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3
一听到医生这么说,我吓得浑身发抖,而他的声调也在颤抖。福尔摩斯专注地望着他。
“您真看到了吗?”
“是的。”
“您什么也没说吗?”
“没有”
“为什么别人没看到呢?”
“爪印距尸体约有二十码远,没有人注意到。”
“沼地里有许多护羊犬吗?”
“当然,但这只不是。”
“它很大吗?”
“极大!”
“它没接近尸体吗?”
“没有。”
“那晚天气如何?”
“潮湿阴冷。”
“没下雨吧?”
“没有。”
“夹道是什么样的?”
“那里有两行水松的老树篱,种得很密,中间有一条小路。”
“在树篱和那条小路之间您发现过别的什么东西没有?”
“有的,在路的两旁各有一条六英尺宽的草地。”
“我想,那树篱有一处是被栅栏门切断了的吧?”
“是的,就是对着沼地的那扇门。”
“还有别的开口吗?”
“没有。”
“这么说,要想到水松夹道里来,必须从查尔兹爵士的宅邸或是由那扇开向沼地的门进去了?”
“穿过另一头的凉亭还有一个出口。”
“他走到那里没有?”
“没有,因为,他躺下的地方距那里有五十码。”
“你所看到的脚印是在小路上,而不是在草地上吧?”
“不在草地上。”
“是在栅栏门那面吗?”
“是的,是在栅栏门那一面的路边上。”
“栅栏门是关着的吗?”
“关着,还锁着呢。”
“门有多高?”
“四英尺。”
“这么说,谁都爬得过来了?”
“是的。”
“您在栅栏门上看到什么了吗?”
“没有。”
“没人检查过吗?”
“我亲自检查的。”
“发现什么了吗?”
“爵士曾在那儿呆过五至十分钟。”
“为什么呢?”
“他的雪茄两次掉下烟灰来。”
“您又怎么解释脚印呢?”
“在那一小片沙砾地面上四处都是查尔兹爵士的脚印,我看不出来有别人的脚印。”
“要是我在那里该有多好!”福尔摩斯喊道,“我本来可以在那片沙砾地面上查找出不少线索来的,但是现在,那些痕迹已经没了。摩梯末医生,当时您为什么不把我也叫去呢?”
“我已经说了不愿这样做的原因了。同时,同时——”
“为什么不说呢?”
“有些问题,就连最老练的侦探也解决不了。”
“您是说,这很奇怪吗?”
“我不敢肯定。”
“但显然您是这样想的。”
“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我曾听到一些与一般的自然法则不相符的事情。”
“请举个例子。”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就有人在沼池里看到过,跟所说的这个怪物形状相同的动物,他们都说这是一只大家伙,浑身发光,像个魔鬼。我曾经问过那些人,有一个是马掌铁匠,还有一个是沼池里的农户。他们都说了和这个恶魔相关的故事,他们所说的和传说中的猎犬完全相符。”
“难道您这个有科学知识的人,也相信这是神怪的事吗?”
“我也不知道。”
福尔摩斯耸了耸肩。
“到现在,我的调查工作只限于人间,”他说,“如果碰到魔鬼,我就没办法了。但必须得承认,脚印是存在的。”
“这只大猎犬足以咬断人的喉咙,可是它又像个魔鬼。”
“您已倾向于超自然论者了。可是,您既然这么想,为什么还来找我呢?您对我说,调查爵士的死是没用的,而您又希望我去调查。”
“我并没说过让您去调查啊。”
“那么,我能帮您做点儿什么呢?”
“请您告诉我,即将抵达滑铁卢车站的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会怎么办呢?”医生看了看表,“他在一个钟头零一刻钟之内就要到了。”
“他就是继承人吗?”
“是的,查尔兹死后,我们对这位绅士进行了调查,才发现他一直在加拿大务农。据说,他是个好人。”
“没有别的继承人了吗?”
“没有了,罗杰·巴斯克维尔是惟一的一个,他在兄弟中年纪最小,查尔兹则最大,年轻时死了的二哥就是亨利这孩子的父亲。罗杰是家中的坏孩子。他在英伦站不住脚,逃到了美洲中部,1876年生黄热病死在那儿,亨利就成了家族惟一的子嗣。我接到了份电报,说他今早抵达南安普敦。福尔摩斯先生,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不让他去庄园呢?”
“本应该那么做。考虑到那个传说……可是,地区的繁荣系于他一身,如果庄园里没有这个主人,查尔兹爵士的善行就会停止。我怕个人的看法对此事影响太大,这才来向您询问。”
福尔摩斯想了一会儿。
“是这样的,”他说,“有一种魔鬼般的力量,使达特沼地变成了巴斯克维尔人居处的不安之所——这就是您的意见吗?”
“有迹象表明是这样的。”
“如果您的说法正确,那么亨利在伦敦就会像在德文郡一样倒霉。一个魔鬼,只在本地施威,这恐怕难以说得过去。”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亲自去看看,就不会这么说了。他五十分钟内到,您看该怎么办呢?”
“我建议您带上狗,租辆马车去接他。”
“然后呢?”
“然后,在我对此事作出决定之前,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您得用多少时间作决定呢?”
“二十四小时。如果您明早十点能带亨利爵士来这里,那对我就更有帮助了。”
“我会这么做的。”当他走到楼梯口时,福尔摩斯叫住了他。
“再请教个问题,您说在查尔兹爵士死前,曾有人在沼地里看见过这恶魔吗?”
“有三个人见过。”
“后来又有人见到吗?”
“没听说。”
“谢谢,早安。”
“要出去吗,华生?”福尔摩斯问。
“是啊,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就不出去了。”
“不,只有在采取行动的时候我才会求助于你的。麻烦你路过布莱德雷商店时,叫他们送一磅浓烈的板烟来。如果方便,请你黄昏前不要回来,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想想。”
黄昏前我一直待在俱乐部里,九点钟,才回到贝克街的休息室。
我打开门,满屋子烟,灯光朦胧,粗板烟呛得我咳了起来。从烟雾中,我模糊地看到福尔摩斯躺于安乐椅上,口中叼着烟斗,周围放着一卷纸。
“着凉了吗,华生?”他问。
“没有,都是这空气弄的。”
“是的,我想这味儿也够浓的了。”
“令人无法忍受。”
“打开窗子吧!看得出来,你整天呆在俱乐部里。”
“亲爱的福尔摩斯!”
“我没说错吧?”
“当然,可你怎么——”
“因为你显得很轻松,使我很想耍个小把戏逗你。一位绅士在泥泞的雨天外出,晚上回来的时候身上却很干净,他一定是整日坐着不动。而且,他又没有亲近的朋友。这么一想,他到哪儿去了,不是很清楚吗?”
“是的。”
“你以为我一直呆在这里吗?”
“难道不是吗?”
“正相反,我到德文郡去过了。”
“‘魂灵’吗?”
“是的,我的肉体一直坐在这儿。你走后,我派人去斯坦弗警局取来了绘有沼池这一地区的地图,我的‘魂灵’就在这张图上走了一天。我相信对那个地方已经很清楚了。”
“地图很详细吧?”
“很详细。这就是与此事有关的地区,中间的地方就是巴斯克维尔庄园。”
“周围都是树木吗?”
“嗯。那条水松夹道,沿着这条线伸展下去,沼地在右侧,这儿是格林盆村,摩梯末就住在这儿。五里之内,只有几座房屋,这里就是赖福特庄园。这里有一座被标明的房屋,可能就是那位生物学家斯台普谷的住宅。这是两家沼地的农舍,高陶和弗麦尔家。十四英里外是王子镇的监狱。这些房屋之间和周围的沼地,就是发生这场悲剧的舞台。”
“这儿一定是片荒地。”
“如果魔鬼真想插足人世,周围的环境再合适不过了。”
“你也相信神怪论了?”
“魔鬼的代理人也许是个血肉之躯呢。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这个案件到底是不是犯罪?第二,是什么性质的犯罪及犯罪过程是怎样的?你想过这件案子了吗?”
“嗯,白天想了很多。”
“你怎么看?”
“太离奇了。”
“这案件的确与众不同。比如那足印的变化,你怎么看?”
“摩梯末说过,那人在那一段夹道上是用足尖走路的。”
“为什么一个人会用脚尖走路呢?”
“该如何解释呢?”
“他是在逃命,拼命地跑,直跑到心脏破裂伏在地上死去为止。”
“他是在逃避什么才跑的呢?”
“问题就在这儿。种种迹象表明,这人在跑之前已吓疯了。”
“为什么呢?”
“我想原因是来自沼地的。只有一个人吓坏了才会不向房子而向相反的地方跑。还有,那晚,他在等谁呢?为什么他要在水松夹道而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呢?”
“你认为他在等人吗?”
“爵士年纪大而且身体弱,我们可以理解他会在傍晚散步,可是天气又湿又冷。医生根据雪茄烟灰得出的结论,说明他站了五到十分钟,难道这正常吗?”
“可他每晚都出去啊!”
“我不认为他每晚都在通往沼地的门前站立等待。正相反,他是故意逃避沼地的。那天晚上他是在那里等过的,而且是在他要出发去伦敦的前夜。事情已有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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