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青楼梦篇 霜绛
三人从香云楼走出来的时候外头日头高挂,听了一个时辰的折子,却不曾想外头却是正明媚的时候
姜惊落听了那折子并无任何想法,只淡然的扫视了周围一番,最后目光落在美人窑乌泱泱的人群里
日子正好,姑娘们不知何时都从楼阁里走了出来,倚在栏杆上调笑
“阿姊,想去逛逛么”姜扶秋打趣道
“姜扶秋”姜惊落低眉瞧她,眉目间渐渐有冷意凝起来,看着像是有点恼怒
“好了,好了,我不说便是了”姜扶秋举手做求饶状,脚步却不停,直直朝着美人窑而去
“哎哎哎,姑娘,我们这里不让进女子”一个头戴红绢花,手拿香帕的老鸨迎了上来,将姜扶秋堵在了门口
“这是什么规矩”姜扶秋从荷包里摸出银子,摆在老鸨面前,“若我执意要进去呢？”
老鸨沉默了片刻，依然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姜扶秋。
自古以来在青楼，有钱便是大爷，管你是男是女，但这里，却似乎有些不同。
“您有所不知，美人窑有些不同其他青楼的地方，这也是它暗含乐趣之一的地方。”谈天筹从后边绕过来，解释道：“这美人窑啊，也并不是说不让女子进，只不过你若是要进楼必定是要寻一个姑娘作陪。”
“这有何难的，我待会若进去了，便唤一个姑娘过来作陪不就好了？”
“非也，在这里，是姑娘挑你，不是你挑姑娘。”谈天筹笑了笑，正准备继续解释，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秋秋，早知道你对这里也感兴趣，一路寻来，果不其然在这里便瞧见你了罢！”
姜扶秋转身，那紫衣少年笑得明媚生光，竟是比这暖日更温煦。
“阿容，你怎么来了？”姜扶秋惊喜道，往前走了一步，拉着谈容左右看了一圈，“你还换了一件衣裳，这衣裳不错，针脚做的都紧密，用的料子也厚实，是哪家裁缝铺子里做的，也叫我去套个便宜呗？”
谈容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面上笑意盖不住，他翻开袖子，内里赫然绣着一个“容”子，“秋秋，这衣裳你可不比我少。”
“我阿娘做的衣裳，你从小穿到大就算了，如今做了我一件成衣，也给你做了件裙子！”
“果真？”
“当真！”
姜扶秋的心情也随着一跃而起，竟隐隐有些窃喜。
她何德何能，平白无故得了这些人的恩情和照顾。
“听小厮说，方才你们去香云楼用了食，听了衔玉姑娘的折子，如何？”
“膳食不错，折子更不错。”姜扶秋立在原地抬头望着金粉香气满绕的高楼，“西荒有此奇女子，为何从未听你提过一二？”
“这衔玉呢，我也认得一二。”谈容笑笑，手里折扇一甩，轻轻摇起来，“确是个叫人新奇的女子，只不过红颜薄命，听说几年前病逝了。”
“去世了？”
“是啊，当年我认识她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姑娘，在后厨烧火，有一次险先将房子都给烧了！”谈容也抬头望向高楼，“谁能知道她会成为后来西荒最有名的名妓呢？我幼时与她多有联系，后来去了灵山，再见她的机会变少了，再后来便听说了她病逝了。”
“这香云楼也是靠着她逐渐兴盛至今，她定下的规矩都没改。你看，自古以来有钱便能进青楼，自行选姑娘，但在这里是不同，这里的规矩是姑娘选你，而不是你选姑娘。”
“日子好的时候姑娘们都会纷纷挤在外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若有中意的人，又或是与想进楼的人看对眼了，便扔个帕子下去，那人捡了帕子进去，以帕子为证才能被允许进去。”
“竟如此独特？”
“的确如此，所以方才老鸨不让你进去，是因为没有姑娘瞧上你，”谈容笑嘻嘻的，“秋秋，一般女子不会瞧上女客的，来青楼的女客除了捉奸便是辱骂姑娘，你说，谁敢让你进去？”
话音未落，一方碧绿的帕子幽幽地从上面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姜扶秋的头上。
姜扶秋取下帕子，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只单单绣了个如意，她顺着帕子掉落的方向望去，各色衣衫中，有一穿着白衣的女子静静的站在角落处默然望着她。
姜惊落也冷冷的看过去。
姜扶秋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老鸨正要再拦，姜扶秋帕子一甩，从从容容一路无堵的进了楼。、
姜惊落也跟着进去，她并没有帕子，许是身着男子衣裳，又或是生的英气十分，老鸨伸出阻拦的手还未横在姜惊落面前，就有一堆的帕子涌了过来。
“阿嬷，这个客人我要了！”
“阿嬷阿嬷，这个客人要归我的！”
“今儿个这个客人必然是我小翠的，谁都不能拦！”
……
内里炒作一团，许多的姑娘都从外栏跑了进来看姜惊落。
姜扶秋却不管身后动静如何，而是一心钻进来找那个白衣女子。
那个女子，不是人。
她接到帕子那一瞬间便知道了，这帕子不是帕子，是有人幻化出来的东西，过不了一会就会消失掉，她必须要尽快进来找到这个女子。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奇怪的是姜惊落腰间的魂铃和魄铃自从进来之后便开始窸窸窣窣作响，原先姜扶秋以为是走动时磨蹭到的声音，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姜扶秋这才意识到是铃铛自己在作响。
她猛然回头看姜惊落，“阿姊。”
“此处有生魂。”姜惊落面不改色，朝里大步走去，“方才便察觉到，这生魂只想见你，在你身边缠绕许久。”
“我……”姜扶秋蹙眉，若真是这样，为何她毫无感觉，像是想到什么，她低头掀开袖子，白玉一般的腕上又多了几道血丝和淤青。
原来是这不争气的壳子，眼下修为和灵力流失愈发严重了，那唯一一片的心脏根本不足以支撑住自己。
“你不知道。”姜惊落一边四下查看一边回头看她，眼里流露出少见的疑惑，“你如今连这本事都没有了，愈发倒退了！”
“是是是，阿姊，我回去会勤加修习的！”姜扶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复，可回完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她如今再不是灵山那个担着责任的大灵官，是修习邪术万恶不赦的魔头，阿姊还是阿姊，可从某一方面来说，她们是敌人。
“贵客看我！”后面有人追来，伴随着鞋子吱吱呀呀扭动的声音，想也不用想是那群姑娘追来了。
姜扶秋头疼的扶额，人这么多，生魂忌讳阳气，鲜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这样一闹，她定然是不会现身的。
“过来。”有人轻轻的喊她，一转头却不见任何人开口。
“过来。”又是一样的声音。
姜扶秋对声音十分敏锐，她观察了周围，断定声音从二楼靠右的房内传来。
“阿嬷，我们四个不过是来看看，你就叫碧儿，凝露过来服侍我们即可，哦，再将落落也一并喊来吧。”
谈容在外头打点，不一会人群便消散去了，姜扶秋站在原地望着房子，低声道：“阿姊，她在那里。”
“阿容，这里有生魂。”姜扶秋指了指楼上那间房子，问道：“我们能不能去那间房。”
谈容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衔玉的屋子。”
“是的，衔玉姑娘三年前病逝之后这屋子依然为她留着。”谈天筹补充道：“三年前传言衔玉姑娘遇见了个富商，两情相许，于是自己赎身要出去，老鸨也同意了，可在赎身之后身子骨愈发病弱，不久便去世了。”
“这衔玉倒是谜团颇多。”
“所以你们两个的意思是这房子今日便是无论如今都进不去了？”
“是的。”谈天筹肯定道：“当初衔玉姑娘去世后，也有为她痴心不改的人前来观念旧物，但无一例外都被赶出来了。”
“过来。”那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坚持叫着姜扶秋。
“少家主，三公子。”三个女子挨着前来，两个都穿着薄纱带着玉镯，容貌姣好，有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瞧着也有些枯黄。
“妾是碧儿。”
“妾是凝露。”
“妾，妾是落落。”
“如今这么小年纪也要出来挣这皮肉钱么？”姜扶秋皱眉望着落落，“你那么小，是你自己想做的么？”
“回，回小姐，我，我是自己想做的。”
“你糊涂了，秋秋，在青楼里问人想不想做，必然是都想做这皮肉生意的。”谈容扶起落落，替她别好发髻上的木钗子，“落落是当年衔玉的随身婢女，只不过衔玉走了她无人照料，老鸨便安排她来唱曲儿，她的声音不错，曲子唱的也还行，总是能挣点小钱养活自己的。”
“原是如此。”
姜惊落却默然盯着落落看，直到看得落落害怕往谈容身后躲去，“我，我怕这个哥哥。”
“小落落，这哪里是哥哥，这是姐姐。”谈容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落落的头叫她别怕，“这姐姐所在之处，便是正道所在之处，什么妖魔鬼怪邪祟精虫，见了她都是要怕的。”
“北凉君，小姑娘胆子小，第一次见灵官之姿，气势逼人，害怕是难免的，您莫要见怪。”
“无妨。”姜惊落淡淡的将目光移开不再看她，但魂铃和魄领却依旧响个不停。
“衔玉姐姐的屋子谁也去不得的。”落落憋了小半天，低声说道：“而且里面还闹鬼，其他姐姐都不敢住在边上，旁边屋子都空了的。”
“闹鬼，那不得让这位姐姐去除鬼？”姜扶秋也跟着打趣姜惊落，“你放心，一捉一个准！”
“姜扶秋。”
“哦，哦，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房子既然不让人进也不能硬闯，只不过好说歹说，老鸨同意让他们在边上一件屋子里坐下休息了。
起初碧儿和凝露死活不肯进来，在谈容和谈天筹再三担保下，这才勉为其难的进去了。
一个弹琵琶一个跳舞，再是一个唱小曲的落落。
原本寂静无人的房子里骤然热闹起来了。
可姜扶秋依然听见那句“过来”在不断重复。
思来想去，姜扶秋很麻利的敲晕了碧儿和凝露，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落落时，瞧见她眼冒泪光，实在是心有不忍便智能嘱咐她安稳在床上坐着不许乱走。
她推开沿街一侧的窗户，费力地爬了过去。
她今日便是一定要见到这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
她拨开那窗户，跳了进去。
屋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过像是寻常姑娘家的闺房罢了。
姜扶秋四处走了一圈，并没什么发现，她走到床前，被子也叠放的整整齐齐，外头的帘幕都束了起来。
她正准备绕去其他地方看看，帘幕后面冷不丁传来一声“你来了。”
姜扶秋正欲转身，一道冰凉横在脖颈处并慢慢收紧，“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霜绛，你不认得我了吗？。”
霜绛？
姜扶秋愣住了，她寻思着来这里这么久，衔玉的事情里，压根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号啊。
“你不是她。”又是一瞬，那后面的女鬼似乎意识到自己错认了人，她退后几步，静静地站在姜扶秋身后不说话了。
“你以为我是谁？”
“你不是她。”说罢，她便想转身离开，可身子一麻，竟然动弹不得。
姜扶秋笑嘻嘻的转身，手上捏着一跟红线，绕在她的手腕上故而束缚住她。
姜扶秋这才看见她的全貌，容貌有些粗鄙，尤其是脸上的红疤痕异常大块，占据了半张脸。
“你怎会有能力束缚住我们这些消散的魂魄！”霜绛一怔，又想将抽手却发现竟是一点都抽不出来。
“在下不才，学了点歪门左道，刚好学会这项如何捆绑住生魂的法子。”
“阿姊，快来快来。“姜扶秋招呼道，那边一听到动静，三人便赶了过来。
原先怕人太多叫她跑了，因此姜扶秋自己一个人先来查看情况，没想到如此轻松便捉拿住了，这倒是意外。
“你看看这是谁，你认识吗？”姜扶秋拉着那女鬼往谈容和谈天筹面前凑。
谈容细细端详片刻，摇头说不认识，谈天筹却仔细看了几眼，说道：“倒是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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