良好了吗？”灰眼的声音低沉，但是压迫力十足。

“就在这里。”拿来设计图的人看起来相当胆怯，声音也不大。

灰眼一把抢过了那人的设计图：“我回去再试做看看。如果没问题了，下次碰面会给你设计费用的。如果还不行的话，那就祈祷你还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吧。”

“这次的设计图绝对没有问题的！请您先把设计费用给我吧。不然我下个月的市民费就无法支付了。我会被送到贫民区的！”那人鼓起勇气拉住了灰眼。

灰眼转过身，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就将那人踹倒：“你无法支付市民费关我什么事！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说完灰眼就走了。那人却轻松不起来。这份工作很危险。这是他接受这份工作之前就知道的事了。但是他没有选择，只有这样他才拿到足够的钱。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只要有钱，他就能完成他那个划时代的机关。他的名字会和蒸汽机的改良者瓦特，差分机的发明者巴贝奇齐名的。他也可以有钱去治疗他患有灰雾综合征的妹妹。

“林塞？”这个叫声瞬间把那人吓一跳。这里不可能有人的，所以他们才选择在这里交易的。况且他现在还戴着鸟喙面具，别人怎么可能透过面具认出他来。

林塞回过头，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就算同样戴着鸟喙面具，他也认得出来：标志性的金色微卷长发，一米七八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让人看了血脉喷张。

“凯瑟琳？！”林塞在大阶差机关学院唯二的朋友。难怪她能够认出林塞来。这个鸟喙面具就是林塞生日时候，凯瑟琳送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收到唯一的一次生日礼物。

时至今日，林塞也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平民如何能够和大阶差机关学院两大话题性人物成为最好的朋友。

自从去年6月份肄业以来，林塞原本以为他已经不会和大阶差机关学院，和凯瑟琳亚瑟再有什么交集的。

作为平民，考上大阶差机关学院并不容易。与夏尔洛斯另一个高级机关学院，夏尔洛斯皇家机关学院不同，大阶差机关学院对学生并没有任何限制，无论出生卑微，还是出生名门望族，只要你能够通过考试，你就可以进入学院学习。

但是与之对应的是，大阶差机关学院的考试难度远不是一般平民学生能够想象的。

由于杜邦上议员的教育政策，初级机关学院得以在夏尔洛斯普及，大量平民学生也可以以较低的代价学到机关知识。从机关的构成，蒸汽锅炉的原理，到转换器的进化历史，这些基本的机关知识都有。但是应对大阶差机关学院的考试，远远不够。最关键的差分机知识，初级机关学院根本没有，夏尔洛斯公立图书馆里也没有。

林塞的选择是彻底放弃差分机方面的考试，靠其他考试的零失误通过考试。说起来虽然好像很简单，但是事实上为了考上大阶差机关学院，他整整考了四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

这样做也有后遗症的，就是在学院内所有涉及差分机的课程，他几乎都跟不上进度。

那时候，林塞遇到了凯瑟琳和亚瑟。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的帮忙的话，他可能早就被学院劝退了。

不过越是和他们相处，林塞就越是能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明明是他怎么想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在凯瑟琳和亚瑟手上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但是那段时光对林塞来说是难得的快乐时光。那时候所有机关研究会的人周末都会参加由凯瑟琳主办的机关学术茶话会，所有参加学生一起畅谈机关研究，讨论遇到的难题。

当然自从6月林塞无法通过下阶差机关学院的最终考试，从学院肄业后，这种生活就再也和他无关了。因为没能正常毕业，他甚至都无法找到一份工械师助理的工作。

现在在夏尔洛斯城市蒸汽动力系统底层铲煤的工作，甚至还是以前读书时做兼职认识的莫里森大叔介绍的。铲煤工听起来是与大阶差机关学院学生完全格格不入，但是林塞没有选择。因为他需要钱。

凯瑟琳脸上也从疑惑到惊讶，到最后的开心。她站了起来，向林塞跑过来，一下子到了他面前，抱住了他。

林塞被凯瑟琳的行动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推开她：“我身上脏……”

但是他却发现凯瑟琳哭了：“林塞，见到你太好了。”

被凯瑟琳抱住的林塞身体僵硬不敢动。那可是大阶差机关学院公认的大美女啊。虽然林塞以前和凯瑟琳关系也不错，但都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凯瑟琳拥抱力度之大，让他可以全方位体验到凯瑟琳身体的柔软度。而凯瑟琳身上的香水味也让林塞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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